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在尖锐的耳鸣声中醒来，后颈芯片的灼烧感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空洞的冰冷。视网膜上残留着【69:00:00】的红色倒计时，但数字不再跳动，仿佛时间在此刻凝固。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金属解剖台上，头顶的无影灯将影子投在弧形穹顶，那影子竟有六条手臂——就像神经脉冲发射器的全息投影。
"同步率归零程序已完成82%。"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沈昭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手腕被某种半透明的生物凝胶固定，凝胶里漂浮着细小的神经传导纤维，正随着他的挣扎发出幽蓝微光。解剖台侧面的显示屏突然亮起，画面里是陆临舟被固定在隔壁房间的拘束椅上，左臂的机械骨骼正被拆解，露出内部精密的量子记忆存储单元。
沈昭的牙齿咬住生物凝胶边缘，腥甜的导电液渗入喉管。当最后一条束缚带断裂时，他看见解剖台底部刻着父亲的手写笔记：【Z-347号原始记忆载体稳定性不足，建议采用分区块存储】。
隔壁传来金属撕裂的声响。沈昭撞开气密门的瞬间，正好看见陆临舟用牙齿扯断最后一根数据线——那些线缆另一端连接着天花板垂下的神经导管，导管里流动的淡金色液体，赫然是沈昭十六岁夺得世界冠军时，主办方特别定制的纪念香槟。
"别碰地面！"陆临舟的警告伴随着机械臂过载的火花。沈昭的军靴在距离地面两厘米处急停，他看清地砖的缝隙里嵌着无数微型电极，排列形状与他职业生涯的击杀热力图完全吻合。
拘束椅后方是贯穿整个记忆银行的环形数据库。十万个六边形存储单元悬浮在球形空间内，每个单元都浸泡着不同年龄段的沈昭脑组织切片。最近的单元标签显示：【14岁，首次使用"影袭"连招后前额叶采样】。
沈昭的指尖刚碰到存储液，整个数据库突然旋转起来。十四岁的脑切片在培养液里睁开眼睛，通过神经共振在他视网膜上投射画面：父亲将注射器刺入少年陆临舟的后颈，而当时的自己就站在一旁捧着手术托盘。
"记忆篡改是双向的。"陆临舟突然抓住沈昭的手腕，将他拖向数据库核心。机械骨骼与地面电极接触的刹那，球形空间顶部降下全息投影——那是沈昭从未见过的地下格斗场，八角笼里浑身是血的少年正使出不标准的"影袭"起手式。
投影中的少年扯下对手面具时，沈昭的呼吸停滞了——那是十二岁的陆临舟，左眼还保留着原生瞳孔，右眼却已经装着初代机械眼的原型机。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被击败的对手摘下面具后，露出的竟是沈昭父亲年轻时的脸。
"第一批实验体都是格斗孤儿。"陆临舟的机械臂接入数据库主机，调出的档案显示Z系列原本有500个实验体，"你的神经芯片是用唯一存活者的脑波图谱校准的。"
沈昭的太阳穴突然剧痛。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他看见自己站在观察窗前，看着年幼的陆临舟在电击训练中一次次爬起；看见父亲将染血的数据线插入少年后颈，而数据线另一端连接着正在直播的电竞比赛。
数据库突然警报大作。全息投影切换成全球新闻画面：东京证券交易所里，刚刚苏醒的财阀们正操纵安保机器人屠杀记者；纽约中央公园的富豪苏醒者用拆下的车门当武器，砸碎了救护车的挡风玻璃。
"神经控制解除后的戒断反应。"陆临舟扯开左臂剩余的仿生皮肤，露出藏在肱骨处的微型发射器，"需要原始载体的脑波进行全局覆盖。"
沈昭突然按住自己后颈。那里本该有芯片的位置现在只剩凹陷的疤痕，但刺痛感却从脊椎直窜大脑——他意识到归零程序清除的只是表层记忆，真正的核心数据被转移到了陆临舟的机械骨骼中。
球形空间底部突然升起圆柱形操作台。台面上固定着两套神经链接头盔，接口处还残留着七年前的血渍。陆临舟将机械臂插入左侧接口的瞬间，沈昭看清了操作台侧面的铭牌：【双生载体记忆同步装置】。
"这次换我当你的外接硬盘。"陆临舟的声音在数据流中变得失真。沈昭戴上右侧头盔时，十万存储单元同时释放记忆数据，海量信息冲刷得他视网膜血管破裂。
在最后的清醒时刻，他看见十四岁的自己站在手术台边，手里拿着准备给陆临舟注射的镇静剂。而少年突然睁开的机械眼里，倒映着未来两人在血与火中背靠背战斗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