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烈烈的酬神会结束之后，阮灵听烟酒店那个一年四季趿拉着塑料拖鞋的伙计说起，才知道原来这次的酬神会竟然是因为最近的死人事件闹的。说是最近接连死了好几个，太晦气。原本镇上也有酬神会，但都是小规模的，随便办办也就是了，除了特别信这些的大爷大妈、老头老太们，其他人不太在意的，甚至好多人压根儿不知晓，不如阮灵，她长那么大就不知道这个。
但阮灵虽然明白了酬神会是为什么办这么大，但另一个疑团却窝心里了，怎么说死了好几个呢？不是只有那个男鬼老史是死的晦气么？在小镇上人口中，自杀的一般不算数，那要算起来就有点多了，小地方虽然人口不多，但也常有些比如女人被打的受不了喝了药，老人儿子不孝顺熬不住挂了房梁，还有小姑娘被侮辱了跳河之类的，这些虽然也是晦气，但大家不会太在意，死了就死了，小地方的人没那么娇气，亲人哭一哭也就过了。但烟酒店那位店主话里的意思，该是死于非命的不止一个，这是怎么回事？
阮灵心里起了个疙瘩，但这事她也没太在意。
秋意渐浓，就算这个不是北边的小镇，也终于压不住秋天的脚步，开始冷下来了，有些树的叶子在一夜秋风过后悄然间染上了黄色，还有些树□□着，但那深绿的叶色，怎么看着都有些强弩之末的意思，新叶的嫩绿彻底从世间消失。
最近，阮灵就懒得动，虽然鬼是没有怕冷这一说的，但阮灵毕竟是新鬼——虽然她自己经常自诩老鬼，还保留着做人时的习气，天一凉就爱猫着。
小饭馆门口挂起了塑料的门帘子，挡风。门外空地上摆塑料桌椅的位置也搭了个塑料围成的简易小棚子，平时不冷，也没什么风的时候，多数时候帘子都是撩起来的，仅留个顶，到了起风时候，放下来四边，倒也能遮风，因为是透明塑料，挺敞亮，又透气，还有人愿意在外头这儿坐。
阮灵也喜欢，没什么人的时候，她支着下巴坐在门外这棚子里，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店里老板忙碌的锅碗瓢勺炒菜声，听着老板娘算账、招呼、摆碗筷的声音，也不腻。
过了饭点儿，下午两点钟的样子，本该是老板和老板娘两口子趁着没食客终于能闲下来，坐下吃自家午饭的时候，但屋里原本吃午饭的客人有喝酒的，喝酒这事，一喝起来就没谱儿了，一顿饭吃两三个钟头是他，四五个钟头也是他，两盘小菜一瓶酒，不喝爽了不收摊，到了菜吃完了，又加了俩小炒，阮灵估摸着这两位能吃到晚饭去。
这时又来了客人，老板娘继续招呼着。
阮灵心里琢磨着破布娃娃时不常的不见鬼影，不知道跑去忙什么，有些心情烦躁，总觉得自己像被抛弃在家的小猫小狗，但她心里又不肯承认，就有点郁闷加上不耐烦。破布娃娃明显是有事瞒着她，哦，也不算瞒吧，人家本来也没告诉过她什么，俩人更像是舍友，共同居住在十字路口，各玩各的，互不相干，但阮灵这个后来者总是自作多情的觉得自己该是跟对方有些牵连的，她愿意告诉对方自己去哪了，连去花柳巷子的事都说了，对方却啥也不告诉她，总有些不够意思吧？
事情就这样，不禁想，尤其是自己瞎琢磨，越琢磨越钻牛角尖儿，越来气。
“哼，不说就不说呗，谁稀罕？”阮灵气鼓鼓又有些自以为受了委屈的可怜劲儿，索性不去想了，把目光挪到忙活的跟穿梭的小蜜蜂似的老板娘身上。
能听见后面因为过了饭点儿沉寂了一阵子的厨房，因为新来食客的点菜又忙碌起来的声音，老板娘在外面点餐、收钱、端菜、收餐具、收拾，麻利的很。
她男人在灶台上，颠勺翻炒的油花刺啦刺啦乱溅的声音响了一阵子，老板娘钻进后厨，一个转身的功夫就端着两盘菜出来，又回放酒水饮料和收银的柜台，那里放着个大号电饭锅，拿碗盛了两碗米饭。
“老板娘，怎么用电饭锅呀，用煤气多划算？”食客没话找话的随便问着。
“您不知道，我们小店小本生意，以前提前用锅烧出饭来，来的晚的客人嫌凉，也经常剩的多，手煮饭难免又是软有时硬些，客人不满意，反而不如电饭锅做的省心也快，吃完一锅再做也不废多少功夫，省的一下子剩下好多。”
“诶？是提前收钱呀。”
一般大点的地方，吃饭都是饭后结账，除了快餐店奶茶店这种，但小镇上这些小吃食铺子，却是灵活很多，点完单先收钱，店伙计少，怕看不住跑单，但对于常来的老主顾，店家不仅不提前收，还可能挂单记账，等月底一起结，对此，阮灵早习惯了，但看来这次来的食客是知道这些的，有点惊讶了。
“嗯，我们这店小，前面就我一个，吃完再算账容易乱。”老板娘没直说防着顾客赖账，也是多年开店练出来的说话本事了。
食客倒是挑明了：“是怕跑单吃霸王餐吧？”
“呵呵”老板娘抿嘴笑了笑，没接话。
“给，我扫了。看，对吧。”
“对。”老板娘听见手机的收款声音点了点头。
食客收了手机又唠叨着说：“上次我来，就是吃完才收的钱。”
“哦，人少的时候，就一两桌，那就不着急收了。或者老客户来，有时候也吃完再自己扫。现在都是手机收钱，跟以前不一样喽。”
“是呢，上次我手机没电了，用现金交钱，怎么也想不起现金怎么说了，吭哧半天，张嘴就是纸币，害的收钱的大爷直瞪我，说他不要纸钱。”
“呵呵，你要突然一问，我也想不起纸币、现金怎么说了，太久不用了。”
阮灵也不习惯了呢，她都好久没用过手机了，想玩手机了，只能把脑袋放别人肩膀子上，一起看，还是别人看啥她看啥，虽然没了腱鞘炎的发生可能，但也少了乐趣呀。
看着吃的喷喷香的那位，阮灵觉得，自己似乎也算是这里的食客吧？只是别人吃饭，她吃八卦，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