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居庸再次出现在哈桑的厂房时,那值班经理看他的眼神都狐疑了起来,这和昨晚灰头土脸的还是同一个人么?
昨晚,他看上去就是个工人,若不是哈桑从单据里发现了签名,谁也想不到他会是号人物。可今日,他整个人摇身一变,简直英姿挺拔、意气风发。
这里的一套流程,郑居庸已经有了经验,一到场便积极上前张罗,定要对得起管盈早间对他的夸奖似的。他越满场跑动着积极做事,管盈越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管盈,你去歇着吧,不用这么寸步不离,我昨晚上干过一回,没什么问题,你尽管放心。”他还以为她不放心呢。
“我放心呀,这活又不难,你跑了这么久,头上出这么多汗,累不累?”管盈也不知从哪变出一条粉红色的手帕,抬手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呃...我自己来吧。”他可受不起小霸王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柔。
“啧,别动!”管盈按住他不知所措抬起来的手,擦得更细致了。
面对面凑得近了,他才发现,管盈今天有些不一样,她是不是扑了腮红?早晨她跑在他前头,他倒也没留心她今天的妆容。
“你不是不喜欢粉红色么?这手帕不是佳薇姐的吧,还有,你是不是打腮红了?”他歪着脑袋贴上来,无所顾忌地盯着她的脸蛋要一探究竟。
从他身后走过来的值班经理,远远瞧着还以为这俩人亲上了,知趣地转身打电话去了。
戏做得差不多了,管盈将手帕塞进他手心,向后躲了一步:“新的,你留着用吧!”
郑居庸攥着那粉红色的手帕:“哈?我留着?”他食指上那只情戒一同晃入了管盈的眼里。
“这戒指?”
“哦,我和乔琪一人一只。”
她与乔琪在会所见面那天,乔琪身上的配饰叮铃咣啷一大串,她倒没留意其中还有这么一个素圈戒指。太素了,不用猜也知道是郑居庸买的。
“呃,那你现在拍照还是举剪刀手的吧?”
“哇,那多傻啊,得这样,”他对她竖起大拇哥,点了个赞,昨晚上陪哈桑拍照时,他起初以为哈桑是要将合照上传社媒的,所以也是摆这姿势,“你要拍啊?这地方也没什么好拍的吧,说真的,等忙完这些事,我们也去那个法拉利主题公园转转吧...”
管盈打断他:“摘下来借我用一下。”
“戒指?”
“对,快点!”不等郑居庸反应,她已经上手来拔了,倒也不戴,而是叠套在了项链上,与她原来的坠子不尽完全不搭,还显得很突兀。
“你在这儿接着干吧,别出错!”撂下一句话,管盈追着那值班经理的步子,进了办公室。
没多久,郑居庸在工厂里指挥卡车调度时,远远瞧着那辆熟悉的黄色兰博基尼开进了大门。哈桑今天穿了一身白袍,双手插腰站在车旁,远远看了他一眼,他远远招了招手,哈桑却转身进了办公室。
气氛有点诡异,好像除了郑居庸,没人在乎外面这些钢材的事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最后一车货也交接结束,郑居庸捏着一沓单据往办公室走,他倒要反过来找那值班经理补签呢。
正赶上办公室里几人一起走出门来。
管盈远远热情地朝他挥手,大约嫌他走得慢,一个快步跳下台阶,小跑着来接应他。
哈桑仍插着腰站在那,脸上看不出表情。
“你们聊什么聊了一个多小时?”郑居庸的Polo衫胸前口袋里还露出一角粉红色的手帕。
管盈挽住了他的胳膊,喜笑颜开:“今天可多亏了你啊,小郑老板。”
她这么开心,定是这批货交接的很顺利,郑居庸能帮上忙,当然也开心到一起:“这么高兴?你跟哈桑还真是朋友啊?”
管盈神秘兮兮:“以前不是,以后就是了!”
......
回宿舍的路上,已近傍晚,管盈一路开着车窗和音响,心情大好。
“佳薇,你回酒店了吗?”
“没有啊,我想再帮你多联络些潜在客户。”佳薇的声音有些沙哑,很是疲惫。
“哈哈,佳薇,我要赶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卖掉了,都卖掉了!”
“...”佳薇在电话那头反应了一下,“是不是哈桑?哇!我就说嘛,他又不差那一点点,你之前非要说什么公私分明!好耶!你知不知道,市场这边好不乐观,ESA定的碳标太高,我们好多中国企业根本就拿不到入场券,就算好不容易接触到一些,里面还有Sabur的熟人,他们一听说西城钢材,就不跟我谈下去了!好气哦,明明是Sabur毁约,他们就是抱团,才不管是非对错!我看你之前就不该体恤Sabur的颜面,叫言哥把你们的官司透明化才好,也不至于吃这样的哑巴亏嘛。”
佳薇第一次有机会切身体验市场的残酷,因而此刻满腹牢骚,既有无功而返的不甘,也有对管盈每日所承受的压力感到不平。
“佳薇,你真是替我受苦了。好啦,你快回酒店,美美地泡个热水澡,好好地补上一觉!明天,我带你出去好好玩一玩!”
“真的吗?我终于可以玩了?管管,我好爱你哦!”
“我也爱你,好爱你哦!”管盈的回应不比“甜妹”佳薇逊色。
而管盈也总有办法,在视身旁的郑居庸为无物的同时,还让郑居庸觉得这是他自己的不礼貌:她这样一边开车一边开着公放,导致郑居庸在旁边根本大气也不敢喘,恨不得自己就是个隐形人,恨不得自己就在车底!
车子经过宿舍,管盈未停,继续向前开。
郑居庸趴在车窗向外看,心里有一连串问号,但这一天他都太被动,以至于现在对于管盈任何出其不意的安排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郑居庸,你怎么这么安静?”
“哦...我,看风景。”
管盈望望左右:“外面那些都是枣椰树,你累了?还是饿了?”
这些日子,郑居庸每天忙得只能吃上一顿饭,但今天因为管盈在身边搭配干活,他似乎没那么忙了:“还行吧。你又不用我开车,我没什么累的,也就不怎么饿。”
“如果你还不累的话,我们就买锅子回去自己做吧。婶既然捎了那么多好东西来,我们还在外面吃,就有点浪费了。”
原来她要去买锅子,他倒忘了这事。
“管盈,你也太节省了。出门在外,你可以对自己好一点,吃穿住行花不了多少钱。”他以为自己在说关心的话,不至于破坏她的好心情。
谁知管盈却刀了他一眼:“你是会花钱,但你不知道挣钱有多难!”
“其实我知道,你这几年在外面肯定很不容易,所以我才说,你要对自己好一点。”他倒是说真的。
前方路旁的枣椰树,被夕阳悄悄披上了一层粉红色的头纱。他待乔琪,一定是极好的。
刀片般的眼眸轻垂片刻,她振作起来,拍了一下方向盘:“行!今晚,我也对自己好点!”
结果,她待自己好的方式,就是买了丸子与新鲜蔬菜回去煮火锅。除此之外,为了充分利用郑居庸的这份免费劳动力,她还一口气买了十来箱啤酒,让他一一扛回宿舍。
郑居庸从车后备箱将最后一箱酒水抱回宿舍时,终于累得直不起腰了,趴躺在沙发上抱怨起来:“管盈,你是酒鬼吗!你是真把我当牛马用啊!”
“搬完了?”管盈已经手脚麻利地冲完凉,裹了一圈头巾从洗手间走出来,“不错呀,年轻人!那你还不赶紧去厨房,把火锅给煮上?这都什么时间了,还不抓紧!”
“哈啊~~管盈,你去煮吧,让我歇会儿!”他总是在崩溃时,不自觉得对管盈耍赖。
管盈踢他一脚:“快去!”,见他装听不见,又照准屁股踹了他一脚,“去不去?不去的话,明天就回国吧,留你也没什么用了!”
“哎呀,我去!”
到了晚上,一整天的疲累,连着前几天的压力,终于在此刻一股脑涌上身心,郑居庸背着她耍起脾气来了,独自在厨房里将锅碗瓢盆撞的叮咣乱响。
管盈在客厅修剪着指甲,敷着面膜,擦着身体乳,怡然自得。这还要感谢郑居庸呐,是他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可不就真该对自己好一点!
火锅被热气腾腾端上桌时,管盈还在拨弄头发上的护发精华。
郑居庸不理解,而且不痛快:“怎么,萧唯言一会儿要来?”
“我倒是问他了,他今晚有应酬。”长发被卷在手心,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管盈低头嗅了一下,身心舒畅。
郑居庸就更不理解了,既不是为了萧唯言,那总不能是为了这顿火锅吧!
“待会儿一身火锅味...你这不是白折腾?”
“你管我?我乐意!”管盈捏着筷子,捞了些爱吃的,便端回卧室,放起了音乐,自娱自乐去了。
郑居庸被晾在客厅,像个男保姆,虽然为了留下来,他也说过“饭都由他来做”这种话,但真做起来,他又觉得她未免太理所当然了吧!而且,这不正说明,她就是对男人们“人尽其用”习以为常?
虚掩的卧房门,像昨晚没能打出去的电话,憋得他难受,偏偏她现在占上风,他轻易不敢得罪她。
郑居庸拆了酒箱,就着火锅,窝窝囊囊添饱了肚子。数日的压力也好,被管盈支使的无奈也罢,他无处发泄,也早习惯了忍耐她,只能多喝了几瓶酒,闷头倒去。
呼呼大睡时,好似浑身上下被人揍了一顿。
当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隐约意识到自己正趴在地板上,而脑门旁边是一双白皙的女人的脚踝,正在他眼前踱来踱去,踱得他眼花缭乱。
“琪琪...”郑居庸眯着眼,抓住了一只脚踝。
那只脚却受了惊一般迅速抽开,转而朝他肩头重重踢了一脚。
“疼,你为什么总是推开我...”他疼得缩了缩肩膀,却趁机又紧紧抓住了那只脚,干脆把脑袋也压上那脚背,死死守住,“呵呵,我知道,你想赶我走,我偏不!嘿嘿...”
脚背同情般松软了下来。
“琪琪,别赶我走...我不要你为我好...”郑居庸越说越不像话。
耳朵被揪了起来,他疼得清醒了三分。
“郑居庸,你睁眼看看我是谁!”管盈好心扶他回床上,结果他太重,半路摔到地板上,正折腾得她发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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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