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前的事，还要我提吗……”
赵安正欲打趣，就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外之人一把将房门推开便闯了进来。
“公子，你与我同下了朝会回来，怎么赵子醒了你都不告诉我？”，衍火急火燎地赶到床边，看着两人上药的动作也并不见外，“感觉如何，有没有呼吸不畅？”
“你这么说起来…好像感觉有点。”，赵安浅笑着回道。
“一病醒来，嘴变贫了。”，胡亥揶揄着道，“衍有事务要忙，又迟早有人告知你，所以我少说了一句而已。”
“嗯……”，衍轻叹一声，来回望着两人打量一番，犹豫片刻开口道，“看起来赵子精神不错。刚好我有事要和你们二人单独说，你们谁先听？”
“有什么要互相瞒着的……”，胡亥不耐地回道，手上替赵安换上新的纱布，裹在胸前细细缠好，“要说在这说就好了。而且他刚醒，你哪有那么多话着急要说？”
“咳咳…”，衍来回踱步，不停叹气，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赵安咽下胡亥端着的爵中最后一口药，微微皱眉道：“衍一来就惹人心焦…别叹气了，先和我说吧。”
胡亥轻哼一声，拿着绢帕随意帮他擦了擦嘴角便起身道：“好吧，你们聊完我再进来。”
“好，公子稍等，我待会儿还有要事要与你商谈。”，衍终于停下脚步，行礼后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一醒来你就强撑这么久。若有不适，你直接告诉我……”，衍伸手替他掖着被角，待胡亥离开才开口道。
他点头合眸，有些疲惫地靠在床头听着。
“我家姑娘，打算与章邯家亲戚之子成婚。”
猝不及防地听见这个消息，他心中一时异动，明白张衍意不在此，却也只是启唇道：“我有愧于她。”
“愧什么？当时我听你说此事就觉得奇怪。”，衍冷哼一声道，“你向来明白事情轻重缓急，怎么会为这事说情？没想到，是为了自己……”
“…你如何知道？”
“我如何知道？”，衍看着他平静的神色不禁眸中带上了些怒气，“公子府中之人皆由你亲手控制，当然只有刘毅能有所行动。若不是你这次出事，恐怕他还依旧替你打点上下瞒着，没法下定决心告诉我！”
“衍是因此…来数落我的？”
“我是来救你的……”，衍语重心长地说道，“刘毅已经不满胡亥在此事发生之后亲力亲为的一系列动作，担忧他因你出事。你此举就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今日尚且如此，日后呢？这次就是因为你过于信任赵秀儿，惹出事端。若是将你的前途压在情爱之上，那你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别说我是诅咒你，我实在是担心！”，衍摇摇头又换了个动作，继续道，“我也不知你把他教成什么样了。处理政事虽有见解，却心中无有大局。对你，倒是尽心尽力……这以后，他能是你说的那样的帝王模样吗？”
“衍一番话……真令我汗颜啊……”，他说完此话，便止不住地垂首咳嗽。衍见此，也只能咽下其他想说的话，轻轻拍着他的背为他缓气。
“我只是不明白……衍对亥儿的评价与喜的评价截然不同，这是为何？”
“喜是你手下仆役，自然挑你喜欢的说。我是你好友，知你志向，自然便也直言不讳了。你可别对我心生怨恨。”
他不禁叹气，道：“亥儿自出生以来便是秦富饶强盛之时，又未曾见过边地战乱，平日里的顺遂静好自然难以让他起警惕之情…如今还早，再等个几年，我对他有信心。”
“信心个屁！当局者迷！”，衍顿时怒起来大喝道，“不过现在也为时已晚了，如何补救都来不及。只能靠你今后好好引导，从今以后都别扯那些儿女情长的。”
“兜兜转转，原来衍就是为了这件事…衍不信我看人的能力？”，他被许久未被旁人这样训斥过，有些不悦道，“衍若是觉得他不配，早该说了。”
衍望着赵安的平淡神情，就像是第一次见识到他的固执，胸中一股不解，惋惜之情涌起。
“是啊，我就该早告诉你。想起我当初告诉你高的意图时，你也是这个样子。最后呢？”，衍皱眉盯着他质问，“你偏要不见棺材不落泪？”
听见义父名讳之时，他不禁眉尖一颤，却还是稳下心神，只轻轻“嗯”了一声。
“好好好，那就随你吧！”，衍愤而离席，恨其不争地望了他一眼便怒气冲冲地推开门走了。
他虽是欣赏赵安，也将其视为往年好友。却也没想到他在此事上都如此冥顽不化，和乳臭未干的小儿没什么两样。若当初他未曾将赵高之事告诉赵安，只怕这人现在还乐乐呵呵地把心都剜出来给旁人看！
“聊什么呢，这么生气？”，胡亥就在隔壁房间喝茶候着，见衍怒气冲冲的样子，觉得稀奇，好奇地开口问着。
衍看一眼胡亥，心中怒气更甚，朝着人瞪了一眼。看见胡亥脸上觉得莫名其妙的无辜神情之后，才慢慢缓过来，压住怒气在胡亥对面的几案坐下。如今他只庆幸，还好自家女儿当初喜欢上的不是这个不知所谓的赵安。
衍拿起爵轻饮一口水，缓缓开口说道：“赵秀儿死了。”
“什么！”简单几个字，却让胡亥惊异万分。
他才刚刚答应赵安要护住她的…这一下，该如何是好？
“她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牢吏臣检查说是自杀。大约是半月之前就已死在荒郊野岭，近日才被发现，确认身份。”，衍重重叹息道，“听闻她的丈夫在军营也因械斗意外而死……只怕是那个刺杀之人，也已横尸某处。”
“安儿适才叮嘱我，要我立刻捉拿此人，要我护住赵秀儿……”
“你该想的不是如何向他交差，而是如何逆转局势！”，衍难抑怒气，拍案而起道，“如今赵安白白挨了一剑，证据全无，就连彻底绊倒扶苏和将闾的机会也失去了。你明白吗？”
“你朝我大吼什么！”，胡亥在赵安那本就有些不顺心，现在又被人胡乱发了一顿脾气，也恼怒起来，“你刚刚说的连傻子都知道。我不过感叹一下，怎么你了？”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皆难抑怒气。
沉默片刻之后，胡亥才开口道：“虽然没有证据，但刘毅应该已经将此事报给父皇了。只要让父皇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足够。”
“哼……天下皆知和只有陛下心里清楚，此二者可谓天壤之别。陛下可能会忘，可一旦昭告天下，天下人便永远不会忘。”
“那你说，怎么办？”，胡亥焦头烂额，疲于应付，干脆直言相问，“我以为这件事，还是和安儿商讨再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