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哇”“啊”的赞叹声中,林觉驾驶着飞车腾身而起。
穿梭在星罗棋布的珊瑚岛屿间,一眨眼,已经将那座静谧美丽的港湾抛在身后。
“哥们儿,我在想,你折腾出来那种贴在车牌表面的玩意儿,如果贴在脸上就成了能够随心所欲换脸的人皮面具?!”
“可以这么说。”
“你成立一家新材料公司吧,我们入股做个小股东,单靠这玩意儿就能发一笔大财。”
“卖人皮面具?”
“嗯,所有男人都是潘安再世,所有女人都可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做美容的医院可以倒闭了,卖美妆的公司把你恨得牙痒,要派杀手来追杀你。”
他们一面欣赏着车外的热带风光,一面七嘴八舌地聊着天,做着发财梦。
正在这时,前方蓦然出现一片繁茂浓密的热带雨林。
湛蓝的天空无一丝云彩,明亮的太阳光线照亮了肆意伸展开来的硕大树冠。
满目浓稠湿润的绿意。
静谧中,不时能听到从幽暗的丛林深处传来动物啼叫声。
没人能分辨出那是什么。
也许是这片浓密的丛林提醒了林觉。
“我有新魔法。”
说话间,他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小瓶子。
“你们一人一瓶,”
程楚然拧开瓶盖,凑到瓶口,闻了闻。
一股薄荷叶的清香扑鼻而来。
“林哥,这是什么?”
“当然,又一次,”他骄傲地说,“这是我的首创,专为这次热带之行准备,从十余中植物中提炼而成,既防晒,又防止蚊虫叮咬。”
“哇,那么神啊!” 程楚然赞叹道。
曾经,她一度觉得这是个怪人,尤其经历了出发前的那一夜。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住在公寓里。
晚上洗完澡,她斜躺在床上。
累了一个礼拜,终于可以在属于自己的床上睡一觉。
正当她手中捧着一本书,看着书,听着外面的钢琴曲,头脑昏沉,即将入睡时。
外面传来很有节奏感的敲门声。
“楚然,” 是林觉。
“我要睡觉了,有什么事情吗?”
“根据协议第三条,公共区域卫生打扫义务,以及附件具体时间安排,今天,是你履行相应义务的日子。”
“但,这是我这周的第一个晚上住在这,”她争辩说。
“不,”外面的声音坚持道:“我们的协议中没有例外事项,而且你已经签字了。”
能将合租生活进行如此规范化管理的,全世界,独此一家。
“噢,” 程楚然懊恼地爬起身,走了出去。
林觉站在门外,手中拿着那份协议的打印版。
“你需要我指给你看吗?”他说。
“不用了,我信任你。”
“作为警察,你不应该轻信任何人,”他用教导主任的口吻说道,硬是把协议展现在她眼前,给她出示了第三条义务条款,以及附件的时间安排,这些部分都已经被用绿色彩色水笔标亮。
“记住,我们轮流,一人一天。”
“好吧。”
程楚然郁闷极了。
她觉得完全没必要,因为这所房子干净极了。
每一个角落都一尘不染。
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林觉,”她找了块抹布,走进厨房,到处看了看,“每个地方都很干净,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干净,除非生活在真空。”
“嗯——”他环顾四周,那神态像是在欣赏某位大师的杰作,然后他说,“那是因为我已经为你打扫过了。这正是我要通知你的原因,考虑到你累了一周,需要休息,今天的工作由我替你完成。”
“噢,林觉,非常感谢,你真是太好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免除你的义务。”
“那——你想要什么?” 程楚然蹙眉道。
“OK。我想要什么,一目了然。你是警察,我以为你能立刻明白。”
“你到底想要什么?!” 程楚然的声调猝然提高,“我已经谢谢你了,不是吗?”
“下一次,我的那份由你负责。”
她终于明白他的用意了。
看到她板着脸,他把洋洋得意收了收。
“为了防止你忘记,我会把最新的时间安排发给你,记住,所有工作需要在晚上九点以前完成。这也是我今晚替你完成的原因,你洗完澡已经九点了,我不明白你洗澡为什么要花那么长时间?”
“我洗澡用多长时间,需要向你解释吗?” 程楚然咄咄逼人地说道:“在那份签过字的协议里面,我记得没有这一项。”
“没错,你的记性还可以。”
“另外一个问题,林觉,你觉得每天都需要打扫吗?”
“当然,”他说,仿佛在炫耀某种重大成就,眼睛闪着光,环顾四周,“你难道不觉得生活在干净整洁的环境,是一种多么赏心悦目的感觉!”
现在,程楚然手中把玩着那只瓷瓶,用里面的透明液体,在胳膊和脸上到处抹了抹。
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有些习惯这个怪人了。
跟他在一起,一切都在计划当中,莫名有一种奇怪的安全感。
此刻,林觉已经采用手动操控,将飞行高度降低,一直保持紧贴在树林上方飞行。
繁茂浓密的丛林中出现了一道狭长的河岸线。
那是一条水流极为平缓的蓝绿色河流。
河水在密林中蜿蜒曲折,不时被高大浓密的热带植物的枝叶所遮掩住。
车载应答器中传来当地空中控制系统的广播,正在播放天气预报,听上去在午后将会有一场雷雨。
林觉说最好沿河而上,即使有雷达侦测也会认为这只是一条船。
一面说,他一面将飞行高度进一步降低,紧贴河面,缓缓地在水面上穿行。
“奇怪,”他拨弄着导航地图说道,“地图上显示这里有一条公路,可却只看到一条河。难道地图有问题?”
陈伟盘腿而坐,低着头,忙着摆弄监控电脑。
程楚然扒拉着车窗玻璃,好奇地张望着窗外新奇的一切。
正攀爬在河边榕树上的猴子见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飞车,纷纷互相示警,发出阵阵刺耳尖锐的叫声,纵身一跃,向丛林深处逃去,枝摇叶动,只留下阵阵“哔哔”“哗哗”声。
车身下方的河流潺潺流淌,在明亮的阳光照射下,平滑如镜的水面上闪烁着点点银光。
这里天然纯粹无污染,河水清澈见底,就是鱼都长得特别大,惬意地穿梭在水下丰茂的水藻之间。
在正前方不远处,波光粼粼的蓝色水面上突然冒出来一个巧克力色、毛茸茸的脑袋。
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紧盯着沿着河面缓缓飞行的银色汽车,嘴巴张得老大,里面露出洁白的牙齿。
见飞车即将从头顶上空飞过,他兴奋地伸出巧克力色的小胳膊朝他们挥舞着。
这是一个大概四五岁的菲律宾小男孩。
在林觉的操控下,飞车在他眼前停住,见程楚然把车门拉开,还没等车里头的人说话,男孩像只泼猴一样,两条胳膊一拉车沿,灵若猿猴,滑若泥鳅,滋溜就钻了进来。
他全身湿漉漉的,滴着水地站在三个目瞪口呆的成年人面前。
“哇,” 小手好奇地摸了摸前排椅背,咧开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嘴巴里面叽叽咕咕冒出一串听不懂的字符。
三人猜测那是关于这部车的赞美之词。
程楚然瞪着一地水渍,先是一愣,随即连忙捂住眼睛,大喊道:“陈哥,赶紧的,把他擦干,套上衣服,长一点的T恤,得把下面挡一挡。”
我的妈呀!
紧接着是打开行李箱的哔哔声,随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了,”陈伟说,“可以睁眼了,”
小男孩身上套着一件成年人的白色T恤,够长,就像穿了一条白色长裙,只露出一双黑色小脚丫。
“小伙子,” 见他一刻不停地在车厢里面钻来钻去,东摸西看,陈伟拍了拍他的后背,用英文说道:“给我们做向导,带我们去最近的公路。”
可这小子依旧像只毛猴一样到处钻来钻去。
“这不会是原始人吧?” 程楚然搜索出菲律宾土著的图片,“黑色浓密鬈发,黑眼睛,全身棕褐色,厚嘴唇,宽脸颊,塌鼻梁——他是阿埃塔人,菲律宾少数民族,全世界仅存几万人,跟大熊猫一样珍贵,人家可听不懂英语,你得跟他说马来语。”
“看,” 像是变魔法一样,林觉手中多了一支棒棒糖,冲着阿埃塔人晃了晃。
“我要吃糖,” 阿埃塔人嗖地窜了过去,生怕糖飞了般抢到手中,熟练地剥下糖纸,塞进口中,吧嗒吧嗒地砸吧起来。
看来没有不吃这一套的的小屁孩。
见到林觉那里有糖吃,阿埃塔人笑眯眯地坐到副驾驶座椅上,新奇地注视着驾驶舱前方,左看看、又看看,接着抬起棒棒糖往南边的方向一指,用英语说道:“公路在那边。”
随后他那灵动好奇的目光紧盯着林觉,跟随着他的手部动作,聚精会神地端详着中控台上的仪表盘,“你们要去哪里?”
“小鬼,”陈伟说,“我们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告诉我,” 他扭过头去瞥了瞥陈伟,“我就不告诉你们公路在哪儿。”
这可不是人们想象当中住在热带丛林中原始人。
简直就是一个小鬼头!
“巴拉望。” 陈伟胡扯了一个目的地。
“带上我,我就告诉你们。”
“啊——” 程楚然瞥了瞥他手上那支快速消亡的棒棒糖,又从零食包中找了一瓶可乐,冲着他晃了晃,用大人自以为能够忽悠小孩的笑容投向他,“小鬼头,这瓶水比糖还要好吃,带我们去找公路,找到公路就下车,这瓶水就是你的了。”
“不要水,”他坚持说道:“不带上我,我就不带你们去找公路。”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小朋友,” 陈伟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圆脑袋说,“你不回家,爸爸妈妈要着急得吐血的,吐血——,你明白吗?”
说着,陈伟还很形象地比划着吐了一口老血,倒在座椅上。
“我没有家,没有爸爸妈妈。”他嘟囔着,“带上我,我可以给你们做导游。”
“我们不需要导游。”
“你们连公路都找不到。”
“这倒是事实。”
面前出现了一条坑坑洼洼的乡村土路。
“这就是你说的公路?”林觉皱了皱眉,“我说的公路可比这宽得多。”
飞车降落在土路上。
唉,这就是一条供村民出入的羊肠小道,刚刚够飞车勉强通行。
林觉开得小心翼翼。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不时转弯,在这条土路上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带上我,我就告诉你们公路该走哪边。”小鬼头坚持说道。
大家不得不同意了。
飞车驶入左边岔路,大概在半个小时之后,进入一条宽得多的、铺着沥青的柏油马路。
“唉,”陈伟低着头不停地摆弄着电脑,叹了一口气道:“自从离开了诸队的眼皮子,我们就处于一种放任散漫的状态,以至于过了点都还没吃上一顿饱饭,现在只能像猴子一样在山里晃悠。
“对我来说,‘民以食为天’,先得把肚子给填饱了。好了——我们现在距离圣罗莎最近,只要能驶上正八经儿的公路,海鲜大餐已经在跟我们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