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蹉跎,转眼间却像很久之前的事。
周斯年坐在副驾驶,垂头露出个笑。他半倚着头靠在窗户,车子加速,一阵风朝他脸上吹,吹得人长期以来胸口堵住的一口气都散了。
三位醉鬼在后排睡得七横八岔,浅浅的呼声被风声盖住。福康街的路灯或明或暗,掠过某处街区时稍稍一想,就能知道这片建筑的前身是什么。
“你和老板打招呼了吗?”周斯年问,说的是伟记大饭店的老板。
也活该老板生意越做越好,人好生意自然兴隆。
方向盘打转,车子往基地驶去,全程大概半个小时。
“嗯。”顾徵低低应道,兴致不高。
周斯年无奈笑着,那么多年还是一个“嗯”。
把几位醉鬼送到基地后,刘庆赶紧迎出门来接几位祖宗,见人都喝醉了,连音沉那么小的小脸都红得不行,刘庆一脑门的火想往周斯年身上撒。没有周斯年应允,谁敢带他们喝成这样!
但周斯年没有下车的意思,顾徵扶旧梦下车后回来拿手机,周斯年冷不丁问:“你现在住哪?”
除了基地。
顾徵手一滞,抬头看周斯年。
“带我去吧,我想看看。”
郊外这地开发不久,售出的房子屈指可数,假以时日房价指不定还会涨。顾徵买了间大平层,周围都是山啊树啊,夜间走在曲径小路能听到蟋蟀虫鸣。
院子大门自动识别车牌号打开,车子驶进正门,迎面而来一阵犬吠。
周斯年右脚刚迈出去,年糕就冲到他面前,趴着上半身对他拼命吼,活像见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年糕是一只土狗,一身毛发透着米白。两年不见,摇身一变,从萌宠变为大美女了,就是这脾气……
啧。
周斯年把车门一关,半蹲下来和她对视:“吼谁呢?”
年糕后背的毛竖起来,龇牙咧嘴看他,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周斯年指摘道:“你还是我捡回来的呢,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叫年糕?”
年糕大声吼,嗓子发出呜呜的沉音。
“因为你小时候老黏着我,所以你叫年糕。名儿还是我取的,就敢不认人?”
周斯年一通教育,仿佛对面的狗子真能听懂人话。于是一人一狗,一高一矮,对峙着僵持不下。
顾徵下车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一时半会竟不知说谁好。他心中叹了口气,朝年糕喊道:“过来。”
听到自家主人的命令,年糕火速撇开周斯年,屁颠屁颠绕着顾徵打转,双腿攀上顾徵的膝盖。
顾徵挠她的下巴,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别闹。”
周斯年见状“嘁”了俩人一声,抱着双臂往前走,不忘吐槽:“父女俩一样没良心。”
他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被顾徵听见了,顾徵抬眼看他,却只剩个背影。
也不知道他跟只小狗怄什么气。
周斯年径直参观了一圈房子,面积挺大的,三室一厅的布局,其中一间顾徵改装成了电竞房。整体留白很多,无端让人觉得冷清,顾徵也没给添置两样温馨的家具。打开冰箱门更是如此,顾徵一个会做饭的,家里竟没几样菜,空落落的看得人不是滋味。
唯独意外的,冰箱里摆了几瓶酒。
“你喝酒?”
周斯年抓着冰箱门问,印象里顾徵从来不喝。
“嗯。”
顾徵回,对这话题也并不上心,没注意到周斯年有点不满的语气。他把年糕带窝里睡觉,年糕嘤嘤叫了两声表示反抗。
周斯年沉默须臾,总归他自己也喝,总不能不让顾徵喝吧,而且他现在没有立场去说顾徵。
罢了,说了也是讨人嫌。
周斯年转身去顾徵的主卧:“我能进吗?”
顾徵正给年糕换水喝,听罢直接走过来把门推开让他进,然后倚在门边看他。
房间以灰色调为主,周斯年环视一周后拉开顾徵的衣柜,挑了两件顾徵的衣服。
“有新内裤吗?”
顾徵不明所以,拉开柜子给他拿了条新的,眼神质问他要干嘛。
“谢谢。”周斯年接过,眼疾手快拨开顾徵,将自己反锁在浴室。
周斯年要洗澡,他洗漱完定会在这里住下,顾徵不乐意,转身去拿钥匙。钥匙刚转过一圈,浴室内传来水声和周斯年的声音:“我已经脱衣服了,你开开看?”
那语气要多欠揍有多欠揍,顾徵没忍住喝道:“周斯年!”
后者的笑声从浴室传来,顾徵感觉额头青筋跳得厉害,但又无可奈何。默默收起钥匙去给周斯年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
他气得头疼,自从周斯年回来后,他神经无时无刻不紧绷着,关键是这人还不停在挑拨。顾徵拿他没办法,一肚子气憋到现在,打算去院子泡个温泉放松放松。
鹅卵石从亭子铺到温泉口,两盏落地灯埋在草丛边,白色光线穿透雾霭。温热的水漫过身体,肌肉跟着放松,叫人精神都松弛下来。
氤氲热气腾腾升起,顾徵闭上眼睛歇息。
他做了个梦,在潮水中。水波晃动,细微的流水声传入耳朵,顾徵蹙着眉头睁开眼,周斯年已经在他对面坐下了。
池子并不宽敞,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坐着,腿那么一伸,就能互相碰到。
周斯年丝毫没有侵犯他人私人领地的自觉,拿起酒杯装了杯红酒问:“你喝不喝?”
他只拿了一个杯子,问得却相当刻意。
顾徵眼神直白锋利地审视他,表示着不满。
周斯年双臂向后靠在石台上,轻佻道:“顾队长身材挺好啊。”
顾徵无语,收回视线起身就要离开水面。
周斯年手往前一伸,握住他的脚腕,挑逗道:“怎么就走了?难道浪神还害羞啊?”
顾徵瞥他一眼,那一眼没多少好的情绪,周斯年识趣松手。
一脸ok fine的表情。
行吧,走吧。
周斯年躺回台子一边,把红酒饮个干净。
温泉配红酒,大抵只有他这样的人能想出来。
周斯年边喝边瞧着那远去的背影,宽肩窄腰,肌肉手感嘛……
周斯年无端笑了一声,单手倚在石台上。
故地重游,多少让人想起些往事。连带着今晚这酒啊,都让人发昏。
周斯年回忆着俩人曾经的相遇,想着,顺势便趴在台边睡了。
没过多久,顾徵折了回来。他进去冲了个澡,换了一身白色睡袍出来,站在温泉边上跟盯梢似的盯了半晌,最终还是妥协,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空掉的酒瓶子不小心撞倒在地,发出哐当的清脆声响。一串水珠从水面跃起,荡漾在夜色的烟雾当中。
周斯年身体滞空,下意识伸手环住人的脖子,撩起眼皮便看到顾徵清晰紧致的下颔线。
真好看。
周斯年意识迷离,像睡懵了,他伸手把顾徵的睡袍领子往下一拉,想要接一个吻。
像是预到他会这么做一般,顾徵灵敏地扭过头躲开了。
周斯年落了空,动作一下僵住。
顾徵冷冷道:“没睡就自己下来走。”
周斯年哪能依他,拉着人的领子不放,力道是重了,声音倒软了。
“哥哥,亲一下都不行了吗?”
顾徵:……
这人哪哪都故意,一股聪明劲回来后全使在他身上,但丝毫不提当年的事,大有把事情混过去的意思。
看不清顾徵的表情。
今夜的酒大抵让人执拗了,周斯年顿住片刻,眼底闪过一阵落寞,而后他愣是扳过顾徵的下巴,讨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方才罢休。
唇瓣相贴,还是……熟悉的触感。
顾徵的步子停在原地。
周斯年不管他,得逞般露出餍足的笑,然后心安理得窝在人怀里继续那本是假睡的觉。
他确实晕了头,那瓶酒度数不低。
周斯年换了身干爽的睡袍从顾徵浴室出来,顾徵正靠在床头看视频,听那声音是周斯年上次帮他打的那场游戏录下来的精彩片段。
“你睡觉穿那么多?”周斯年明知故问,特意转移话题。
顾徵从手机屏幕撩起眼皮,目光冷情冷感,周斯年顺势跨上床坐在他结实的腰腹,敞开的睡袍随意搭在顾徵的腿上,他一手环住顾徵的脖子,不等他下一步动作,顾徵语气冷戾地对他说:“下去。”
周斯年适时耳聋,笑眯眯地凑上去啄一口顾徵的唇。
人那么冷冰冰硬邦邦,唇倒是软得不像话。
顾徵目光一敛把人掀翻在床摁住。周斯年任由他按着,双手枕在后脑勺勾着笑意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激得顾徵眼中愠色愈浓。
顾徵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人逼疯了,他死死压住声音问周斯年:“周斯年,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那么多天,他一直在等周斯年一个解释。可惜后者全然不打算回答,反倒没脸没皮无关痛痒道:“……晚安?”
顾徵的眼睛有一瞬间发红,眼底压抑的万般情绪尽数涌出。说实话他挺想给周斯年一巴掌的。但他觉得自己也是窝囊废,做不到对周斯年冷眼旁观。
顾徵咬着牙,淬血般道:“……好。”
房间灯光全部熄灭,顾徵松开周斯年背对他躺下。床很大,真丝棉被很凉,周斯年慢慢收起笑容,侧过身。
瞳孔渐渐适应黑暗,周斯年伸出手,想要摸摸顾徵。亲都亲了,这点要求好像并不过分。但手抬起放下,最后还是收回。
其实没有什么可以纠结的,过去的都过去了。
周斯年在夜色中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后天见[比心][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