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最看我不顺眼，怎么最近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还要来我这讨气受？”，卫姜捏着棋子，探头打量着胡亥的神情，笑道，“你倒是少有的一个人来见我啊。”
“我说了，你别说话。”，胡亥抬眸瞪一眼卫姜，将棋子重重落在棋盘之上，“是来问你事的。”
赵安不在，他对着卫姜也没什么好口气，若不是有事相托，他都不会踏进这房间半步。
“问我事，不让我说话？我知道我说话不讨人喜欢，但你求人的态度也太夸张了……”，卫姜摸着鼻尖，笑道。
“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他打断卫姜的话，皱眉不耐道，“我可没心情和你吵。”
“答应啊……我当然答应，我最喜欢看热闹了。”，卫姜饶有兴致地从他手中接过一张布帛，展开看了两秒，便嘴角含笑神情颇有些复杂地朝他望着。
“你只管算就行了，别说多余的。”，他垂眸伸手去拿一旁的爵放在嘴边欲饮又止，启唇补充道，“是他让我来的。”
“他让我算？”，卫姜轻笑出声，把布帛放回他怀中，在他不解的眼神中慢悠悠地问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意思，卫姜你别在我面前卖关子。”，他故作镇定地问道，此时他耳尖早已红透了，早知卫姜有这么多幺蛾子，他就不会冒险来问了……
卫姜只笑着直直看向他，直到他几乎再无法忍受才妥协开口道：“哎…那我就告诉你吧。赵安他命格和别人不同，就算是我也算不出来啊。要不是他的命途难测，可改天下大势，你以为我愿意在你身边挨骂？”
“明明是你技艺不精吧？”，他轻骂一声，捏紧手中布帛收入怀中，起身就欲离开。
卫姜此刻被骂也没心思反驳，起身将人拦住，笑道：“所以……你想测他的姻缘做什么？”
“为他挑选罢了……”，他皱眉把卫姜推开，警告道，“若是你要在别人面前乱说什么，就算赵安保你，也只能乱葬岗见了。”
卫姜被他推得踉跄往后两步，却还是笑着道：“你真要走啊？旁观者还有忠告给你，你听不听？”
“什么？要说就说。”，他懒得回头，站在门前有些不耐烦地问着，此刻他只想早点离开这。
“不瞒你说，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我早就看出来了。”，卫姜说着又上前几步，在他面前晃悠，“可是你们是君臣啊。君君臣臣，就算是再如何两情相悦，破了君臣的规矩，对你们二人都毫无益处。你难道想让别人认为赵安是你的男宠，想……”
“你说什么……”，胡亥气息紊乱地望着卫姜，又些急切着追问道。
“什么？”，卫姜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揶揄他一番，正说得高兴时候被打断，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道，“总之，你最好别报希望了。”
“我问你，你说你早知道什么！”，他抓着卫姜的手腕声音微颤地逼问着。
只是说破了你的小心思而已，至于这么生气吗？卫姜此刻有些不明就里，眨着眼说不出话。
“呆子……”，卫姜还未来得及再多说几句，只听见胡亥恶狠狠地骂了一声，便快步朝外摔门离开了。
赵安正端坐在自己屋内，微微抚额执笔写信。这段时日胡亥在朝中一鸣惊人，多有大臣主动笼络，他在府上比往常更要忙上几倍。如今喜还传来熊宜小妾自缢而死的消息，只怕自己还得抽出时间去探望一番才行……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思绪，还来不及起身查看，就看见胡亥一把将门推开，额间冒着薄汗，微喘着靠在门边，面色不悦。
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心底却隐隐感到这次与往常有所不同，连笔都忘记放下，有些微愣地望着胡亥道：“亥儿这是怎么了……”
胡亥不答，凝视着他半晌，直让他将这辈子所做过的事都反思了一遍，才咬着牙开口道：“卫姜那蠢货都看出来了，你肯定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知道什么事？”，他仍旧不解地问着，望着胡亥紧攥一块布帛的模样，担忧地起身朝人走去。此前，这人还从未对自己如此生气过。
“你就是整日整日看我笑话……就像对高先生和扶苏一样，把我蒙在鼓里戏弄是不是？”，胡亥心如擂鼓，紧紧地看着他质问道。
“我什么时候戏弄亥儿了？”，他皱着眉反驳，瞥见人鲜红欲滴的耳尖，却也不知是因为气急了还是为何。
“你心里清楚……”，胡亥垂眸抿唇留下这一句话就打算离开。
“亥儿”，他握住胡亥的手腕沉声道，“我自问无愧于你，也不知今日怨气因何而起。我向来不喜欢自证，可也不愿意如此被你冤枉。亥儿为什么不直说呢？你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真像是恨极了我……”
胡亥被他握着的手微颤了一下，胡亥偏头并不看他，只淡淡说道：“我…有什么理由恨你？”
“那亥儿为何突然这样生气？”，他像往常一样示弱，想平息胡亥对他的怒气，轻声委屈道，“亥儿曾说信我一辈子，如今刚刚风生水起，怎么就……”
“你好意思说！”，却没想到胡亥忽然怒气更甚，将他的手挣脱开，颤声道，“明明是你将我的情谊弃之不顾，还每次说些这样的话……你笑什么！”
听见胡亥的这句话，他心中终于明了，垂眸看着人慌乱的神情，忍不住浅笑。
“我是在笑，我终于知道亥儿说的是什么事了。”，他笑着再次伸手，将胡亥的手攥在手心道，“若是亥儿现在想走，我力气不如你，留不住你。但是……能不能好好听我说几句？”
胡亥被人的手握着，却仿佛像是第一次与他相握时，浑身发烫。
“我的确许久之前就知道亥儿对我的心意了。但我从未因此戏弄亥儿……因为，最开始也是我以色侍人，期待着亥儿对我暗生情愫。”，他笑道，“我之所以装作不知，只是心里猜不透亥儿想要的是什么。我此前打算，若亥儿不愿我娶妻又或是直言要我为此做什么，我照做便好。但既然……”
“你要我说什么我都说！”，胡亥气息紊乱地听着，此刻蓦然抬头望着他，双颊通红地急切说道，温热而急促的呼吸几乎就扫在他的脸上，“你要我说爱你还是什么，我可以像从前说‘信你’那样日日都说给你听！”
他从未想过亥儿会有这般时候，即便是在梦里……那双他平日中凝视过无数次的眸子，正微微含泪望着自己，无论是人微颤的睫羽还是那双凤眸，明明都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但是，这仍旧是他第一次见到亥儿这样的神情，他几乎能在亥儿的潋滟眸中望见他自己惊异的神情。
他还以为，此生不会听见亥儿对他说出此话，可亥儿似乎要比想象中对自己感情更深一点……
“我只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
“亥儿，再说一遍。”，他压下心中的情绪，尽量平静地望着胡亥说道。只是他克制得似乎有些过了，甚至于看起来有些严肃了。
胡亥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从卫姜府中出来所做的一切事都是多么荒唐，更不用说刚才那句话…胡亥又想要逃走了…
“你什么都不说，想要听我说什么？”，胡亥适才的深情模样，转瞬即逝，只微低着头装作什么都不明白似的否认着。
下一刻，一个温热而有些笨拙的吻，将胡亥的理智彻底击碎…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双唇相触的吻，即便就如同曾经那额间一吻一样，只是蜻蜓点水一般。
“我还以为，我对亥儿的情谊，早就昭然若揭…”，赵安艰涩的声音有些发颤，“亥儿只要说一次，以后都由我来说。好不好，只说一次…”
他从未见过赵安这般眼眶微红的模样，失去理智的他，也来不及思考什么，便望着人微颤的睫毛开口道：“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