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野周日早上被赵小白电话吵醒，她惊呼着说家里又来了只橘猫。
“野哥，院里那两只都来了。”
电话里赵小白的声音压不住地喜悦。
听在宋野耳朵里却异常诡异。
“你先别动，我收拾下就来。”
“好的，野哥，多谢你。”
宋野三分钟出门，他去赵赵小白之前再次去了趟医院，看守电瓶车棚的保安瞧见他抬抬眼皮说：“怎么，又来看小猫，在那边窝着呢，今晚要下雨，会有医生提前带他们回家的。”
“你明天别来了。”
保安如此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宋野瞧见正窝在起的一家四口。
母猫背靠大理花正搂着两个幼崽顺毛。
似乎是知道即将分离，母猫不时发出低靡的哀鸣声。
宋野比对着手机里的图片，再次明白眼前这两只跟赵小白家的两只一模一样。
大概很多人会奇怪，猫与猫之间的区别并不明显的时候，区别彼此最有效的方式是对个别人的亲密度。
宋野是兽医，他用来区分形状品相花色差不多的猫最有效的方法是眼神。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人类都认为猫咪的眼睛通往异界。
在宋野看来，异界不异界无关紧要。他只是不解，明明这两只猫就在眼前，却为何还能同时出现在几公里外的赵小白家。
假设，眼前的这两只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么赵小白家的两只又从何而来？
宋野给了保安大叔两百块钱，添加了对方的微信，约了半个小时后视频，那时宋野已经在赵小白家中。
车子刚进小区，赵小白打来电话让宋野在门口的宠物店买点营养膏和猫罐头，说是大侄子侄女头回见叔叔，做叔叔的可不能空着手。电话里，宋野清楚听到数声猫咪的叫声，似乎是附和着她的话。
他买好东西，又多买了两袋猫粮和猫砂叩开3栋208的房门。
赵小白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开的门，半敞开的领口几乎泄露一半的春光，宋野艰难地移开视线后转身去寻找两只小猫的身影。
屋内窗帘紧闭，混浊的空气中弥漫着动物身上特有的腥臭味。
呼吸为之一滞。
赵小白倚着门口问道：“野哥，你找什么呢，难不成我屋子里还能藏什么男人？”
宋野回道：“不是说两只猫吗？猫呢？”
赵小白惊讶地开口：“野哥，你说什么呢，我家里怎么会有猫，你不知道我对猫毛狗毛过敏吗？”
“可是你不是让我给你带的猫罐头和营养膏……”
宋野指着原本应该放着宠物店购物袋的位置，此时那里静静地躺着生鲜超市的塑料袋，袋子里有冒头的西芹和莴苣。
“野哥，你别吓我。”赵小白后退两步，站在厨房门口背靠着玻璃门道：“哥儿，明明是你说要来做中饭，才去买的菜，你不是说中午要吃咖喱饭？”
宋野愣住了，他呆在客厅中良久，才掏出手机翻看自己跟找小白的聊天记录，上面清晰记录着宋野早上打电话说中午过来吃饭明天陪同她去医院的信息。
没有流浪猫。
更没有猫粮和猫罐头。
但在新朋友里赫然躺着保安大叔的微信。他的头像就是他本人，头顶镶着小皇冠。
他调整呼吸示意赵小白先不要开口，他拨通保安大叔的视频。
拿钱办事。
保安大叔接视频很迅速，镜头正对着草坪上晒太阳的一家四口。橘猫在喝奶，小狸花靠在猫爸背上清洁卫生。
此刻，宋野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猫身上，他反问保安大哥，自己早上去医院做什么，怎么交换微信又如何约定看猫。
幸好，保安的记忆没有出错。
他甚至重复提到看见宋野手机里两只一模一样的小猫。
赵小白隐瞒了什么。
宋野匆匆挂上电话前，告诉保安他会在下午稍微迟一点时间再去一趟，请他务必告知接走小猫的医生。
赵小白面色苍白，她已经从厨房门口移至客厅对外的大门口，她怯懦地开口道：“野哥，我家里真没有猫，不信你一间间屋子找。”
这话提醒了宋野，他推开每一扇门。
赵小白的房子两室一厅，但阳台上本来放空调的位置被房东改成储物间，里头堆着的都是房东留下来的一些杂物，平时门都是锁着的，但这次门是虚掩着，宋野稍稍一拉，一股动物身上特有的腥气铺面而来。
储藏室内并没有灯，宋野撑着手机走进去。
他从不知道里面如此的……辽阔。
他甚至能感受道塞北的冷风吹过脸颊，在一堆旧纱窗和木板间，摆放着半扇石磨，上头布满霉点和裂纹，稍微靠近一些便察觉气味是从石磨上传来的。
“好像是房东老家拆迁留下来的，一直没有搬走。”
赵小白站在阳台门边，见宋野退出来后摊手说：“看吧，我没有养猫。”
宋野决定不再提及此事，他告诉赵小白鉴于上次的事情，想周一约个专家号再去做个全面的体检。
赵小白爽快地答应，见宋野恢复正常后，试探地上前扯住他的衣袖说：“野哥，咱们出去吃吧。”
此时宋野虽然脸色恢复正常，但是他也不想呆在这间透着腥臭和诡异的房间内。
“小白，你要不今晚住我那吧。我妹晚上过来，刚好咱们组个局，如何？”
“不了吧，我换床睡不着。走吧，出去吃饭，你请客。”
两人吃完饭，宋野将人又送了回来，跟往常一样送到门口，经过一上午的开窗通风屋内的空气已经恢复如常。他没有进门，叮嘱明早过来接她去医院后匆匆离开。
宋野直奔医院，见到那位即将领走两只幼崽的女医生，因为有师兄的推荐，宋野令人迷惑的行为并未引起旁人反感，他将自己名片递出说自己在一家宠物医院上班，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可以联系他。
女医生姓楚，楚岚。
是宋野师兄陈平的师妹。三十出头，是女人最好的年纪。
在陈平的引荐下，楚岚和宋野交换联系方式。
楚岚笑着冲陈平说：“没看出来你这个师弟这么有爱心，为了两只流浪猫也算是煞费苦心。”
陈平不知其中隐秘，纯粹以为宋野干兽医的，对小动物由着天然的悲悯之心。
就像搭理赵小白这种女孩一样。
天然的慈悲心肠作祟。
“楚医生，恕我冒昧，这两只流浪猫您是打算自己养吗？”
楚岚拨动额间碎发，举手投足风情万种，面朝陈平道：“陈医生知道，我家中已有两只救助的猫咪，一只还稍微有些残疾。这两只是因为最近天气缘故，我先带回去养着再协助找领养，若是找不到等天气回温还会带回来。”
“你就甭爱心泛滥了，他们在院里好着呢。”
陈平怕宋野说出点过激的话，急忙打岔。
“如果找领养的话，我可以在宠物医院帮忙问问。”
“多谢。”
宋野离开医院时，明显一步三回头，说来奇怪，楚医生给她的整个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特别是她撩动头发的动作，像播放电影一般在他脑中闪过。
回到家后，宋野再次联系赵小白，本来想问问她晚饭怎么解决的，结果电话没有打通视频也没接。
宋野有时也会觉得赵小白看不上他，纯粹是没有将他当成个男的，毕竟寻常人没有他这么婆妈。
恰好晚上医院有台手术，误食丝袜的金毛犬肠梗阻，宋野并打消去找赵小白的念头。
有时候，人真的是种很奇怪的生物。
宋野虽说不是高富帅，但也算是眉清目秀，工作也好，性格更是没话说，宠物医院的客户提起他无不夸他心细技术好为人和气的。上回还有个养京巴的贵妇非要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微信号和照片都放在桌子上，被宋野婉拒了。
他说自己有女朋友，年底打算结婚了。
宋野对赵小白的迷恋就像是猫和猫薄荷，看一眼就叫人上瘾，再看就是误终生。这些年赵小白没少谈恋爱的，分分合合身边就没断过男人，但从始至终不离不弃的只有宋野。
赵小白对外宣称宋野是她的男闺蜜。
所以，赵小白的每一任男友都找过宋野的茬儿。
若是舔狗界有排名，宋野估计能进前十名。
宋野从手术台下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半，金毛还在观察期，异物取出来顺带做了绝育。他简单冲凉后去换监控数据的副手，值班小妹过来低声说他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电话是赵小白打的。
从晚上九点开始，平均五分钟拨打一次，一共55个未接来电。
宋野接通后，对面传来赵小白惊慌的抽泣声：“野哥，你在哪里呢，我在你家楼下，你怎么不在家。”
说完呜呜直哭。
“我在医院。你进小区了吗？”
赵小白说自己上去敲门半天没人开，就坐在楼下门禁前的绿化带旁。
“你先上去，门禁密码3069#，家里门密码是你生日。”
赵小白应该起身了，一边抽泣着鼻子一边输入门禁密码，说：“野哥，你家里门密码为啥是我生日。”
宋野没有说话，他仔细听着门禁咔哒一声，赵小白走进一楼大厅，只需往前几步距离便是电梯间。
电话断线。
拨回去已经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