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经过大致如魏白所料，孙长兴确实是通过某网址在古董黑市上发现了金字书写的经卷残本，这样级别的宝物，对于爱好古董收藏的艺术从业者来说，确实很难不心动。
孙长兴典型的情绪丰富的艺术家人格，做事随性也易冲动。
他之前在古董黑市上进行过一次交易，这次是第二回。
据孙长兴描述，这个古董黑市的网站做得相当隐秘，没有固定的网址。
“那你们通过什么方式知道出售的古玩信息，又如何交易？”
沈舒宸对于这一点非常好奇。
“我们关注了一个ID为‘愚者’的博客，他的主页上会发布古董信息……”
“打开给我看看。”魏白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魏白的手机上登录着自己的博客账号，孙长兴搜索到“愚者”，点进去，又将手机递还给魏白。
“名字、头像和主页内容都对，就是这个人。”
魏白扫过手机屏幕，“愚者”的博客风格非常简洁，大致是随意套用现成的模板，风格统一、没有过多修饰，不像是精心维护的样子。
这个头像魏白认识，是大阿尔卡纳牌面上愚人的形象，西方男子自信阳光，背后光芒万丈，站在悬崖边，满心欢喜、义无反顾走向深渊的方向。
博主简介也只有两个英文单词——“the fool”。
再没有其他的个人信息。
魏白往下翻翻了这名博主的主页，发布动态并不勤，总共也就十几二十条，很快就翻到了底，从第一条博客发布时间上看，距今跨度大约是六年之久。
沈舒宸伸着脑袋，跟着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名堂来。
几条动态都是简单的一两句话，大致就是今日天气加上心情，然后再配张图片，有意境得很，像是文艺青年的随记。
看不懂就看不懂吧，沈舒宸认命地想，反正有媳妇儿在，肯定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沈舒宸暗戳戳地将脑袋凑近魏白，刺猬般的寸头若有似无蹭过魏白的鬓角。
后者全神贯注研究博客上的内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队长这些不合时宜的小动作。
魏白将博客翻了一遍，又回到第一页，最新的那条动态显示的发布时间是四天前。
配图魏白很熟悉，稍加回忆便想起来。
这不就是寺庙客房所在的清竹园内景象吗？
魏白点开图片，将落地窗的窗帘掀开一角，朝外望去。
窗外正是镜台池，池面不大，但景色精致，每一块怪石每一处盆景都似精心挑选。
对比手机里的图片，分毫不差。
孙长兴他们住得这间房，大概是这几间客房中角度与图片最接近的，魏白可不认为这是巧合。
“住持会是这个‘愚者’吗？”沈舒宸压低声音，侧头与魏白耳语。
魏白沉思片刻摇摇头，“不太像，如果配图暗示交易地点的话，几乎每一条IP地址都不同，这位‘愚者’更像是一位浪迹天涯的旅人。”
沈舒宸听完点点头，显然完全赞同魏白的观点。
孙长兴站在对面听不大清楚两人在交谈些什么，只觉得二位警官或许交情匪浅，动作之间还带着些许亲昵。
“所以动态发布的具体时刻就是古董的价格？”
对面的人从手机中抬头，明明是温和的目光，却让孙长兴起了一身冷汗。
他悄悄抹过额角，老实地点头。
沈舒宸闻言才去注意动态发布的时刻——晚上八点整，分秒不差，这一看就是设置了定时发送的成果。
20:00:00
这不难让人联想到孙长兴申请的那二十万活动经费。
“你们猜得没错，是通过时间来传达金额。”
“按你这么说的话，那数目最大只能到二十四万，并且千位和十位上的数字只能在六以内，假如有样东西报价八千，他们该怎么用时间表示？”
孙长兴听完立马摇头，“这个报价往往并不是最终交易价格，只是一笔定金，‘愚者’用时刻给需要出售的宝物评定等级，时刻越大定金越高，同时也意味着东西越珍贵，万元以内的东西，他会在凌晨一点发布，评定为一级……”
孙长兴指指魏白手里的手机，“你们可以仔细看看，这里面大部分动态都是定时在整点发布。”
沈舒宸和魏白往下翻了翻，确实如孙长兴所说。
“按照这个规律，那分钟和秒钟只是为了凑位数？”沈舒宸追问道。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但也有例外……”孙长兴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吞吞吐吐。
沈舒宸朝他一瞪眼，对方立马收起小心思，老老实实坦白道：“一般不是整点发送的动态，也是通过设置定时发布的，不过会把分钟和秒钟刻意设定成不规律的时刻，代表着除定金外，想要获得宝物还需要用其他东西或条件进行交易，数字越不规律，就说明附加的条件难度越大。”
孙长兴急吼吼得辩解，反复强调，“我也只是听说，从来也没做过这种交易啊！”
“我听说，有的可能是需要你办成某件事，有的是问竞价者问题，答对就可以获得，但还有的是需要你的血……甚至是器官，更有甚者需要拿某人的命来换这样东西！”
孙长兴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两位警官，你们要相信我啊，我可真没参与过这种交易，最多是看到有收藏价值的古董，买过一两个，还有好几次竞价没竞过别的收藏者，买卖都没成！”
见沈舒宸和魏白沉默着没说话，孙长兴急了，连忙撇清自己的干系。
沈舒宸听他说完这些觉得实在匪夷所思，是什么样的古董，用钱买还不够，竟然能让人宁愿用身体器官甚至是不惜杀人来换取。
魏白拧眉思索片刻，“网站交易的信息我们大致了解了，但你们怎么确定线下交易的地点？就比如净明寺的这个照片，不可能光凭着一张没有什么信息的图片就能找到这里吧。”
照片上就出现镜台池，又不是什么著名景点，地图上都搜不到的小水塘，没出现寺庙名字，孙长兴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此时，一直畏缩在沙发一角的小胖子默默举起了手，“交易地点和时间是我……”
魏白和沈舒宸齐齐看向小胖子。
“……是我负责破译出来的……”小胖子声音渐小。
沈舒宸看小胖子胆子实在不大，尽量露出和善的笑容。
谁知后者见了他的表情，吓得又是一抖，飞快移开视线，无助地看向魏白。
沈舒宸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魏白轻轻拉了拉沈舒宸的衣角，示意对方先站在自己身后。
“你是叫李儒昊是么？”魏白朝小胖子露出一点笑意。
“是的。”
李儒昊神经稍微松驰了一些。
沈舒宸摸摸自己脸，锋利的眉毛皱得愈发紧，用眼神示意魏白——我长得这么吓人？
魏白抿着唇，尽量克制上扬的嘴角，拍了拍沈队长的肩膀，低声答复：“自信点。”
“你是通过什么方式确认交易地点的呢？”魏白回过头询问李儒昊。
李儒昊略微肥胖的身躯，在沙发上一阵蛄蛹，好不容易将深陷的自己解救出来。
他从旅行用双肩包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这些图片只要上传到网络上，就会被赋予一段编码，与显示的ip地址不同，这段编码有多种途径进行修改。”
李儒昊打开一张图片，将网址复制在记事本中。
“你看这串字符，看似是一段乱码，但其实发布者已经采用算法加密，把里面的数字按照特定位数提取出来，最后组合成坐标，就是交易地点的经纬度。”
小胖子说起自己擅长领域口齿倒是流利起来。
一番沈舒宸看不懂的操作后，李儒昊从这条博客的配图提取出坐标，打开地图定位经纬度，果然锁定了净明山这一带区域。
古董黑市里面的弯弯绕沈舒宸和魏白算是了解得差不多。
队里的技术专员小丁同志暂时困在半山腰，好在他电脑不离身，沈舒宸将查到的网址等信息打包，一股脑都发给丁梓湖，那边几人立刻着手全方位调查这个博客，以及在背后运行该网站的人。
这些都是后话，先不细说。
沈舒宸和魏白忙着盘查净明寺的底细，薛锋和楚修然那头也没闲着。
楚法医从废弃小厨房的尸体骨骸上，磨下了些骨粉作为样本带回房里。
沈舒宸和魏白也记得楚修然的特别关照，从地窖中熏得发黑的墙壁上刮下了一些灰黑色的墙土，用物证袋封好交给了对方。
化学上的知识，沈舒宸和魏白的专业程度远不及楚修然。
沈队长凭借和楚修然共事多年的默契，猜测对方大概是有什么发现但结论仍需要通过实验证实。
魏白虽不是法医，但沈舒宸发现他似乎对尸体的勘验了解比一般刑警更加深入和专业一些。
“或许死因就在这些墙土里呢？”
这是魏白在地窖晕倒前口中喃喃自语的一句话。
沈舒宸对那一幕印象深刻，炎症引起的持续发热已经让魏白意识模糊，对方却强撑着运转混沌的大脑，试图分析出任何一条线索，专注得令人心疼。
事实证明，魏白的直觉是对的。
楚修然在这些粉末中，确定了那具无名尸体的死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6章 金刚怒目(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