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哥…我好像…真的看见鬼了…”
这句话像耗尽了林深全身的力气,也抽干了他最后一点强撑的理智。
他身体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软倒下去。
陈远眼疾手快,一把架住他,脸上那点强装的轻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深崽!深崽!看着我!”他用力摇晃着林深冰凉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什么鬼?在哪?你说清楚!”
林深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地扫过实验室冰冷的仪器外壳,最后死死钉在光滑如镜的“大甜甜圈”核心环外罩上。
那上面清晰地映出他自己和陈远扭曲变形的倒影。
“镜…镜子里…”他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就在那儿…刚才…刚才就在我背后…看着我…像冰…像…像要掐死我…”
他语无伦次,身体筛糠般抖起来,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了他。
陈远顺着他惊恐的目光看向那面反光的外罩,上面只有他和林深两人苍白惊惶的脸。
他心头猛地一沉。深崽的样子太不对劲了,这不是装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和崩溃,他只在最深的噩梦里见过。
“好,好,我知道了,别怕,我在这儿!”陈远立刻改变了策略,不再追问细节。
他用力揽住林深的肩膀,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他往实验室外带,“走,我们离开这儿!回宿舍!这鬼地方咱不待了!”
林深像个提线木偶,任由陈远架着,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路过门口那块巨大的防火宣传牌时,林深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牌子上光滑的亚克力板面。
光滑的板面上,清晰地映出他身后实验室的景象。
空荡荡的走廊,冰冷的仪器…还有,就在他和陈远刚才站立的位置,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西装的身影轮廓,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
“啊——!”林深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猛地抱住了头,整个人缩成一团,拼命往陈远怀里钻,“他还在!他还在那儿!镜子里!镜子里!”他崩溃地嘶喊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陈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心脏骤停!他猛地回头看向防火宣传牌——光滑的板面上,只有他自己惊愕的脸,和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林深。哪有什么西装人影?
一股寒意顺着陈远的脊椎骨爬上来,头皮阵阵发麻。
深崽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幻觉?还是…只有他能看见的东西?
“没事!深崽!看着我!看着我!”陈远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用尽力气把林深的脸扳过来,强迫他看向自己,“没有鬼!什么都没有!只有我!陈远!你看着我!”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感。
林深被吼得稍微安静了一点,涣散的眼神聚焦在陈远焦急的脸上。
好友熟悉的面容,带着真实的体温和关切,像一根微弱的救命稻草。
“深崽,听我说,”陈远放缓了语气,眼神紧紧锁着他,“看着我,别去看那些反光的东西!跟我走!呼吸!深呼吸!对,就这样!吸气…呼气…”
他半是搀扶半是命令地带着林深,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出实验楼。
林深像个受惊过度的孩子,紧紧抓着陈远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目光死死盯着脚下的地面,再也不敢抬头看任何反光的物体。
午后的阳光落在身上,带着暖意,却驱不散林深骨子里的冰冷和恐惧。他只觉得浑身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回到研究生公寓,陈远把林深安顿在椅子上,倒了杯温水塞进他冰凉的手里。林深捧着杯子,牙齿还在轻微地打颤。
陈远蹲在他面前,看着好友惨白如纸、眼神惊惶的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第一次看到林深这个样子,那个总是充满干劲、眼睛里有光的深崽,像被抽走了灵魂。
楼梯间的“人影”,火警下的“意外”,还有刚才实验室里崩溃的“镜中鬼影”…这些碎片在陈远脑海里疯狂旋转。理智告诉他,这世上没有鬼,深崽可能是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
但深崽的反应…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太真实了!而且,那两次“意外”,都差点要了他的命!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深崽,”陈远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刚才在实验室…是不是又看到…那个‘像我’的人了?”
他避开了“鬼”字。
林深捧着水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泛白。他低着头,肩膀又开始细微地颤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陈远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嗯。”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回应,带着浓重的鼻音。
陈远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还是那个“影子”!它缠上深崽了!
“他…他对你做了什么吗?”陈远的声音有点干涩。
林深猛地摇头,动作剧烈得水杯里的水都晃了出来,溅湿了他的裤子:“没有!没碰我!就是…就是看着我…”他声音发颤,“…像看一个死人…他恨我…他想让我关掉实验…他…他想…”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他想让你死!
陈远看着林深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所有追问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不能再刺激深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冷静下来,恢复安全感。
“好了好了,没事了。”陈远站起身,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轻轻拍了拍林深紧绷的背,“不想了,咱不想了!就当…就当是压力太大,眼花了!你太累了!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他连哄带骗地把林深弄上床,给他盖好被子。林深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惊惶未定的眼睛,像只受惊的兔子。
陈远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打开电脑,随便点开一个无聊的综艺节目,把音量调得很低。
“看会儿电视,放松一下脑子。”陈远故作轻松地说,“我就在这儿打游戏,看着你。”
屏幕里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点突兀。
林深闭上眼睛,试图把那冰冷的注视赶出脑海,但眼皮下全是反光表面里那个模糊的西装轮廓。
他把自己更深地缩进被子里,汲取着一点可怜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