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回到教室之前和张贺诚在楼梯口分开了。两个人的教室不在同一个楼层，许淮回来以后，发现班上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很奇怪。
许淮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教室里的人，注意到张可在躲避自己的眼神。他皱了皱眉，她为什么要躲我的眼神？
不过许淮并没有在意。在原先的学校，他这种性格被别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是常事，在南一两个星期才被这样打量，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节课是木以舟的课。由于之前那件事情的影响，这节课她的心情很不好。从上课到下课，整个课堂的气氛都有点压抑。有几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学生问：“大波浪怎么了？”
然后另外一个人就会压着这个人的声音悄悄的在下面说小话。
许淮总觉得这些人很奇怪。下了课，他找了陈子俊。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深刻，陈子俊很活跃，而且和所有人关系都不错，他对自己一直都很热情。两个周，陈子俊也算是为数不多和许淮关系说得过去的人。
所以现在出了事情许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问他。陈子俊很惊讶许淮会主动找自己，问他有什么事。
许淮把他想问的告诉了陈子俊，陈子俊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把许淮拉到了一旁：“有人说你是同，还和别人搞一起了。说你的成绩那么好都是因为那个人帮你做的假。”陈子俊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不过我肯定不信，你一看就不是那样的人。”
许淮愣住了。
许淮问陈子俊：“谁传的？这一听就是假吧。”陈子俊脸色不是很好：“不知道啊。就你被大波□□走之后，有人好奇她叫你干什么，然后……”
陈子俊看了一眼教室里面聊天打闹的学生，拉着许淮去了教室外面：“你知道的吧，傅小萌、张可还有那个张玲，她们几个八卦是最灵的。”
“我感觉，这事就是从她们那里传出来的。”
许淮回想了一下这两个多星期，自己好像没惹过她们。他谢过陈子俊，正好上课了，两个人回到了座位上。本来是化学课，但是化学老师突然有事情上不了，于是就临时改成自习了。
南一班委都是第一次月考之后统一选拔，所以现在还没有班委主持纪律，正好吴文路过教室，看教室里面没老师就问在干什么。门口的学生告诉他这节课化学老师有事要上自习，考虑到没有班委管班，吴文又没有课，就留下来坐班。
吴文还是那副打扮，不同的是，今天他的保温杯里面装的是咖啡。有人打趣道：“老师今天怎么喝咖啡啊？难道您也要学时尚吗？”
吴文白了那人一眼：“老吴我一直走在时尚的最前沿好不好？小崽子把我当什么了？”
台下一阵哄笑。许淮没参与，自顾自地写着化学练习册。就这样半节课过去了，老吴接了个电话，有个会要开。
老吴看了看表，然后指着许淮说：“我要去开个会，许淮你代替我坐讲台上看着点，谁不听话就把谁记下来。”
出了这事儿，许淮本不想再引起关注，但是吴文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转身出了教室。许淮没招了，有点不耐烦地捞练习册，拎着笔斜坐在讲台边。
他腿长，正着坐写字得趴着写，一点也不舒服；但如果真的斜着坐又扭着腰也不舒服，他就把左腿搭到了右腿上往右边侧着坐。结果到了班里面某些人眼里面就成了耍帅。
许淮听到有人在下面小声说：“装什么装啊，就他长腿了。”另一个人笑：“切，你不知道吧？男同装纯情男高吸引小姑娘……”
许淮皱着眉，这些话一字不差地都被他听到了。他不想管，觉得无聊又没意义，结果那些人越来越放肆，一开始还是有点八卦性质，后面越来越难听，岑云卿在一旁听的一阵一阵犯恶心。他戳了戳许淮的手，语气不爽地问：“你不去管管？任由他们这么说你？”
许淮写字的笔一顿，换了只铅笔在练习册一边写：没意思，随便他们怎么说，反正一个能比得过我的都没有。
够霸气。
岑云卿看着许淮平淡地写下这句话，又平淡地擦掉，仿佛那些人造谣的不是他。
岑云卿一阵心疼。到底经历了多少同样的事情，才能像他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说不定啊，他跟那个吴文也有什么，不然那吴文怎么第一周每天都叫他去找他，还对他那么好，指不定两个人背后怎么玩……”
“你们他妈说够了吗？”许淮猛的把笔摔倒讲桌上，声音带着几分愠怒，讲桌被他站起来的时候撞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几个笑嘻嘻地说小话的人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对面是一个一看就不会打架的乖学生，又硬气起来了：“你逞什么能啊？许淮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成绩怎么来的，没准是哪个男……说不定就是吴……”
许淮不等他说完，抄起讲桌上面的板擦就扔过去，这一下快准狠，砸得那个叫嚣的人捂着额头连连后退：“我去你的！你敢打老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
许淮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造别人的谣，在背后诋毁同学和老师？你们能是什么好东西？见不得别人好，因为你也不是什么上流货色，所以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肮脏……”
“一样恶心。”
岑云卿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给许淮小声鼓着掌，他在背后笑着看着许淮，又高兴又难过。
他的小淮，就连第一次反抗都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而是因为别人说了他的师长。
那几个被许淮骂的人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什么东西。就连那个带头的寸头男生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因为许淮说的对，那些全都是谣言，都是假的，他们无法辩驳，甚至不能告诉老师，不然就是坐实了他们带头造谣孤立同学。
这才高一刚开学，给老师留下一个这样的印象，那必然是很坏的。
但是那个带头的不怕死的，他气得一边骂脏话一边捡起被许淮扔过来的板擦朝许淮扔过去：“你他妈又算什么？从小爹不疼妈不爱的*东西，你全家有几个活人，你也配跟我们坐同一个教室上一个高中？”
许淮一侧身躲过板擦，又用左手接下来，他眼神狠戾，修长白皙的手指被他握得泛红：“我就是全家死绝了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说闲话，这有监控，你要是不想惹是生非就立马给我和吴老师道歉，不然就用法律的方式解决。”
“你别以为在学校搞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你就可以逃避法律责任。还有，那位写举报信伪造事实、颠倒黑白的同学，我希望你能去找班任自首。”
“等我亲自把你抓出来，后果就不是那么轻松了。”
全班没有人敢说话，教室里面的气氛很微妙，正处于一个很特别的平衡。所有人都看着许淮和那三个被许淮怼的不敢吱声的男生。台下，张可不自觉得低下了头，不敢看许淮。
偏偏那个不怕死的又开始叫：“你特么妈死了吗！你敢举报我们我就让你这三年都不好过！”
许淮气笑了，他合上讲台上的练习册，从讲台上下去，直直走到那个男生面前，挑着眉，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你说得对，这位付天辰同学，还希望你说话算话，这三年，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好过。”
说罢，转身离去，还不忘扔一句：“下课了，同学们自便。”
一看表，确实已经下课两分钟了。付天辰咽不下这口气，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狂的人，低声骂一句，朝着许淮离开的方向冲过来，抬起拳头就要打他后脑勺。
岑云卿看他冲过来，连忙想要把许淮往一旁拉：“许淮你身后。”
结果没想到许淮比他动作快，他转身一把抓住了付天辰的手，接着他冲过来的力把他往身后一扯，付天辰没站稳，差点趴讲台上，他见偷袭不成，许淮身手还有点东西，立马转变方式。
许淮没他壮实，同身高他是偏瘦的。付天辰用力拉他的头发，把他往桌子上推，吓得旁边的女生尖叫着跑开：“快去叫老师啊！要打起来了！”
还有人要上去拉架，结果被付天辰和另外两个同流合污的人用眼神逼退了。
许淮被他一推，撞歪了两张桌子。他不怕反笑。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打架。从前这种事情，他没想过反抗，也没想过跟别人打架。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抽什么风，跟这种人渣认真起来了。是因为他们说了吴文吗？许淮自认为是有一部分原因在，大部分是。
说他可以，但是不能说他的朋友老师。
至于家人，他自己都骂。他也就他爹一个家人了，还是个败类。
另一部分原因是，他知道这次反抗后，他的身后再也不会是空无一人了，有个人会夸他棒，给他鼓掌。
许淮稳住身形，并不急着反攻，而是在付天辰扑上来抓自己领子的时候猛的一躲，付天辰扑了个空。他气急败坏又转向许淮，许淮现在这个位置不好躲，教室里都是围观的同学，还有胆子小的女孩子，他贸然躲可能会让付天辰伤到别人。
他一咬牙，任由他扑上来，然后在他抓着自己领子往地上按的时候猛的踹向他的小腹。
付天辰吃痛，他没想到许淮出腿那么狠，这一下踹得他脑门子直发懵。付天辰仿佛是被泼了水的狗一样，张牙舞爪地爬起来还想要继续去抓许淮，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怒吼：“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教室！不是你们闹的地方！”
正在闹腾的教室立马安静了下来，几个学生簇拥着木以舟还有高一年级主任站在教室门口。
付天辰一看老师来了也不敢再造次。
木以舟快气疯了，他把两个人拉到讲台边上，压抑着怒火问：“你们要怎么？啊？自习没老师就可以疯了是吧？”
“发生了什么，刚才路上我也了解了。付天辰，还有那几个人，你们都跟我去主任那里说清楚，许淮你也去，这件事学校是零容忍的，一定还给你一个公道。”
“你们几个胆子大了是吧？造同学的遥，还有老师的？吴老师教学那么多年，要是让他知道了，他得多伤心！”
木以舟越骂越上头，许淮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付天辰和那两个狗腿子。教导主任脸色黑成了锅底，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南一就不用要名声了。
连许淮这样的学生都能随随便便被造谣成这样，谁还敢考他们学校？连基本的人身尊严都没得保障，那个家长敢把孩子送到这里上学？
教导主任是的矮胖的中年男人，姓陈，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全班人都等着看付天辰他们几个的笑话。不出所料，这几个人都被陈主任叫去了德育处。
付天辰和那几个人都被要求叫了家长。轮到许淮，许淮对陈主任和木以舟说：“老师，我家长就不用了。他们不会来，也来不了。”
木以舟皱了皱眉：“来不了怎么能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能不来吗？给你妈妈打电话吧。”
许淮没动。
一时间气氛很微妙。
岑云卿有些担心的看着许淮，怕他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许淮只是悄悄地握住了岑云卿的手，示意他自己没事。
过了一小会儿，许淮才说：“我妈妈很早就不在了。”
木以舟和陈主任都是一愣，陈主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啊许淮同学，这……老师也不知道啊，不是有意要戳你痛处的。”
良久陈主任小心翼翼的问：“那叫你爸爸来？他工作很忙吗？”
许淮还是没动。他握住岑云卿的手更加用力，岑云卿用另外一只手把许淮的手包裹在里面，恨不能把那个主任的嘴堵住。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许淮沉默的笑了笑：“不是，叫了也没有用，他没管过我。不用叫了。我只希望他们能跟吴老师道歉，跟同学们澄清一下，别的我不管。”
“您们要处分他们也好，要还我公道也罢，都是学校的事情，我这些都不在乎。”
“毕竟传出去对学校名声也不好吧？”
许淮这话其实有点儿歧义。他知道陈主任要还自己公道是表面功夫，为了维护学校的声誉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所以他干脆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个人的事情无所谓，但是不能影响到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剩下的你们要怎么处理都跟我没关系，我不会跟你们较真。
陈主任心里一松，但表面上还是假装很生气：“那怎么能行啊？我宣布，你们三个家长来了就把你们领走，休学一个星期在家好好反思反思。”
“至于许淮同学，我很抱歉，老师不清楚你家里的情况。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我可以向学校给你申请每个月五百元的贫困生资助……”
许淮没等他说完：“不用了老师，我用不到，资助留给需要的人吧。”许淮说完跟木以舟示意了一下，就离开德育处回教室了。
岑云卿担心许淮心里面会有芥蒂：“没事吧？他们应该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都是无意的，别往心里去啊？”许淮这才注意到岑云卿的手一直抓着自己，没有放开过。
他感受了一下那不属于自己的体温，然后问岑云卿：“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往心里去？”
岑云卿：“因为我是你生出的幻觉。我能猜到你心里的事情，这个你不是也早知道了吗？”许淮心头一颤。
他把这事儿忘了。
许淮摇了摇头，想要把手从岑云卿手里面抽出来。结果他刚抽出来岑云卿就从背后抱住了他。许淮不再往前走，停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很难过。
“不许抱我。”许淮语气有些生硬，似乎在模拟生气的语气。但他的演技似乎很拙劣，拙劣到岑云卿一听就知道他在装。
岑云卿从他的腰间环抱到他的前胸，趴在他左边的肩膀上，明明比许淮高了不少，却愣生生的把自己弄得跟他一样高。
岑云卿声音微哑：“为什么不许抱？我能感觉到，你很难过。难过的时候，有人抱着会好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