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餐桌边坐下，还是一贯的位置，却头一回开“家长座谈会”。
“说说吧，你是什么想法。”
焦皓知一坐下就双手抱臂看向段垣嘉，像极了商务谈判对待客户。
段垣嘉咽了口口水，双手摆到桌下不安地抠了抠手指头。
他用上了最常用的招数——沉默，焦皓知挑了下眉，倾身向前主动撬开他的嘴：“李老师和我说了，你不想念美术，改填了金融专业。”
他顿了一下，语气仿佛带了点遗憾和失落道：“那我为你准备的画室，对你而言其实是个负担？”
“不是的！”段垣嘉立马抬头反驳。
他慌张道：“不是负担，我很喜欢，您别这样说！”
焦皓知说：“可是你不喜欢美术了。”
段垣嘉皱着眉头，过了会儿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不喜欢，就只是、只是不想再念了。”
“那画室……？”
怎么又拐回来了？段垣嘉再次慌忙解释：“没有不喜欢的，画室我很喜欢，里面的布置都是我喜欢的风格，还有以前我和妈妈很欣赏的画家的作品，采光也好，一切都很好……只是……”
“只是你不喜欢了。”焦皓知接上。
段垣嘉有点生气了，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负气回答：“没有不喜欢！”
焦皓知觉得有点好笑，但努力忍住了。
他换回了双手抱臂的姿势，摆出不解的神情：“那我不明白，你喜欢画室，也喜欢画画，咱们家也有能力供你继续念，你的成绩也完全没有问题，那请问是为什么？”
段垣嘉刚才还气势汹汹，一下子就被问得闭了嘴。
这回焦皓知没有咄咄逼人继续发问，而是沉默地看着他，想让他自己说。
结果看着看着，竟看到段垣嘉耳朵红了。
焦皓知：？
他不动声色凑近点看，饶有兴致地琢磨着这个耳朵红是什么意思。
气氛有点凝固，饶是段垣嘉这样爱耍赖的人，就算不抬头也知道自己正在被焦皓知盯视着，只要稍稍这么一想，就越来越坐不下去。
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今晚没完没了，焦先生毕竟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被他这么随便忽悠过去。
沉默到最后，段垣嘉只能硬着头皮把之前准备好的说辞说一遍：“……我觉得读美术未来可能不好找工作。”
他一边说心脏一边砰砰跳个不停，心虚地用手摁住手腕脉搏的位置，掩耳盗铃觉得这样心跳加速就不会被发现了。
“以前！”他清了清嗓子，高声补充道：“以前我和爸爸妈妈也有这么分析过，他、他们也理解的……”
段垣嘉在焦皓知的盯视下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再次归于沉寂。
焦皓知注视他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只是因为找工作，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他见段垣嘉还想狡辩，抢先道：“你爸妈过去也有和我提过，希望你能坚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段垣嘉瞪大了眼睛看他。
两人心里都有不同程度的心虚，只是段垣嘉道行太低，脑子里想的是自己随口撒的谎，竟被爸爸妈妈隔着时空堵上了。
他咬住嘴唇，眉头轻蹙，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焦皓知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过了会儿才说：“如果想正常升学，你想往哪个方向发展？”
段垣嘉迟疑了几秒，小声回答：“……金融。”
尽管在李老师那儿已经听过一次，但亲耳听见段垣嘉说出来，焦皓知心情还是有点复杂。
他食指在桌面敲了两下，道：“我以前就是这个专业的，老实说，这不是你能读的。”
段垣嘉咬着嘴唇抬眸看他，眼里有点不服气。
焦皓知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继续道：“你的成绩要是读艺术方向绰绰有余，但正常升学，尤其还是报的金融系，那根本不可能。”
“我会努力的！”段垣嘉反驳。
焦皓知摇了摇头，“你文化课欠缺太多，想读金融系起码要提高一百分以上。现在距离高考还剩两个月时间，我不想打击你，但事实就是这个目标对你来说根本不可能。”
焦皓知自和段垣嘉相识以来，对他一直是哄着的，早就打定主意就算他将来什么也不想干，养他一辈子也无所谓。
这还是头一回这么严厉地打击他，焦皓知只希望这位小朋友学会知难而退，乖乖回到自己的舒适圈。
但他忘了段垣嘉表面乖乖的，实则是个被从小宠大的孩子，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人家越说不可能，他越要证明自己可以。
因此刚才还在唯唯诺诺的小孩儿，突然紧握双拳一副坚定模样说：“我可以，我会努力的！”
焦皓知上下打量他一下，眼里写满了怀疑。
段垣嘉被他这么一看，斗志更盛，眼里闪着火光。
“行，既然这样，”焦皓知食指敲了两下后拍板道：“我们以下一次小考为考核，如果下次小考没有进步，为免你考不上大学，请你最后把志愿改回更擅长的美术系，这样可以？”
段垣嘉瞪圆了眼，可他大话已经放出去了，这时候不能退缩。
于是大声回道：“可以，我会进步的！”
但焦皓知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食指抵在嘴边低头思考片刻道：“唔……我想想，先进步十名吧？”
段垣嘉目瞪口呆，焦先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焦皓知挑眉道：“怎么，做不到？”
他摇了摇头说：“你们班不是什么尖子班火箭班，在年级也是排在中后，你想报考金融系，目标是高考时提高一百分以上，要是连进步十名都做不到……”
他轻笑一声，“我劝你现在就放弃这个念头。”
段垣嘉气鼓鼓的，很想不知天高地厚就这么答应，但他觉得眼前是个陨石坑，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他试图讨价还价，“您也说了，我的目标是提高一百分，所以要以分数作为标准，不能用班级排名做标准的。”
焦皓知晃了晃食指说：“模拟考的难度和高考标准不一样，无法取出一个标准值，但你们班级的水平是固定的。”
他给段垣嘉算了距离高考剩下的时间，有多少次小考，每次提高多少名，按照他们班级的综合情况，需要怎么做才能确保最终成绩能稳过线。
“而与之相反的是如今你艺考已经考过，文化课成绩足以过线还有富余，只要你改回美术系的志愿，接下来两个月你将会过得非常舒服。”
焦皓知去取了纸币回来，给段垣嘉写写画画分析一堆，将分析结果往段垣嘉面前一推：“你自己想清楚。”
段垣嘉看完全过程都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感叹道：“你居然会说这么多话……”
焦皓知被噎住。
他清咳了两声，无语笑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嗯？”段垣嘉回过神来，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但很快他脸轰的一下红透了，他居然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
焦皓知敲了敲桌上的纸，又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让他好好想清楚。
见段垣嘉还是一副迷糊样，焦皓知手往下，捏住他的脸往外轻轻一拉，对段垣嘉露出一个笑脸：“十名，失败就给我乖乖念美术，OK？”
说完揉了下段垣嘉的头，道了“晚安”就走了。
段垣嘉一手捂住脑袋一手捂着脸，脑子乱哄哄的都忘了要反驳。
他盯了会儿焦皓知给他写的分析，脸红着脑袋哐哐砸向桌面。
可恶！遇到懂行的高手了！
*
那天晚上谈判结束后，段垣嘉一直想一直想，甚至当天作业都没做完，第二天吃早饭时也愁眉苦脸。
焦皓知将他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等吃得差不多了才逗他说：“怎么样，想好了没有，要不要放弃挣扎？”
段垣嘉瞬间一扫阴霾，一脸坚毅地摇头。
焦皓知扬眉，“行，你想要什么帮助，我尽量满足。”
段垣嘉双眼一亮！
焦皓知马上微眯起双眼，有不祥的预感。
他想的是给段垣嘉找个家庭教师什么的，毕竟成绩上去了，最后能选的学校也多些。
结果兜兜转转，这孩子竟算计到他头上。
段垣嘉眼睛转了转道：“焦先生，您给我补习吧！”
段垣嘉都想好了，经过这么多年，焦先生肯定记不住那些知识点了吧，等他意识到现在的高考有多么困难，对自己的要求就可以减低一点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焦皓知只思索了短短几秒便说：“行，等你今晚放学回来给我一套题，我先试一下。”
他看着段垣嘉震惊的表情，勾唇一笑。
焦皓知：小朋友，还是太嫩了
段垣嘉：可恶！遇到行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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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