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说完，便默默地望着胡亥，谁知胡亥却皱眉一拳锤在他肩上。
“嘶！”，蓦然受击，赵安倒吸一口凉气道，“亥儿，不愿说就算了…为何要动手呢……伤口这下怕是要裂开了。”
捂着胸口抬眸之时，却瞥见胡亥比他更加慌乱。
“我…我…”，胡亥伸手扶着他的肩膀，支支吾吾道，“我只是…假装生气打了一下而已……疼不疼？”
“哈哈……”
“余怀安！”，胡亥低头去瞧伤口形势，却没想到听见人轻笑，“你假装的是不是！我就说我很轻的。”
“唉……”，他长舒一口气，抬头笑道，“既然要亥儿为我立誓，我自己自然也要立才算公正。”
“我又不在乎。”，胡亥轻哼一声，双手搭上他的肩，捧着他的脸颊，正色道，“我胡亥，此生与余怀安同心同德。若亥继位，必效仿秦之先君孝公商鞅之义，共治天下，绝不相疑。若违此誓，天必殛之。”
如此，字字落在他心中。他不知道胡亥会记多久……但只要有这个誓言，他便可以放任自己永远都选择信他，更可以，心安理得地在衍面前大放厥词。
他知道，这或许是偷懒了些，省去了观察人心，只靠一句话便定下抉择。
不过，或许正如胡亥此前曾对他说过的那样，自己只是无端怀疑，因他人之事而畏手畏脚罢了……
“亥儿…”，赵安听着此誓，望着胡亥坚定不移的神情，一股情绪蓦然涌上心尖。
不过此时，纵使心中波涛再如何汹涌，他也只是掩下情绪浅笑着转移了话题，道：“怎么突然开始叫我余怀安了……”
“这不是你本名吗？既然是发誓，那就要严谨一点。”，胡亥终于恢复笑颜道，“我倒觉得，余怀安比赵安要好听。”
他望着胡亥的嘴角不禁出神，可以说，自己已有十年没有听见过这个名字了。虽然不喜欢以赵为氏，心中却也隐隐期待着自己可以将“余怀安”这个名字彻底忘却…
“这样，就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叫你。”，胡亥微仰着头得意道，“等到以后，我再赐你封地，亲自为你赐姓。对了！不如你及冠之时的取字，也交由我好了。怎么样？”
“你这是……下了决心要为我取名了？”，他浅笑着故作姿态拿起一旁的竹简打量，“不过储君之事还远得很，如今又是许国，又是赐姓。亥儿的话是不是说的太大了。”
“大又如何？”，胡亥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笑容变浅了些，沉声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坐上那个位置。”
得了始皇准许，二人收拾几日便准备身着布衣上路。借着官府特定打点伪造的符传，倒比平日里自己拿着小道上得来的身份要安心得多。
“秦怀安……”，他看着符传上这三字轻声念道，轻笑一声便明白这又是何人的恶趣味了。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说出这事了。
只是看着胡亥的模样，像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似的。
“叹什么气？府中上下不都安排好了？赶紧准备出发了。”，胡亥拿着包裹递给刘毅，一边上前催促道，忙忙碌碌的样子，却显露出一股期待之情。
赵安闻此将符传收至怀中，从房间架上又挑了一把佩剑挂在腰间，才踱步上了牛车。
“怀安兄…你就不能快一点嘛？和你一起走，只怕三月都到不了会稽郡。”，胡亥已在牛车中坐下等着，见他进来便笑着轻声调侃道。
他在车上坐定，只道：“秦轲小弟，又不是出门游玩，何必这么急切？”
“咳咳…父皇此前巡游从不带我，今日终于能离开咸阳去外面看看，所以高兴嘛。”
为避人耳目，二人牛车布衣，只有一位赶车侍从随行，就连府门前也特意叮嘱无人送行。
胡亥笑着朝窗外望去，第一次这般出府，恍然犹如弃国奔逃，但心中怦怦然，却是高兴得紧。
如此，做一游侠，身无旁骛，四处闯荡，何尝不也是一乐事？
他知道赵安定然忧心婉儿之事，可想象着这样潇洒自如之景，实在无法感同身受。他心里清楚，赵安也定然不会因此而对他心生嫌隙。
赵安此刻望着胡亥雀跃地趴在窗前的背影，倒是安心下来。
他知晓始皇必定派人在暗中护着，再加上为了隐蔽，侍卫之人必然也无法将私下谈话收入耳中，自己全然没有了后顾之忧，要做的，只有下定决心而已……
出了咸阳，路便变得颠簸起来，正值秋冬之际，细雨连连，天空渐渐阴暗下来，空气沉闷。
赵安心觉，此刻还是住店休息，较为稳妥。
“起床了，我们要下车住店了。”，赵安微低头，望着欢欣片刻便觉无趣早已靠在自己肩头沉睡的胡亥，轻声唤道。
胡亥呓语几声，微微睁开眼，呢喃道：“我们…到哪了？”
他伸手撩开车帘，望着外面往来行人，道：“约莫已到南阳郡了。”
客栈门前停了不少货车，想着应是商旅人士大抵都以此地作为从秦东至咸阳的中间站。
如此一间客栈，靠着地势之便利也在荒郊之地建成了小小村落，鸡鸣狗吠之声隐约可闻，好不热闹。
“先生可是住店？”，店门前的小厮瞧见他向外望，便立刻弯腰曲背上前招呼道，“我们这专门招待往来咸阳的客人，一定能将先生照顾周到了！”
“那便麻烦为我们安排两间住房了。”，赵安点头笑笑，伸手递出符传，“店家查勘，我们收拾片刻便带着包裹下车住店。”
“好好好…”，小厮在衣服上擦擦手，连声应着将符传接过，“先生不着急，我们一边等着就行。”
三个人，两间房。胡亥在他身后微微朝他瞥了一眼，轻哼一声背着包裹抢先跳下了车。
随即丝毫不在意礼数地抬手伸着懒腰，长叹一声。
“先生，您的符传也需要…”，小厮见胡亥气势不同平常之人，声音便也弱了三分。
“喏，给你。”，胡亥在怀里摸索一番，随手扔给小厮，站在一旁等着赵安下车。不料却望见一旁歇脚避雨的过路人，衣冠不整，多有残缺…
“哎呀，那些人是罪人，只歇一会儿就走了。”，小厮讪笑着挡住他视线道，“先生不必担忧。”
“大家都是奔波活命之人，这也没什么。”，赵安下车见此，浅笑道，“我们也是为追货款才匆忙赶路，他们也大抵如此罢了。”
好不容易安顿好行装，胡亥不知怎么已经精疲力竭，睁着眼睛仰躺在床榻之上，听着屋外雨声淅淅沥沥，却又难以入睡。
“你在写什么？打算什么时候休息？”，胡亥侧头望着昏黄灯下端坐执笔的赵安问道。
赵安的最后一字恰好提笔写完，将手中竹简晾了片刻慢慢卷起，道：“告知卫姜我们已出发了，让他到会稽郡城门去接我们。”
适逢此事，门外突然传出一阵窸窣声，赵安一惊立刻按住腰上佩剑站起紧紧盯着房门。
“门外脚步声凌乱，安儿别怕……”，胡亥见此，也挺身坐起，轻声朝他安慰道。
话是这样说，门外响声却愈来愈近，胡亥拿起早已取下放在几案上的剑站在门边。
“先生…先生…能不能请你们救救我兄弟……”，门外一侧的人悄声颤颤巍巍说着，却不敢伸手敲门。
给自己捉个虫，应该是会稽郡吴县，之前写错了。（对手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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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变服诡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