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中午主席台后边讲完题,贺许之照例起身就走。
萧南柯站起来拦住人:“喂!你打算一直这样?”
贺许之看着他不说话。
萧南柯咬牙,行!有你的!
他霍得翻开书包,从里边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两百块,啪一声拍他胸口:“修眼镜,还有之前欠你饭钱,这是还你的。”
说着他又脱下手表,掏出手机,还有书包里的平板电脑,一股脑塞进他怀里:“都还你!我是不清楚你到底在气什么,不过你要是想气就气着去吧,爷爷我不哄了!”
他说罢转身就走。
“站住!”贺许之喊人。
萧南柯站住,背对他,但没转身。
贺许之瞪着那人背影,半晌无声叹气,他说:“回来。”
“干嘛?”萧南柯没动,只是扭头看他。
贺许之看着他嘴角藏不住的笑,瞪他一眼道:“手表戴回去。”
“哦。”萧南柯乖乖走回去,拿起手表戴好。
“还有手机。”
他拿回手机揣口袋,顺手也把平板塞回书包,正要伸手拿钱,钱被另一只手抽走。
“操——我富有!我不富有!钱还我呀!”萧南柯瞪大眼睛。
贺许之把两百块装进自己裤子口袋,看着他幽幽吐出两个字:“——休——想!”
“贺许之你无赖,你故意的吧,你那么有钱又不缺两百块,还跟我这个穷鬼计较,你要不要脸!”萧南柯跳起来抢。
贺许之笑,一手罩着他面门将人压下:“是谁刚才说钱还我?既然还了就是我的。”
“靠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摆个冰山臭脸,我再不使出点狠的都要被你冻死了!”萧南柯心疼两百块,那可是他攒了一个星期的饭钱,老头给的他一分都没舍得花。
贺许之不笑了,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他看着他说:“我生气是因为害怕。”
“什么?”萧南柯没听明白。
“算了!”贺许之摇摇头:“没什么。”
萧南柯刚想追问,突然就听他说:“茉莉花开了。”
顺着贺许之的目光他看向墙角,矮矮一丛茉莉花枝簇拥着一小朵一小朵的洁白,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悄悄绽放,香气随着夏日午后的风窜进鼻尖。
“诶,真的诶,好香。”他忍不住深呼吸,由衷感慨:“要是做成茉莉花饼,一定很甜。”
贺许之低声失笑:“真是,一点没变。”
……
过了几天,萧南柯还真吃到了茉莉花饼,他问贺许之哪来的。
“路过一家蛋糕店看到刚好有卖。”
非但吃到了茉莉花饼,贺许之还说买一送一捎带一小盆茉莉花给他。
“你不是说空气都是甜的,带回去摆着,呼吸就像吃甜点。”
虽然感觉这话有嘲笑他的嫌疑,但萧南柯还是把那朵栽在小白瓷盆里的茉莉花拿回家摆在桌上。
每每刷题到夜半,抬头看着灯光下小小的花蕊,闻着那抹香甜,似乎铁皮屋闷热的夏夜也没那么难熬了。
这样每天早起上学,中午补习,放学去幸普人打工,晚上回家看贺许之的视频讲解然后海量刷题……
时间就在这样日复一日中很快过去,和傅厉辰的赌约如期而至。
“总算明天要考试了。”
晚上回S12的路上,萧南柯边伸懒腰边打哈切:“再不考我和傅厉辰估计都要挂了。我跟你说,傅厉辰的黑眼圈得有这么大。”
他说着在脸上比划,差不多半张脸的大小。
“那家伙真是打算和我拼命呢。”萧南柯啧。
贺许之看着他说:“你也没好到哪里取,今天晚上别熬了,回去就睡。”
萧南柯点头:“我也这么打算的,反正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听天由命吧,我已经二十多天没在半夜三点前睡过了……唔……”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明早在这等我,骑车带你过去路上还能休息会,想吃什么早餐。”贺许之问。
萧南柯打完哈欠看着他笑:“怎么,怕我考不好砸了贺老师招牌?这么紧张?”
“怕你考砸被踢出学校,以后天天赖在幸普人要我请吃饭。”
“去你的!”萧南柯作势踹他。
贺许之笑着躲开,冲他挥手:“明早在这等你。”
萧南柯跑回家看到房间里灯黑着,平日老头都留着灯等他回来,他开门进屋,打开灯房间里居然没人。
屋里屋外转一圈也没人,快十一点了,老头不可能还没回来。
他关了门往回收站跑,上次老头晚归之后他跟老头来过一次认地方。
跑到回收站刚一进院子就看一群人围着,中间一个老板模样的人骂骂咧咧大声呵斥指挥人干活。
萧南柯没靠近,抓住身旁一个跑过的人问:“你好,请问夏德良在吗?”
“老夏,老夏刚被拉去医院了。”那人说。
“什么?怎么回事?他怎么了?”萧南柯急。
“被掉下来的机器砸中了,那边正一团乱呢,人已经拉去医院了,你是他家里人?赶紧去吧,在市第二医院。”
萧南柯跑出S12急急叫了一辆车赶往第二医院,下车冲进医院急诊室。
“请问有没有一个叫夏德良的老头,六十多岁,被机器砸伤送来这里。”
护士翻了下记录:“嗯,刚送来,在里边手术呢,你去里边问下具体情况。
萧南柯冲到里边,手术室灯亮着,一旁屏幕上显示夏德良的名字,他拉住一个过路的护士:“我是夏德良的家属,请问他怎么样?伤的严不严重?”
“你等医生出来问。”护士匆匆离开。
萧南柯心急如焚。
“你是——小果吧?”一旁椅子上一个头缠纱布的老头看着他问。
萧南柯愣了一下赶忙道:“是,夏德良是我爷爷,您认识他?您也是回收站一起过来吗?”
“是,我和老夏一个救护车过来的,我姓王,老夏的胳膊被机器压了,过来的时候人给疼昏过去了,直接进了手术室,医生说如果伤的太重有可能截肢,我刚还着急不知道怎么通知你,我知道夏老头家里就你一个。”
“截肢?”萧南柯呼吸一窒。
“唉,你先别急,医生只是说有可能,没说一定,说不定一会手术成功胳膊能保住呢。”王老头安慰他。
萧南柯看着手术室的灯心揪成一团,他想起刚醒来时夏德良以为他脑子坏掉了,要带他去大医院看病,说你放心,有爷爷在呢,不怕……他想起老头拆一天报废智脑赚65给他50,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有爷爷呢……他想起老头半梦半醒间说只要你好好的……视线莫名其妙变模糊了,萧南柯胡乱抹下眼睛,告诉自己不能乱,老头还在呢。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跑出来,萧南柯一把抓住她:“我是夏德良的孙子,我爷爷他怎么样了?”
“他失血过多需要输血,你别拉我啊,我去血库调血,你赶紧去缴费,先交五千押金。”护士说完匆匆跑开。
萧南柯着急,五千,别说五千,这会叫他拿五百他也拿不出来。
他转身拉住王老头:“你们老板呢?出了事回收站没人跟来吗?”
王老头支吾:“老板——老板应该还在厂子里处理呢,那机器——那机器贵重着呢。”
“操!什么机器比人命还金贵?他电话呢,有没有你们老板电话,给我,我打给他。”
老头一边找出电话一边小声道:“其实——其实这事——”
萧南柯顾不上听他说,记了电话号码拨过去,电话响了数声那边才接起来。
“喂?谁?什么事说!”那边一听火气也很冲。
萧南柯压住火说:“我是夏德良的家人,我爷爷现在在医院手术,需要交五千押金,后续还有治疗费,他是在你那里上班时出的事,这算工伤,你们到现在也没个负责人过来处理,是打算不管吗?”
“操!妈的!我这正焦头烂额没顾上找你们呢,你们倒讹上我了!”
“你操谁妈呢?”萧南柯一听火气窜上来:“谁讹你了,你敢说我爷爷不是在你回收站拆机器时候受伤的?这事不管到哪说理都得你管!废话少说赶紧派人送钱过来,不然我马上报警。”
“报报报!我巴不得你报!我要是能抽出空我早他妈报了,还轮得到你?”
“你什么意思?”萧南柯不敢相信对方这么横。
“等你爷爷清醒你问问他,还有和他一起送医院的那几个人,你一起问问,他们是怎么受伤的,我他妈五十多万的机器被他们几个搞砸了,你还指望我掏医药费?等着收律师函吧!”
对方啪的挂断电话。
萧南柯一头雾水,转身看向刚才告诉他电话的老头,就见那人正起身向往外走。
“你站住!”萧南柯追过去。
“不关我事,我要不是怕你爷爷没人管我刚就和他们一起跑了,真不管我事。”老头边跑边哆哆嗦嗦说。
萧南柯两步追过去扯住人:“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告诉我,你们不是在回收站出的事吗?你老板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是——是在回收站出的事没错,但——但机器不是老板让我们拆的。”
“不是老板让你们拆的?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萧南柯火大。
老头吞吞吐吐快哭了:“就——就大飞他们拆下来东西,让我和老夏搭把手帮忙搬一下,说完事一人给100,我俩不知道他们是背着老板干的,真不知道啊,后边机器倒了砸下来了,大飞跟那几个小子就跑了,我俩——小果,你放我走吧,如果老板真报警就完了,我不能被抓的,我家里头还有个瞎眼的老太婆要人照顾,我——我——”老头说着哭起来。
萧南柯撒手,脑子里一团乱,如果真像王老头说的,那——那夏德良不仅得不到赔偿,说不定还真得吃官司。
妈的!他捂住脸,感觉头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