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嫔走后，温瓷与卫陵正巧也走累了，便继续在八角亭中休息。温瓷撑着下巴，忽地眼睛里进了只小虫子，登时被迷了眼睛。她闭上眼睛，疯狂眨眼，又试图把小虫子揉出来，但无济于事，只觉得眼睛痛得厉害，根本睁不开。
卫陵见状，捧住她的脸：“小瓷，你先别动，我帮你吹出来。”
温瓷闻言乖巧定住，不敢再动，她睁着一只眼睛，看见卫陵有些模糊的面庞在她面前，他的动作轻柔而带着安抚的意味，温热的呼吸吹进她的眼睛。
温瓷被他捧着脸，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好、好了么，流云？”温瓷迟疑着发问。
卫陵低沉而磁性的嗓音落在她耳畔：“别动，还没好。”
温瓷便不敢再动，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脸吹眼睛。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贤妃眼中，却像二人在亲吻。
贤妃惊呼一声，捂住眼睛，匆匆而去。
温瓷不由自主地走神，想到从前的一些旧事。从前京城里偷偷恋慕卫陵的少女不少，她就好几次听到旁人夸赞他容貌俊美。
“哎，那边那个生得十分好看的少年是谁，我竟觉得十分眼生？”
“那是九皇子。”
“九皇子？怎么我从前从未见过他？”
“他生母身份卑微，是个歌姬，不仅如此，还是个异族的歌姬，被皇上宠幸过几次就忘了，打入了冷宫，九皇子也是在冷宫里出生的，你当然没见过了。”
……
“你方才是不是在偷看九皇子？”
“我可没有。”
“你分明就有，九皇子生得这么好看，你喜欢他也是人之常情嘛，你喜欢他就告诉他呀，要不要我帮你说。”
二人打闹之际，不慎碰倒了一个花瓶，动静引得卫陵回头，二人便双双躲起来，而温瓷那时候正好在一旁坐着，卫陵回头，只看见温瓷。温瓷便告诉他说，方才那两位姑娘夸他好看，卫陵只是笑。
温瓷知道卫陵是好看的，真正好看的人都是好看得很客观的，卫陵就是那类人。但是从前她也只是客观地觉得卫陵好看，可现在却觉得他似乎真的长得好看极了。
“好了。”卫陵关切道，“好些了吗？”
温瓷回过神来，胡乱点头，赶忙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睡觉。”
她转过身，用手背碰了碰有些发烫的脸颊，是不是因为卫陵生得太好看了，所以她被美色所惑了？
卫陵应了声好：“那我们回栖鸾宫。”
温瓷看了眼他：“你今日不忙么？”
卫陵：“不忙，可以陪小瓷。”
温瓷心想她可不需要他陪着，他是皇帝，哪有闲的时候，正要开口，卫陵仿佛看穿了她的意思，先一步道：“我愿意为了陪小瓷而放弃处理朝政，这才能更让旁人觉得小瓷受宠。”
温瓷又哑口无言了，人家卫陵是为了她好，她总不好不领情。
二人一道回到栖鸾宫中。
温瓷一向有每日午后小睡的习惯，这会儿正是她困的时候，方才又在外头逛了这么久，她更是困得不行了，迷迷瞪瞪躺倒在美人榻上，翻了个身，交代了一句：“流云，我先睡会儿。”
卫陵应了声好，他方才见她神色困倦，便知她是困了。
他缓步行至美人榻边，轻轻坐下，眸光落在温瓷脸上。
温瓷是一个极为单纯的人，心里从来只装着吃和睡，没有旁的弯弯绕绕。没有算计，没有权力，没有那些尔虞我诈，而这皇宫里却是最充满阴谋诡计的地方，其实最不适合她。
皇宫漫长的那些黑夜，早就吞噬了卫陵，他从恐惧黑夜，到主动成为黑夜之中最恶的那个恶鬼，一步步行至今日。一个连骨髓都被刻上黑夜烙印的人，给不出一份纯粹的光明的爱。
卫陵无数次想过，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但终究还是没有做任何。可是，有一天，她却和自己说，要留在他身边。
他隐忍不发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甚至，他还劝了她一次，是她非要自投罗网的。既然她要靠近他，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她走了。
卫陵将她额边的碎发拨到一边，而后俯身在她唇角印下一个吻。
他微微起身，近乎贪婪地汲取属于她的味道。清甜的茉莉香，像一剂安抚之药，抚慰他躁动的灵魂。
微风浮动树影轻晃，似乎晃了温瓷的眼睛，她在睡梦中微微皱眉。卫陵抬手，挡在她眼睛上方。
温瓷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她怔了怔，“流云？”
卫陵道：“方才你睡着的时候，树影有些晃眼，我便替你挡了挡。”
温瓷眨了眨眼，道谢：“多谢你。”
卫陵也太细心了，她娘待她都没这么细致，更别说她爹了，她爹大咧咧的性子，何尝能注意到这些？她娘还埋怨过她爹如此，不止她爹如此，她见过的那些男人，都未曾有这么细致贴心的，她大姐夫二姐夫……府中的小厮……
日后谁若是嫁给卫陵，定然很幸福。
不对，卫陵已经是皇帝了，他已经有好几个嫔妃了，他对待她们……是不是也这么细心？
温瓷晃了晃神，思绪回笼，她想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卫陵的嫔妃了？
她伸了个懒腰，从美人榻上起身，余光瞥见卫陵收回胳膊时转了转，定然是方才给她挡影子累着了。
温瓷愧疚道：“我帮你揉一揉吧。”
卫陵摇摇头：“没事。”
温瓷更愧疚了。
她一把拉过卫陵的胳膊，替他按了按胳膊，“哎呀，你何必如此，你累了就该放下手啊。”
卫陵：“那小瓷会睡得不舒服。”
温瓷抿嘴：“不舒服我会自己翻身的，我又不是笨蛋。”
卫陵轻笑着应了声好。
温瓷替他按了会儿，问他有没有好一些，得到卫陵肯定的答案，她才放了心。
这夜卫陵自然也留宿在栖鸾宫。
温瓷还记着自己想的事，主动提出要和卫陵分床睡。
“让她们再添一张床进来。”温瓷说。
卫陵：“不可，你我二人同榻而眠都容易被人发觉，更何况添张床这么明显的事？难道小瓷想被别人发现你我是假的么？”
温瓷被他一说有些迟疑：“也不一定会被发现吧？”
卫陵摇头：“寝殿里摆两张床太过明显，有心之人一查便能知晓。”
温瓷眉头凝住：“那……我睡地上？”
卫陵眉头也皱起来：“为何小瓷一定要与我分床睡？莫非……也是嫌弃我出身卑微不堪？”
温瓷瞪大眼睛，赶紧否认：“怎会！自然不是因为这个，卫陵，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几时是这样不堪的人了！”
温瓷有些生气，这简直是对她人格的侮辱嘛。
卫陵见她生气，叹气道：“对不起，小瓷，我不该这么说。只是……曾经有人便这么说，我才会一时担心，怕你也是如此……”
他眸中浮出几分无奈，听得温瓷义愤填膺，眉头皱得更紧：“谁啊？这么过分？她怎么可以这么说？！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何况，你再如何也是皇子！到底是谁！”
她真心实意替他生气，腮帮子微微鼓起来。
卫陵叹息更重：“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温瓷不肯：“你说出来，我帮你骂她！”
卫陵看着温瓷，许久才开口说：“是姚氏女。”
温瓷有些愣住，没想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会是这个答案。她其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姚氏女就是卫陵如今的皇后，姚丞相的女儿，姚贞儿。姚贞儿的脾气坏，温瓷也知道，她比姚贞儿小几岁，从前各种宴会上也能碰到姚贞儿，姚贞儿从来看不起她，准确来说，她其实看不上很多人。
但温瓷没想到，姚贞儿也会看不起卫陵。
“她就是人很坏啊，你别放在心上了。”温瓷安慰卫陵。
卫陵苦笑一声，道：“小瓷，倘若我告诉你，这话就是新婚之夜她对我说的，你相信吗？”
温瓷更为震惊，新婚之夜，姚贞儿就说这么难听的话吗？
卫陵：“新婚那夜，其实我与她并未圆房，她扯下盖头，对我说，我出身卑贱，根本配不上她，别肖想她，她嫁给我只不过因为想气四皇子。”
“这么多年，我与她都未曾有过肌肤之亲。”
温瓷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她……她太过分了！”
温瓷没有想到，卫陵和姚贞儿成婚这么多年，竟然从未有过肌肤之亲，甚至她还是皇后。
温瓷道：“你别难过。”
卫陵摇摇头：“其实我不难过，我并不喜欢她，当日父皇赐婚，我人微言轻，不敢违逆父皇之命，只能娶她。她对我如何，我并不在意，因为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只是小瓷，你和她却不同，你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我方才只是害怕，害怕你也……”
温瓷打断他：“我不是。”
温瓷叹气，没想到自己会揭到卫陵的伤口，只好道：“我只是觉得，我们睡在一起，我好像每天都在轻薄你……”
卫陵紧皱的眉头松开，竟然说：“我不介意，小瓷又不是有意的，就算小瓷真想轻薄我，也无妨，小瓷想的话，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温瓷一时哑然，没想到卫陵会这么说。
他是很贴心，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也说不在意，但是后面那些是什么？什么叫真想轻薄他，他也无妨，什么叫她想的话，做什么都可以？
就因为她曾经救过他？
他把这救命之恩看得也太重了些，可这只不过是随手而为的一件事，甚至未曾耗费任何，如此算起来，对卫陵也太不公平了些。何况这些年，卫陵已经帮了她许多。
温瓷说：“你别这么想，其实换了谁，我都会救的。我相信，换了任何一个人是我，也都会救你的。”
卫陵却说：“可无论如何，事实上就是小瓷出现救了我，我相信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是小瓷，而不是旁人。”
温瓷咬唇，她本意是想让卫陵轻松一些看待，结果好像气氛更沉重了。温瓷想缓和一下气氛，故意问：“真的做什么都可以吗？”
卫陵点头：“自然，就算是小瓷想要我死，也可以。”
温瓷赶紧瞪他一眼：“呸呸呸，什么不吉利的话。我只是想说，难道我打你骂你也可以吗？比如说，我骂你是猪，是狗，是鸡鸭牛羊什么的。”
卫陵颔首：“小瓷想把我关在房间里，用铁链子锁起来也可以。”
“打住打住，我哪有这么坏？”温瓷撇嘴，“别说这些了，还是睡觉吧。”
她躺下，扯过被子。
卫陵看着她背影，心里却想，她没有这么坏，他却有这么坏。
他想把她关在房间里，用铁链子锁上，锁在自己身边，哪里也不许去，寸步不离，让她每一寸都沾上自己的味道，从头到尾都变成他的，写上他的名字。
[摸头]不要害怕，这是甜文片场，没有这种play。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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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