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华见自己把谢世贞吵醒，仍强装无事，“夫君，我、我没事的……”
谢世贞没有理会她的假话，立刻对着门口吩咐道，“显荣，去请大夫。”
显荣是谢世贞的贴身随侍，是太子梁承宇为他精心挑选的，为人最是可靠。
谢世贞刚说完，便见到柳昭华拉着自己的手臂一个劲的摇头，谢世贞瞬间了然，“胡太医今日轮休，你去他家中把他请来，就说我病了。”
等待胡太医的过程中，谢世贞一直守在柳昭华的身边，柳昭华腹痛难忍，根本注意不到谢世贞的脸色有多可怕，而一旁的吴嬷嬷和锦书却被谢世贞吓得头也不敢抬。
谢世贞确实生气，只是他气的是自己，自己到底还是现代人，这古代的方方面面与他想的都不同。
他有想过女子在意名声，却没想到有这么在意，都痛成这个样子了柳昭华却依旧选择自己忍着。
若不是他睡得浅，听到了些许动静，柳昭华会不会痛上一夜？
好在胡太医很快便到了，见病的不是谢世贞而是他的这位新婚的夫人，胡太医也见怪不怪。
把脉之后，胡太医开了药方，谢世贞吩咐显荣亲自去熬药，之后便把胡太医请到了偏厅。
谢世贞此时才得知，柳昭华是因为吃了太多油腻的食物，再加上她本身身子就虚弱还喝了许多坐胎药，这才会腹痛不止。
谢世贞压下心中波澜，命人给胡太医送上了一大笔银子。胡太医知道这些规矩，“侯爷只是偶感风寒，并不要紧，只要这两日多休息便好了。”
胡大夫走后，谢世贞又回到了柳昭华的卧房。
温暖的大手覆上柳昭华的腹部，锦书想要出声制止却被吴嬷嬷一个眼神拦住。
柳昭华的腹部微微隆起，果然正如胡大夫所言，是吃了太多所致。
抽回了自己的手，谢世贞没有多言，只是坐在一旁等着柳昭华的药。
屋里气氛一阵压抑，柳昭华几次想说什么，却因为太痛出不了声，好在显荣很快熬好了药。
见柳昭华喝过汤药却没立即躺下，谢世贞知道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她不敢松懈。
“今夜我去书房，吴嬷嬷，好好侍候夫人。”
谢世贞走后，柳昭华这才泄了气一般躺下来，她腹中的痛苦慢慢消解，心中的苦闷却越来越多。
自己怎么能，怎么能在夫君面前这般失态。
她本想着自己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只要自己手握中馈，再有个嫡子，无论谢世贞如何不堪都与她无关。
可现在夫君不光不愿给她一个孩子，若不是碍着柳家的官声，他甚至连中馈都不会给自己。
况且她生性不喜油腻，哪家贵女会在席间吃上这么许多肉，夫君分明就是在折辱自己。
感受到自己眼睛的酸涩，柳昭华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这些日子她已经哭的太多，若一直这么哭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柳昭华心中凄苦，而前院的谢世贞也在穿书后第一次爆发了。
他心中的火气怎么压都压不住，这就是古代么？这就是对女子压迫至此的古代么？
柳昭华才十七岁，刚刚遭受了那么大的磨难，身子还那么虚弱，却被逼的一定要生个孩子。
还有那些肉，自己只是可怜她大病初愈，又在长身体，柳昭华明明吃不下却连与他说一声都不敢。
“以夫为天”的古代当真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谢世贞的怒火直冲头顶，他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将屋里的一应陈设砸了个遍。
“显荣！”
听到自己的名字，显荣立即进了书房等候谢世贞的吩咐。
看到不发一言等待命令的显荣，谢世贞稍稍平静了下来。他想到书中，原主想让显荣去做些折辱柳昭华的下作事情，可无一例外都被显荣拒绝了。
就像显荣从小被教育要忠于主上，可他的心还是有自己的判断。
谢世贞告诉自己不要着急，柳昭华只是被压迫的太狠了，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自己头顶的“天”已经变了。
“你去给我找一本《女训》来，不要被其他人知道。”
显荣还是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听到谢世贞的话，只是他错愕的表情证明了他已经收到了这个命令。
见谢世贞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显荣不敢再想，连忙出去找谢世贞想要的东西了。
叫人来把书房收拾好，谢世贞坐在书桌后复盘着自己穿书以来发生的事。
一直以来，他都把事情想的很简单，觉得只要自己不去做原主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他和柳昭华的日子便能平静的过下去。
可今天的事狠狠甩了他的一个巴掌，谢世贞以为自己与柳昭华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可现实是柳昭华连他夹的一块肉都不敢拒绝。
在他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就像生病了要请大夫，这对于初为人妇的柳昭华，并不是一个可以主动开口的事情。
夜已经很深了，昏黄的烛光将谢世贞的脸照的明明灭灭。他没有任何要去休息的意思，只是在这里等着显荣回来。
作为太子亲手挑出的人，显荣的能力事是毋庸置疑的，但这个人能否为他所用还有待商榷。
没让他等太久，显荣就带着一本书进来了书房，“侯爷，这是您要的书。”
谢世贞没问那么晚了显荣是从哪找出的这本书的，显荣能力强，能为自己做事，这便够了。
谢世贞并不是那种非要属下认主的人。良禽择木而栖，如果哪日显荣不听使唤了，自己再找别人便是。
而显荣在送完谢世贞要的书后，便慢慢退了下去。不知为何，自侯爷把夫人从湖中救上来之后便像换了一个人，自己越来越捉摸不透主子的想法。
在被太子选中的那一刻，显荣就知道谢世贞会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主子。
只是往日侯爷并不多找自己做事，他多的是朋友为他鞍前马后，自己这个贴身随侍像是个笑话。
如今侯爷终于看到自己了，显荣心中一阵澎湃，他定要让侯爷看到自己的能力和忠心。
谢世贞一页页的翻过这本《女训》。压迫也好，吃人也罢，他总得弄清里面这些逻辑，一点点瓦解桎梏柳昭华的东西。
翌日清晨，谢管家来到谢世贞的书房，见显荣还在门口站着，“侯爷起了么？”
显荣摇摇头，“侯爷一宿没睡。”
谢管家闻言担忧的朝门里看去，只是他刚想进去却被显荣拦住，“侯爷不让任何人进去。”
谢管家的担忧更甚，转身吩咐厨房给谢世贞做些滋补的早膳。
又过了一个时辰，书房的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谢世贞看了一晚上的女训，满脑子都是《女训》中的“妇乃从人，夫乃御妇”。
他现在的脾气已经全都没了，被这样的书教了那么多年，柳昭华所有的行为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刚走进正院见到柳昭华，谢世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世界或许该有一场革命了。
原本应该在养病的柳昭华已经坐在饭桌前等着他，甚至她的妆容和头发都是精心打理过的。
他谢世贞何德何能，能得一个大家贵女如此看重，就算在病中也得取悦他。
“夫君，谢叔一早就让厨房做了些鲜虾粥，来尝尝吧。”
柳昭华小步将谢世贞迎到饭桌旁，还不忘介绍着桌上的菜色，似乎昨夜的那场病就像是谢世贞的梦一般。
谢世贞都不敢看她，生怕一看就压不住自己，对柳昭华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害怕自己一开口，柳昭华又把他的话当作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草草用了早饭，谢世贞便又回书房了。
而吴嬷嬷与几个丫鬟赶紧扶住了冷汗涔涔的柳昭华，如果谢世贞还在这，便会发现连粉霜都遮不住柳昭华苍白的面色。
“我无事，要记着我身子并无大碍，听到没有。”
见丫鬟们应声，柳昭华这才强撑着躺回床上，吴嬷嬷十分心疼，“夫人，您这是何苦，侯爷都知道您病了，您就躺在这好生安歇又何妨？”
柳昭华无神的望着床上的纱帐，“他本就因落水的事嫌弃我身子不好，如今才刚来两天又为我请了大夫，若我连伺候他用膳都起不来床……”
柳昭华没说下去，吴嬷嬷却是懂得，当家主母才成婚两日便不能侍奉夫君，这事情无论传到谁的耳中都只会说是她们夫人的错。
只是吴嬷嬷的忧愁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前院书房便传来消息，侯爷今日公务繁忙，不来后院了。
听到这个消息，不仅吴嬷嬷，就连柳昭华都暗暗松了口气，“夫人，您就放心在这歇着，院里都是我们的人，谁都不会传出去的。”
柳昭华知道是这个道理，这才安心的在床上歇了一天。
休养了一日的柳昭华果然气色好了许多，至少不是昨日那般面色惨白的模样了。
可谢世贞一日不来正院对柳昭华来说是好事，可第二日还不来，那就是对她有意见了。
在第二日显荣传话说谢世贞还是公务繁忙不能来后院之后，正院所有人的头都低的不能再低，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触了柳昭华的眉头。
“摆饭吧。”
柳昭华味同嚼蜡的吃着这顿饭，她在仔细回忆谢世贞昨天来她院里的表情，自己现在才意识到，昨天早上谢世贞离开的时候情绪就不太好，只是当时自己太难受了没有发现。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么？还是因为前天夜里，自己生病打扰了他的休息。
柳昭华再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会落水，如果不是落了水，自己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又怎么会、怎么会嫁给他。
晚间，谢世贞还在读着那本《女训》，便听到显荣说柳昭华派锦书给他送了一壶养生茶。
谢世贞头也没抬，现在该养生的人并不是他。
只是听到显荣说出养生茶里有“当归”的那一刻，谢世贞叹了一口气。
他这些日子看的这本书还是有些收获的。家里的正院他去多了不行，去少了也不行。
妻子送给丈夫的东西都是有寓意的，就比如这壶养生茶，放了当归就是在说自己该回正院歇息了。
没有再管那壶茶水，谢世贞提步去了后院。
柳昭华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她立在那里，低眉顺眼。当她再次想给自己宽衣时，谢世贞没有再拒绝。
夜里，感受到柳昭华伸过来的手，谢世贞拍了拍她的背，“快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回门呢。”
柳昭华的身子一僵，她以为谢世贞今晚愿意睡到床上是愿意同她……
感受到枕边人的哭泣，谢世贞轻轻将她拥进怀里。
“我不是不愿与你行敦伦之礼，只是……等你再长大一些好不好。”
谢世贞打算换一种方式和柳昭华讲这个问题，只是这个说法显然也没有多高明。
听到谢世贞的话，柳昭华羞得眼泪都忘记掉，谢世贞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多有歧义。
古代女子十五岁便及笄了，在柳昭华的思想里，自己早就长大成人，这时谢世贞说要再等自己长大些，那只能是嫌弃自己的身材。
柳昭华臊得满面通红，她们文臣家的女儿确实不如武将家的丰满些，可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想到这，柳昭华便又有些委屈。
眼见怀里的人不知想到什么又要流泪，谢世贞忙转移她的心神，“我已经让谢叔备好了回门礼，明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妇乃从人，夫乃御妇”出自《女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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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夫为妻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