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水之镜

这天,义勇带着未婚妻回姐姐茑子家做客,不知怎的就聊到他小时候的事,茑子笑盈盈拿出这张泛黄的照片向弟媳展示。他发愣看着未婚妻惊喜般凑过来手举着的照片,上边站在身穿白无垢的姐姐身边的他很是出众,抱着姐姐的水红羽织笑得非常开心。

如不是之前的离奇经历,他根本不会怀疑这是小时的自己,而那些被遗忘的事情又逐渐升起——

前几天晚上,他与未婚妻幽会道别在回家的街上走着,便遭遇了传说的食人鬼。这怪物很暴躁地冲向空荡大街上的他,慌忙之中下意识跑向许久未回的富冈家,他不敢将这怪物带到姐姐那边,逃跑同时他的背部连带手臂都被抓伤。

染了半身的鲜血让他无法躲避鬼的追杀,但当他跌跌撞撞冲入家门后,鬼却慢下速度迟迟不进门,就在外边晃悠。义勇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他不明白这鬼为何不离去非要缠着他不放,却又不进来,任何声响在此时都显得格外醒目。

一声乌鸦的叫喊,外边好像跑来几个人,他大喊这里危险不要靠近,对方像是没有听见继续跑来,鬼的怒吼与刀声碰撞不一会就消失殆尽。只剩下神秘人的交谈声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纸门被打开,一位拿刀的青年走进来看到他又看了一圈屋内问:“这里就你一个?”

义勇看到发亮的刀有些紧张点头,失血让他感到一阵恍惚,说不出话来。对方见他这样朝外面说了什么,接着就有几个蒙面人进来给他止血将他带出去。

明亮的月光下,他趴在衣服后写有“隐”字人的肩膀上头重脚轻想看看外面究竟怎么了,一个淡粉色的脑袋就这么映入眼帘,他觉得对方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眼前冒出黑点在打架,听见“蝶屋”一词又让他一震,想努力睁开眼,结果只能看见富冈小屋院子里盛开的紫藤花丛一闪而过。

恢复意识后依旧感觉有些头昏脑胀,空气中带着点苦涩的草药味。这里叫蝶屋,是负责照顾他的隐告诉他的,那个看着脾气有些暴躁、忙来忙去的紫发女孩叫胡蝶忍,应该是这里的负责人。

对方来到他床前替他看伤,可能他是一个外来人,忍和他说话时要温柔些,他觉得自己喜欢和胡蝶说话的感觉,但他不喜欢受伤待在蝶屋闲着,于是,计划趁周围没人注意时,一个人跑出去。

好消息,他成功了。

坏消息,二十分钟不到他就被抓了回去。

“富冈先生是想来个脑部检查?”

嗯,胡蝶保持对外人的友好笑容和对他这个伤患逃跑行为的怒气结合起来并不冲突,他感觉良好,对味了。

另一位熟悉的人是路上碰见并将他跟拎鸡仔一样捉回来的粉发青年,也是那晚救了他的人,似乎叫锖兔。旁边跟着一位和胡蝶忍很像的女孩,隐告诉他,那是忍的姐姐香奈惠,她才是蝶屋真正的负责人。

“我说你呀,作为男人可不要给胡蝶她们添乱。”锖兔将他交给隐嘱咐道。

香奈惠捂嘴笑了两声安抚他们,说他能精神好得一个人跑出去说明身体很快就能恢复,到时候就能将他送回去。忍却不怎么认同姐姐的乐观,她微笑着告诉义勇,如果他再敢跑出去就给他两腿打石膏钉在床上。于是他表面乖了,实际他这么一个青年小伙从小是调皮惯的,怎么可能在床上闲下来,于是他开启了蝶屋探索模式,摸上了少有人去的二楼。

楼上不少是病人休息的单间,还有放置医疗器具的库房,他把没人的地方都去了一趟,顺着来到拐角的第三道门前,这里离下一道门有些远,应该是个大间,然后他便开门走进去。

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靠墙的桌柜上摆满了药剂,书籍整齐的堆满房间,中间空台上有几张写满东西的纸,上面压着的黑色本子将他吸引过去,他好像在哪见过,翻开封面后的第一页写有主人的名字,时间的流逝让铅笔的字迹十分模糊,纸张上还有不少大块污渍,难以辨认。

从看到本子的一刻他就感到不对劲,一种违和感随之而来,他翻到下一页,接着又是一页,看不清内容正想捏着书脊扫页,完全没注意身后有人进来,被抓了个正着。

压着他的白发男子力气大得可怕,身上满是伤痕,扭得他肩膀受伤的地方一阵剧痛。

这人是保镖打手之类的人吗?

他依旧有闲情猜想。

还是后面的香奈惠阻止了男人的行为,她们并没有因为他的私自擅闯将他赶出蝶屋,不过这件事后他喜提豪华单人病房一间,以及隐的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看护。

大约一周待伤好得差不多后,那位叫小葵的女孩来到病房将他的衣服还给他,说今天隐会负责将他送回去。他将衣服换好才发现,衣服破损的地方都被修齐缝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什么,就像翻新了一样。

没一会进门来的香奈惠递给了他一个东西问:“请问这是富冈先生的吗?”

那是一个已经褪色的淡蓝御守,上边写着的平安二字也被磨损失色,义勇几乎都快要忘记自己有这么一个东西。长大后跟着姐夫时不时外出乱跑,姐姐茑子想了一番将它缝在这件一直跟着他的羽织内衬里陪伴,至少这样他就不会弄丢。

现在还没巴掌大的御守仿佛回到曾经鼓胀饱满的样子,香奈惠说她们已经将里面的紫藤花更换了一批,驱鬼的时间能比之前多一倍。义勇隐约想起御守的来源,拼凑着将此事告知了香奈惠。对方静静听着他不到五分钟的讲述表示了解,笑着又给了一个紫藤花包让他送给姐姐茑子一家作离别礼,义勇看着手中两个完全不一样的花包和御守忍不住问:

“请问横山先生现在在哪?”

“他很早前就病逝了。”

她这样回答。

义勇听后没说话,任由隐给他戴上眼罩背着他回到家乡。香奈惠望着人远去的背影回到二楼的研究室摊开属于横山的本子其中一页,上面大块的污渍让整个本子原来的内容很难看清,更别说上面难以理解的文字和符号,但图画还是依稀能看清线条轮廓,这一页的一角正有一个和那御守一模一样的图画。

“这是哪位送的御守吗?横山先生经常盯着发呆呢。”

“一位故人送的,我也就只剩这么一件带出来的东西了。”

小时候的香奈惠记得那时不戴眼镜的横山眼里满满都是这个小小的御守,过了几年很久都没看到对方拿出来观摩还好奇无心的问了一句,对方只是怀恋地回一句送了人,并未多说,她也没想到能再次见到御守和送予的那个人。

义勇在一片黑暗中也在回忆这个御守和赠予他的人。他没说话,可他也不傻,再次看到御守和上面沾有洗不去的血渍后不好的猜想占据了大脑。

那猜想正被抚书的香奈惠回忆给印证——本子上的大片黑色污渍正是几年前遭到鬼的袭击、在一片红色中给血染的。

……

回到家里的义勇将此事放在一旁,休整两天为安慰一周找不到他人的姐姐和未婚妻才在今日来此做客,顺便将花包交给茑子放着,可看见照片再想起姐姐结婚前天晚上的那位客人,他也就通过违和感再次想起被蒙蔽的记忆。

突然,他转头看向房内墙上的那座神龛,诡异感开始弥漫,一切也就清晰无比,让他迷失的幻境停止变动,像被打碎的玻璃,撕裂开来。

“真、可惜。”

空洞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义勇摸上腰间日轮刀时发现肩膀和背部有湿润感,不知何时他居然受了伤,还没有感觉,接着那个声音再次说道:

“你本该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娶妻生子,寿终正寝,为什么不继续待下去呢。”

因为这一切都是假象,肆意侵探他的记忆随意修改,更是不可饶恕!

鬼感知到了猎鬼人的怒火却不在意说:“如此,那么换一个吧。”

周围的黑色开始增添颜色晃动起来,义勇提刀警惕,他不能再次迷失在假象中。

眼前出现的是当年选拔后的场景,年幼的锖兔紧握拳头看着他,眼中的悲伤刺得他心疼,锖兔在道歉,为什么而道歉?脑袋缠满绷带失去一边视力的他看向另一边的安置床,许衡正睡在那儿,只是这次,他怎么也叫不醒对方起来和他再开一次玩笑。

不对!不对!这不是真的,许衡还活着,对方当时就是和他在开玩笑装睡!

“不对?奇怪,便再换。”

随突兀的声音场景再次变化,这次是在水宅,当上水柱的锖兔正坐在他面前讲着下次的任务内容,昨夜他们一起去花街将喝醉的许衡带回的那天。义勇隐约还有这是幻象的意识,但他无法控制自己,意识逐渐被侵蚀,他努力与之抗衡,漫长而痛苦。

“义勇?你脸色不太好。”

停止讲述的锖兔往他肩膀的一拍将他扯出来,他流着冷汗咬牙心情复杂的看向面前已故的锖兔——这是他记忆中的锖兔,是幻象,不会伤害他,也是假的,他需要一个突破口出去。

发现自己保留了一点身体控制权后他表示自己无碍,静观其变一边与锖兔按回忆对话一边四处打量想办法。不一会锖兔又开始沉默他才又把注意收回,投去“你接着讲”的眼神。

“不,你没事吧?意外的心不在焉。”锖兔挑眉观察着他。

义勇正思考如何回答,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终于他问出本该由锖兔此时说出的话:“你有听见屋顶的声响吗?”

“屋顶?”锖兔闻声侧头看向主宅上面,没有东西,也没有任何异响。“大概是鸟?”他说,毕竟千年竹林最不缺的就是鸟类和各种小动物。

不对,应该是一个要逃跑的人。这次,义勇抢夺了大量控制权:“应该是许衡。”

“谁是西衡?你捡的猫还是狗藏在屋顶隔间?”

义勇抬眼看锖兔没有一点玩笑的表情,口干着解释:“师弟,和我们住一起的师弟。”

锖兔沉默着一把扯开他的衣服看清后站起身带起不在状态软绵绵的他:“你什么时候受伤了也不说,我们去蝶屋。”

被背着的义勇感觉自己的青筋都要爆开来,除去被冤枉的部分,他似乎找到了违和感的突破点,于是推搡离开锖兔温暖的背部,踉跄后退两步拔出日轮刀直直看向对方,那眼神认真严肃得让对面担心的锖兔看了都站定在原地等义勇的解释。

身体虚弱得在发抖,日轮刀也颤颤巍巍发出声响,义勇知道他没时间再浪费,用未受伤的左手一起握紧刀柄恒定:

“抱歉。”

抱歉,他未能将自己锻造到极致,未能及时赶去与你一同迎敌,未能早点认清自己的心意,未能照顾好许衡,未能斩尽恶鬼……

只来得及说一句道歉表达当时未能告知的一切,义勇向那露出马脚的龛笼发动战技。接着咯吱破碎声,锖兔与周围的竹林消失了,混沌又代替了周围,但以他脚下为中心,清澈干净的水镜随着刀尖轻点的涟漪向四周扩散,驱散一切黑暗杂质。

【水之呼吸拾壹之型·凪】

龛笼破碎后显现的是脖颈被斩断的长眼鬼,可对方并未痛苦叫喊,开始**的身体依旧双手合十,只有滚落的头部还在喃喃自己的困惑不解,如同螃蟹伸出眼眶的双眼朝向一脸平静的义勇念叨:“无法认同的现实吗,一次又一次,可怜、可悲……”

鬼没有念叨完便消失殆尽,寺庙外的阳光终于透进来代替这片水镜,照射进义勇的蓝色眼眸,宣告夜晚的结束。

外边两个胆子大的队士提刀打开破烂的纸门,一眼就看到里边的水柱站在许多龛笼之间喘气,拼色羽织被抓破,肩背伤口流出的鲜血顺双手紧握的刀尖不断滴落,在脚下汇集成一滩血泊。

“水柱大人!!”队士们连忙跑上前扶住快要虚脱的柱。

义勇吐出一口气安慰警惕周围的人恶鬼已被他斩杀,只是要麻烦其他人将龛笼里二十六人的残骸重新安顿。虽然解决了恶鬼,却无法救回他们,自责让失血过多的义勇并不好受,他被扶到外边上药包扎,缓过去后自己站起身来不顾其他人劝阻打算立即回程,一只鎹鸦的到来成功让他得到休息——“来自横山四郎的传话:他已离开炼狱宅,打算独自回水宅等你~”

义勇担心掺生气,一口气没提上来晕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过去一天一夜,被送到蝶屋治疗的义勇再次确认大家都知道那个不安生的许衡,在等宽三郎带来对方目前的准确位置时又过了一天。忍还有些疑惑除了那个被姐姐治住的蝶屋应激户不死川实弥,富冈义勇这回为何能醒来这么老实待在床上,结果第二天查房一看,好家伙,就床温热度不出意外半夜就跑了出去,衣服也没换。

鎹鸦之间的信息传递除非是高度保密的限制级内容,一般为了方便乌鸦们会找到某一只知晓方位的同伴一个传递一个,最后传到本人那里,所以许衡离开的消息延误了两天才告知义勇,宽三郎去询问乌鸦们许衡的踪迹时它自己也犯了些迷糊,一天后才将消息带回,于是义勇一得消息掀开被子直接出发找人去了。

表明平静实则内心气愤的义勇不断盘算找到这个不听话的人后该如何惩罚。

惩戒?以往都是锖兔的办法,况且他舍不得对身体未好的对方下手;禁足?需要一个能关得住人的地方;批评?对方好像一直对他的话不痛不痒。如此看来十分难办……总之他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很生气!

可真到了悲鸣屿家看到坐在走廊上苦思冥想的人发现他来后,小心翼翼讨好举着大橘猫向他展示问好时,他心里的怒气还是不知如何发作,气话也说不出来,不过鉴于对方脸上的药膏和手臂的绷带他依旧忍不住问:“你打架了,打赢了吗?”

脸色和语气十分冰冷,许衡从义勇话语和表情看不出什么,被逮到的他也不想此时不想弄幺蛾子,只说“打赢”的结果,见义勇抬手以为是要揍他,下意识举起猫挡住,乖顺的猫甩尾反爪就将义勇想看伤的动作按住。

义勇一愣,许衡可没放过这点绕开怀里猫翘起的尾巴追问:“你这是蝶屋的衣服?”

义勇面无表情淡定放下手未多做解释:“和我回蝶屋。”

这是完全没气了。

告别悲鸣屿,师兄弟两人来到蝶屋就受到胡蝶姐妹的额外关注,亲自动手上药。

“打架了吧~打赢了?”香奈惠替许衡拆绷带笑问,她可真没想到对方这样了还会和人打架。

“他那样能打赢谁,恐怕摔一跤都能骨折去讹人。”忍配好专治鬼的抓伤药二人份,命令义勇自己脱衣服。

脱完上衣坐诊凳上的义勇默默抬眼看着面前的忍,果不其然,忍接着就来训他了:“你们师兄弟一个样,受伤了不知道待着乖乖接受治疗调养,就喜欢往外蹦跶,还知道回来。”

忍狠狠将沾有药水的棉球按在义勇伤口上,成功让这位不自知的憨憨炸毛几抖。许衡见状庆幸给自己上药的是香奈惠,只是对方真心实意担心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也让他如坐针毡,看来接下来几天在蝶屋的日子不太好过。

突然觉得不死川像只白色暴躁猫咪,而义勇就是黑色憨呆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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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水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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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灭之刃走一遭
连载中HenryBlak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