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惟要被吓死了。
作为江总指派的太子伴读,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辅佐小江总搞事业,但今早上班后,小江总给他丢了一个炸雷。
他一共发了两句话:
“今晚有约会吗?”
“谢谢小江总关心,我暂时单身。”
“我请你吃饭。”
为这事,林惟一整天坐立不安,他本来只是想着年轻人之间说点轻松话题,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干嘛多嘴说自己私事。
小江总哪天请他吃饭不好,偏偏选在情人节!他可是个百分百直男,哪怕富家帅哥也不可以!
揣着一颗视死如归的心上了小江总的车,结果对上了一张兴致缺缺的脸。
嗯?
“小江总,您太客气了,哪里需要请我吃饭。”
“你之前帮了我私人的忙,我该向你道谢。”
“啊,您是说易南雪小姐的事?”
“嗯。”
“您和易小姐认识?”
“她是我喜欢的人。”
林惟霎时浑身舒展,长吁一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江叙瞥他:“你不意外?”
富二代喜欢女明星有什么好意外的?
林惟配合地睁大眼睛:“很意外呢。那......您今晚不和易小姐约会吗?”
江叙的气场陡然阴沉了下去,浓眉皱起,唇抿得很紧。
林惟缩起脖子,大气不敢出,他可能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半晌,又听到冷淡的声音:“暂时别告诉我妈。”
他赶忙表忠心:“好的小江总,我明白!”
......
为了迁就明一程的下班时间,易南雪把用餐时间定在晚上七点。
她提前二十分钟到场,一个人百无聊赖坐着玩手机。手指划着屏幕,眼睛却空洞失焦,思绪早跑到别的地方去。
昨天晚上江叙问可不可以约她,她只能如实说自己已经有约,给出了拒绝。
他当时的反应算得平静,只是笑了笑,说了句没关系,照常做饭、和她说话,仿佛无事发生。
其实她一直在等解释的契机,只要他问一句和谁约会,她就会全盘托出。
但江叙始终没问,他理智、克制、有边界感,充分尊重她的社交自由。
易南雪止不住叹气,也许今晚本该是告白之夜,都怪她把事情搞砸了。越想越怄,她点开江叙的账号,打打删删编辑文字。
“南雪。”
面前响起一道男声,易南雪下意识按熄屏幕,讶然抬脸。
明一程一身正式的西装,手里抱着一捧风铃花,微笑着看她:“抱歉我来晚了。”
易南雪警铃大作,连忙起身迎客,勉强笑道:“没事,我也刚来不久。请坐。”
明一程将花束递过来:“送给你。”
“好漂亮的花,谢谢。”她惊艳过后又歉然地说,“真不好意思,我忘了今天是情人节,不合时宜地把请客日期定在今天,没有耽误你约会吧?”
明一程唇边挂着弧度,但眼里的笑意明显淡了,他又不笨,怎么可能听不懂她的暗示。
他垂下眼整理餐巾,声音如常:“没关系,我是单身,除你之外,没有别的约会。这束花是我停车后在路边看到一位老人家卖的,花很新鲜漂亮,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了。”
易南雪歉疚地抿了下唇,如果说之前她不确定明一程是念旧情,还是对她有爱慕之情,那么现在很明了了。
她真的犯了很大的错误,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对不起。”她真诚地说。
虽然这句道歉显得前言不搭后语,但明一程懂她的意思,他沉默片刻,释怀地笑了:“不用道歉。长大后的我还能和长大后的你做朋友,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也是。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能和你做朋友都是我的幸运。”
“既然是朋友,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记得告诉我,不要客气。”
易南雪感动:“好。”
“还有一件事。”明一程另起话题,“之前你说还是想留在娱乐圈,现在主业方面有没有进展?”
“还没有。”易南雪有些泄气,“之前一直在兼职咖啡师,最近接到一项平面模特工作,拍了一支广告,这两天在家避风头没怎么出门。”
明一程沉吟:“留在娱乐圈的话,一定是要做演员吗?”
“其实我是想找一份能赚钱的工作,不一定非要做演员,只是演戏是我比较擅长的技能。”
“是这样的,我有一家客户原本是主做影视投资,最近开辟了艺人经纪业务,相应地需要招聘一些艺人管理岗位。如果你能接受幕后工作,我可以尝试帮你推荐,你有行业内经验,这会是你的加分点。”
不会是非鱼文化吧?易南雪迟疑点头:“好啊,虽然我近期的风评有所好转,但一时半会儿估计复出不了,不论台前幕后,我都愿意试试。”
“那我先跟对方公司的人沟通,到时候给你回复。”
“谢谢你一程,想吃什么尽管点,钱包管够!”
见她开心,明一程的笑容变得明朗:“我还没有帮上忙,不敢提前庆功。”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早该请你吃......”
话说到一半,易南雪惊觉自己说漏嘴,明一程似乎也觉出不对劲之处,正欲开口问,忽然转动眼珠看向她身后,脸上的松弛笑容眨眼就变成了严肃正经的职业微笑。
易南雪纳闷,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看清来人的瞬间,脸上的表情陡然空了,瞳孔震动。
明一程已经起身迎接,向来人伸出右手:“江总,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您。”
江叙也是一身正装,但穿得很休闲,领口散着,袖子卷到小臂,有俊朗的长相与温润的气质加持,并不会让人觉得这幅装扮痞气或者不修边幅。
他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明一程对这种逢场作戏的假笑见怪不怪,让他意外的是,江叙和他握手时似乎在走神,视线下落在旁侧,掠过坐在他对面的易南雪,定在摆在桌边的花束上,这和他对他专业严谨的印象相悖。
见易南雪表情慌乱,他连忙解围:“我和朋友来吃饭,江总也约了人?”
“朋友?”江叙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反问。
明一程隐隐觉得怪异,想到今天是情人节,以为江叙误会他和易南雪的关系,点头:“是,朋友。”
江叙笑了笑:“我约了同事。明经理既然有约,我就不打扰了。”
“江总慢走。”
明一程目送江叙离开,跟在他身后的下属错身而过时,忽然用一种让他自求多福的眼神打量他。
直到两人到了桌位,他才重新落座,琢磨一会儿没明白,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多想。
一抬头,对面的易南雪脸上紧绷,视线飘忽,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
“怎么了?”
易南雪抬眼瞥向他斜后方,直直撞上江叙的视线,他脸上看不出情绪,既没有生气,也没有笑意。
而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刚才他为什么在明一程面前装作不认识她?是误会了他们两个的关系,给她留面子?还是担心明一程说开他的身份?
对面的视线率先移开,易南雪便也收回了目光,她勉强对明一程笑笑:“没事。没想到会遇见你的客户。”
明一程考虑后,还是没把江叙是非鱼文化总经理的事情告诉她,工作上的事,他想有定数时再说更多。
适时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两人便开始用餐。
也许是因为久别后的第一次聚会,席间他们的角色发生了颠倒,明一程说了很多话,而易南雪成了认真倾听的一方。
斜对面的那一桌后来换了新的客人,易南雪便开始心不在焉。
吃完饭已经晚上八点半,易南雪跟着明一程下楼,等电梯在负一层地下停车场打开,她才恍然回过神,连忙说:“我打车回去就好。”
明一程不解:“我开了车,送你回去很方便。”
这事解释起来很麻烦,她现在住的小区远超她的消费能力,难免要把江叙牵扯进来,私心里她不想编谎话应付明一程,于是只是摇了摇头,坚持自己打车回去。
明一程是个有分寸感的人,见状便没有多问:“那我把你载到好打车的地方。”
易南雪没推辞,拉开车门的时候,她似有所感,转头朝四周望了望,但地下车库光线晦暗,车辆又多,没看出什么异样,她便矮身坐进了副驾驶。
十米开外,墙柱旁的一辆白色沃尔沃里,林惟紧紧握着方向盘,不受控制地抖腿,内心既煎熬又刺激。
他悄悄通过后视镜瞟后座的人,江叙一只手支在窗边,抵着额头一动不动,车厢里没开灯,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面部轮廓判断,他正在注视那辆缓缓驶离的车。
源源不断的低气压从后座辐射过来,弥漫整个车厢,无形中让人背后生凉,不敢喘大气。
林惟紧张归紧张,但他并不担心会被江叙迁怒。原本被江兰芝指派到非鱼文化协助她大儿子时,他一度抱着不好伺候就跑路的心态,实在是因为他见过她小儿子唐昱那副作天作地、拿公司员工当奴才使唤的做派,他做不到为了一份工作抛弃自己的人格与尊严。
但意外地,江叙除了对工作质量高要求,人品、性格、工作能力都无可指摘,和他弟弟两模两样。
也不知道同一个妈妈生的儿子,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小江总,代驾快到了,我现在把车开出去?”
后座的人总算有了动作,江叙撤回手臂,身体后塌靠上座位,声音低沉:“嗯,谢谢。”
林惟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感慨,江叙为人真挺不错的,对下属也保持着尊重与礼貌,他原本打算献殷勤送喝了酒的他回家,却被拒绝,说不占用他的私人时间。
这种富二代不说完美,也绝对算得上顶级配置,不知道易南雪怎么想的,竟然抛下他和别的男人约会。
......
易南雪打车到家已经过了九点,一路上她将解释的话排练了好几遍,结果进了门房间里空荡荡一片,只听得见微弱的电流声。
她打开鞋柜,江叙的拖鞋还摆在里面。
他没回来。
明明他和他的同事比她们早十多分钟离席,怎么现在还没到家?
她掏出手机点开江叙的账号,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今天中午,他叮嘱她按时吃饭,他们一来一往聊了几句。关于晚上在餐厅偶遇的事他只字未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可以肯定他的情绪受到了影响。
思忖片刻,易南雪决定打直球,主动给江叙发去消息:“江总,你什么时候回家?”
天气炎热,娇嫩的风铃花有些缺水发皱,发完消息没有立即得到回复,她就先带着花束去了厨房,打算插瓶。
翻箱倒柜一圈儿没找到个合适的容器,她只好又问江叙,然而几分钟前发去的消息还没有得到回复。
江叙回消息一向很及时,即使偶尔忙于工作没顾及,也会在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回复。
这个时间点,他是忙碌没看到,还是已读不回?
易南雪无措地僵站了一会儿,一咬牙,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嘟——嘟——
拨号音响了两声,听筒传来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试。”
他挂断了。
易南雪的心陡然沉了下去。江叙之所以能接纳她到他家暂住,大概是因为喜欢她,而她现在不仅没给他回应,还在这样一个特殊的节日和别的男性约会,这在他的角度看无异于被辜负真心。
纵使他脾气好,但底线在哪里?
如果他让她连夜离开他家,该是多么难堪......
“南雪。”
身后凭空响起熟悉的声音,易南雪蓦然转回身,江叙从玄关缓步过来,他面色淡淡,看起来有些疲惫,向她举了一下手机:“我到家了,就挂断了电话。”
空气中浮来浅淡的酒味,易南雪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怔怔道:“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他的视线落向她揽在怀里的花束,落寞地牵了下唇,“我有些困,先去洗漱了。”
“江总。”易南雪叫住他。
江叙停下脚步:“还有事?”
易南雪手足无措,江叙如此平和的反应超出她的意料,一时间思绪混乱,只知道不能让他怀着芥蒂去睡觉。她抓瞎地找出个话题想留下他:“家里有没有花瓶?”
眼见江叙脸色更淡,她懊恼地对自己皱了下眉,怎么净干些火上浇油的事。她丧气道:“花是无辜的,问题在我。”
江叙拢眉看她片刻,轻笑一声:“你有什么问题。”他打开客厅的一个储物柜,“这里有几只花瓶,你可以挑选最喜欢的。我先回房间了。”
他明显话里有话,易南雪快步上前:“江......”
“有什么事明天说吧。”他的手按上门把。
“江叙!”
易南雪情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大声叫了他的名字。
江叙停下了,但没转身,低垂眼睑,视线落在腕部的那只手上。
“我和一程只是朋友,他是我爸妈的学生,以前帮过我和我家人,所以我请他吃饭以示感谢。我不是故意选在这一天,是昨天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但已经不好放他鸽子了。”
易南雪一股脑说完,长长缓了口气,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后知后觉她抓得很用力。她连忙松开:“不好意思江总,我刚才一时着急......”
江叙倏然掀起眼睛,不悦皱眉:“你明明叫他的名字叫得很顺口。”
易南雪一噎,咽了下口水,尝试顺毛:“江叙?”
江叙挑了下眉,双手插进裤袋,转身松松散散靠上房门,他喝了酒,眉眼间携着倦色,头发散落几缕,发尖扎着眉毛,看起来有几分慵懒。
“你为什么要和我解释。”他问。
“我不想你误会。”
“你为什么不想我误会?”
他眸色更深,步步紧逼。
易南雪豁然意识到,他在强迫她直面心意。
“因为你不高兴。”她眼珠微动,拿回主动权,“你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