方微末是被冷醒的。
二十几度的室温,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裹紧被子,方微末撑着眼皮掏出手机给林琅发了条微信语音:“我好像发烧了,如果明天找不到我人的话,你直接喊个救护车来家里救我吧。”
方微末不是什么娇气的人,以往生病发烧挺挺就能过去,给林琅发语音也是因为之前有一次在家里病得不省人事,被林琅知道后骂了她一顿,千叮万嘱以后生病第一时间告诉她。
无论什么时间。
她不知道自己具体发烧多少度,反正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又躺了一会儿,感觉没开始那么难受,才爬起来扶着墙往医药箱的位置挪去。
39度多。
她可真牛。
有记忆以来从没烧过这么高。
测量完体温,方微末靠在旁边的柜子上,坐在地毯上缓神,想等一会儿再回房间。
谁料想迷迷瞪瞪的,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人拽自己,不耐烦地把人的手挥开,方微末眉心轻蹙,跟人说:“别闹,我不太舒服。”
对方的手果然松开,清泠的嗓音传来:“不舒服还靠在这里睡。”
有些熟悉的腔调,半眯着眼望过去,隐约看到白天还见过的人的轮廓,方微末清了清喉咙,问了句有些哑的话:“你怎么在我家?”
“林琅给你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也没回,她让我过来看看你。”邬蓁蓁有手背贴了下方微末的额头,又拿起柜子上的温度计,看了眼上面的数值,“什么时候量的体温?”
“昨天晚上。”大约是因为生病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此时的方微末倒没有白天那么抵触邬蓁蓁,只想着等回头记得把大门密码换了。
把温度计甩了甩,确定刻度降到36度以下后重新递给方微末:“量一下。”
方微末眼皮都不愿意掀,任由这位黑粉摆布。
林琅这个人太没有安全意识了,竟敢让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来看她,也不怕出点什么意外。
昏昏沉沉又要睡过去时,肩头被人轻轻拍了拍:“体温计给我。”
方微末递给她。
邬蓁蓁说:“跟刚刚一样。需不需要换件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方微末摇头,想说不用去医院,吃点退烧药睡一觉就好了。
“能走吗?”邬蓁蓁又问。
之前见到的都是自信张扬的人,突然柔柔弱弱的摆在她面前,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生怕多碰一下就能把她弄疼。
“腰酸背痛。”方微末根本不想动,“腿没什么知觉,可能麻了。”
话音才落,胳膊被人拎了起来,邬蓁蓁把她的胳膊搭在肩上,先把她扶着站了起来,一句话没多说,把她打横抱起。
对方的举措有些突然,方微末本来倦倦的不想睁眼也不想说话,被邬蓁蓁惊着,睁开眼望像她。
邬蓁蓁的碎发悬在脸侧,她的鼻梁挺直秀气,眉眼深邃却带了些凉薄,给她添了抹柔情。
怀里抱着她,邬蓁蓁面上也看不出任何吃力的神情,反而有些平淡,跟拍戏时公主抱她的男演员的表情狰狞形成鲜明的对比。
邬蓁蓁忽然转过头:“车钥匙在哪儿?”
“门口最右侧的抽屉里。”方微末下意识回答。
没想到会跟方微末的视线撞上,邬蓁蓁的身体僵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抱着她走到门口,一只手托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去拿保姆车钥匙。
这人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力气,竟然还能单手抱。
方微末心里暗暗鄙视了某些男人。
起初方微末还没反应过来,等人已经等在电梯前,才不好意思地跟人说:“我没虚弱到这种程度,应该能自己走。”
邬蓁蓁没坚持,把她放到电梯前,按了下行按钮。
才落地没多久,方微末就后悔了,她不应该逞强,觉得自己好像安了两条别人的腿,不知道站着的时候有没有打闪。
腿麻的后遗症来袭,站在电梯里,她的腿就像被上千细针密密麻麻地扎了个遍,一动都不敢动。
电梯停在地下车库,方微末还保持着倚靠电梯轿厢的姿势,沉默地和下了电梯的邬蓁蓁对视。
“怎么了?”邬蓁蓁问。
“腿麻。”方微末回答。
“哪条?”
“右腿。”
因为腿麻不敢动的方微末眼睁睁看到邬蓁蓁去而复返,丧尽天良的在她的右腿上敲了三下。
三下啊!
天知道敲麻了的腿三下是现代社会多大的酷刑!
方微末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如果不是为了维持她女神的人设,当下就能嚎出声来。
“好些了没有?”没有良心的邬蓁蓁问她。
“……”方微末咬牙切齿地笑道,“好了,你真下得去手。”
“嗯,”邬蓁蓁轻轻地应了声,“别人的腿。”
草。
一棵植物。
托邬蓁蓁的福,腿麻的症状基本已经可以忽略。
但高烧的副作用还在,在电梯里还好些,有轿厢可以倚靠。进了地下车库,方微末就有点打怵。
总觉得下一刻自己就能双腿一软趴在地上。
如果对面是晓琪助理,她还能喊人过来扶自己一把。
但对方是邬蓁蓁,不知道她那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尊心硬是把寻求帮助的话堵在喉口。
距离方微末一辆车位的邬蓁蓁刚回头,就看到触电似的从旁边车身上收回的手。
还嫌弃地蹭了蹭摸到车上灰尘的指腹。
邬蓁蓁又往回走了两步,曲起胳膊给方微末挎。
“干什么?”方微末嘴上挺硬,眼珠子都快黏在邬蓁蓁的胳膊上了。
“走太慢了,着急。”邬蓁蓁淡淡地说。
“我是病号啊姐姐!”这句话对方微末来说太受用了,一脸不情愿地搭在邬蓁蓁臂弯,她终于多了点安全感,迈的步子也敢大些了,“再怎么说,你也应该多考虑我的感受。”
“嗯,正在考虑。”邬蓁蓁没什么废话,目不斜视地领着方微末到了保姆车前。
之前没烧过这么高,小时候生病严重的时候印象已经不深刻了,这种走路都虚浮的体会也让她有种奇妙的感觉。
今天的她除了发烧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不适,所以还有了点胡思乱想的精力。
方微末总觉得邬蓁蓁这种人,像是藏了许多秘密。
许多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
“那个,”方微末刚开口,忽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半晌才把话续上,“那天在你书店见过的灯,你是从哪里买的?”
“朋友送的。”邬蓁蓁目不斜视。
“自己做的吗?”方微末又问。
“嗯。”
“你朋友接订单吗?”方微末也不是非得要邬蓁蓁手里那盏一模一样的灯,就是觉得那天给她留下印象最深的记忆,是灯而已。
“他去世了。”邬蓁蓁说起时听不出悲伤或者别的情绪,淡然的像是在聊家常。
“抱歉,我不知道。”方微末抿唇,头偏向车窗那一侧,不再说话。
进医院就被医生安排进病房里输液,来之前邬蓁蓁就联系过林琅,人还没到,就已经被林琅安排得明明白白。
输液瓶刚吊上,林琅后脚就到了。
“幸好我昨天登记蓁蓁的信息的时候看到她也住在蓝色海湾,否则等我赶到你那边,你人说不定都烧傻了。”林琅进门就开始输出,走到病床前没什么可做的,抬手去调输液器的控速开关。
拇指落在开关上,拨了一下,又拨回原位。
邬蓁蓁和方微末对视一眼,都没点破林琅的假忙。
从包里抽了两张百元大钞,林琅说:“今天麻烦你了,这个你拿着。”
“不用这么客气。”邬蓁蓁推拒。
“我来得匆忙,还得麻烦你买份早餐回来。”林琅说完跟在邬蓁蓁身后一起出了病房。
两人在门**谈了几句,具体说了什么方微末听不清,只听到邬蓁蓁回了声“好”。
邬蓁蓁没回来,早餐还是被医院的护士送过来的。
“你的工作能推的我已经推后了。”林琅疑惑道,“怎么突然病了?睡觉开窗户了吗?”
“没有。”方微末吃了点东西,给林琅下逐客令,“我有点困,你有事去忙吧,把晓琪叫过来陪我就行。”
林琅无语地看了方微末片刻:“知道了,是我考虑不周。蓁蓁跟我说了,她不了解你的工作内容,给你带来了麻烦。”
“本来就是你的问题。”方微末跟林琅太熟悉了,很多时候说话都不用在意细节,吐槽的话张口就来,“你塞人进来不是问题,你把晓琪调走是在想什么?”
“……”林琅也没想什么,就是知道方微末跟邬蓁蓁两个人可能不太对付,有晓琪在的话方微末一定会把所有活吩咐给晓琪做,完全把邬蓁蓁当成空气。
实际上,晓琪不在,大部分助理的工作也没轮到邬蓁蓁做。
方微末亲力亲为,只吩咐对方定个咖啡,还因为邬蓁蓁是个穷光蛋而告终。
不对呀,穷光蛋怎么还有钱租蓝色海湾的房子?
蓝色海湾的房价和物业费可不算低,她靠什么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