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啊,这位乾华仙君飞升的那日,陀罗花开,云鲸翻腾,好几位上神都去迎接了呢。”
“是吗。”
“还有,他是百年来唯一一个成仙的凡人,还是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听说天赋异禀,想来成神也不是难事。”
“这样啊。”
“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乾华仙君长得可俊了!蛮蛮那天也跟着她家仙君去迎了,见到以后惊为天人,晕乎了好几天呢。”
“嗯,对。”
“还有......”兴致勃勃滔滔不绝的紫衣仙子这才意识到,对方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不由气的鼓起了双颊,双手叉腰,凑到了她面前。
“对什么对!茴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面前投下了一道阴影,头顶传来的娇叱似有恼怒之色,倚坐在姻缘树下的粉衣仙子只得停下手上动作,扯了扯对方垂下来的广袖,讨好地笑笑。
“落苏姐姐,我错啦,不小心走神了嘛。你继续说,我一定好好听。”
看着季茴眉眼弯弯,眼里映出了不远处的银河,落苏晃了一下神,怎么每次都要被这个小妮子的美色所惑。
她哼了一声,捏了捏季茴水灵灵的脸蛋,继续道:“这乾华仙君不爱交际,性格冷淡,好多仙子前去示好都被他拒之门外呢。但是!听说他今日要出门,走,带你去偷偷瞧一眼,蛮蛮已经在等我们了。”
季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低下头去忙手上的活计了,头也不抬,直截了当地拒绝道:“我就不去了吧,殿里忙着呢。”
还没待她解释呢,落苏仙子就不知脑补了什么,睁大双眸,惊道:“你这么推三阻四,不会也知道了吧!”
这一惊一炸终于引起了季茴的兴趣,她抬起头,一脸茫然。
落苏忙捂住嘴,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见长生殿只有她们二人后,才放下心来,神神秘秘地凑过去离季茴更近了些。
“你可别告诉别人啊。听说啊,乾华仙君三天两头往地府跑,一向不给我们天界面子的冥王竟然破天荒地没把他打出来,反而将他奉为座上宾。你说,这是为什么,嘿嘿嘿。”
“今儿也是想让你顺便瞧瞧,他俩的红线是不是在一块儿......”
在落苏越说越离谱之前,季茴举起手中的红线团,眨眨眼睛,显得特别无辜:“恐怕......看不了了。”
“哇,这这这......怎么成这样啦?”落苏彷佛自证清白般一下子弹跳出老远,指着这团红线,惊得语无伦次。
季茴好笑地低头,继续慢条斯理地理着,莹白纤细的玉指在缠绕纠结的红线中穿梭,语气甚是无奈。
“孟极见了线团就想挠,你又不是不知道。”
“啊,南启上神对他这狸奴可宝贝的很,看得可紧了。你也只能吃闷亏了。”
季茴听了,忍着笑腹诽:哪里是宝贝,明明就是不愿意苏姐姐身边有任何雄性生物,就抢来放在自己身边盯着罢了。
“所以落苏姐姐你就别等我了,师傅让我今日就把这些红线归位,且要花许多时间呢。”
什么劳什子的仙君,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工作要紧。
半日时间倏忽而过,收到月老传信让她去地府送东西的时候,季茴手中的红线团已小了一大半,她揉揉有点僵硬的脖子,伸了个懒腰。
走走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季茴也不是第一回来地府了,径直就往孟婆的轮回司而去,可奈何桥上竟只有一个面生的鬼差在舀汤。
转了几圈,才在冥王殿外寻见孟婆踪影。
只见孟婆弯腰躬身,扒在冥王殿门框上,左耳贴在门口,时不时悄悄凑身往殿中瞥几眼,很是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
哦,她本来就是鬼啊,所以应该这副样子也正常?
“孟婆姐姐。”她放轻脚步上前,轻轻拍了下孟婆的肩膀。
尽管季茴是用气音喊的,但孟婆还是吓了一跳,毕竟做贼心虚。她还以为是被抓包了,刚想开口求饶,一看是季茴,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
“原来是茴茴啊,吓我一跳。”
“孟婆姐姐,你的桃花符做好了,师傅开过光的哟。”
季茴正要从袖口拿出孟婆催了许久的符给她,谁知孟婆一下按住她的手,眼睛比周围的鬼火还亮。
她将季茴拉近,热情邀请她一同听墙角。
“那个不急,姐姐来给你听个好东西,嘘。”
季茴只得恭敬不如从命,附耳倾听里头的动静。
冥王的声音她认得,只不过不似以往冷漠自持,多了些人气儿:
“本座都说了多少遍了!没这个人!想来她早已魂飞魄散......”
不知为何,越说到后面语气越弱,“行行行!就算她没有魂飞魄散,那就是不归我地府管。”
另一人的声音很陌生,低沉清冷,在堂堂地界之主面前竟毫不示弱:“转世轮回怎会不归你管?”
“你懂什么?异世之魂我就管不了......”
似说了不该说的话,冥王有一瞬的停顿,后又透露出几分恼怒:“你够了啊,这些日子把我这地府闹得够呛。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师侄的份上,早把你一脚踹回天帝老儿面前去了。”
“云师叔云英未嫁,且从未在我等面前提过你只字片语,冥王还是不要胡乱攀扯。”
“你!”
随后便是一阵掀桌子的噼里啪啦声,看来冥王还真如传说中的脾气暴躁啊。
孟婆早就兴奋地捂住了嘴,毕竟上司的私隐可不是时常能听到的。就冥王那狗脾气,平时也不敢八卦到他跟前去啊。
“好啊,天天在我们面前拽二五八万的,竟连个名分都讨不到。”
孟婆迫不及待地转头跟季茴分享,却没发现季茴使劲朝着她眨眼,眼角都要抽抽了。
“本座没有名分?”一阵阴风从背后吹来,冷飕飕的声音也接踵而至。
孟婆立马整个背脊僵住,当机立断抓着季茴就走,头也不回。
“今天的鬼火可真亮啊,茴茴,你大老远跑来,快给我讲讲这桃花符怎么用吧......”
眼看离身后的冷气越来越远,孟婆心下暗喜。季茴正尽力憋笑,蓦地一道白影闪过,一位着天庭服饰的白衣仙君挡在了她们身前,盯着她们,双目灼灼。
孟婆不知他是何意,只得用眼神与季茴传音:
“不会吧,也没听到什么就要灭口不成?茴茴你放心,姐姐决不连累你!”
刚说完她就闪到季茴身后,同是仙界中人,应该会手下留情的吧。
她从季茴身侧只露出一个头,双指从自己嘴巴前直直划过:“乾华仙君放心,我嘴巴最严了,今日什么都没听到。要不您到我那喝碗汤消消火?”
但对方并无反应,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孟婆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只得回头向上司求助。
冥王也搞不懂这个只知道问自己要名册看的男人怎么好端端就炸了,上前打着圆场:“好侄儿,不至于不至于,让她们走吧。”
“跟我走。”乾华仙君,也就是飞升后的楚绥之,终于吐出了三个字,随后就在孟婆和冥王的目瞪口呆中把一脸状况外的季茴拉走了。
——
等季茴回过神来,二人已来到了忘川河畔。
血黄色的忘川河水波涛翻涌,腥风扑面,能看到里面虫蛇满布,耳边是其中不得转生的孤魂野鬼发出的无尽哀嚎。
注意到季茴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楚绥之暗恼自己太着急了,忘了地府哪有什么适合说话的好地方。
他移步挡到她身前,广袖一挥,虫蛇和孤魂都静止了,彷佛从没有出现过,唯余靡艳的彼岸花在他们脚边微微摇曳。
周边氛围终于正常了一些,季茴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人牢牢握着,脸上一红,刚想提醒,对方率先放开了她的手。
她刚想松一口气,却被紧紧圈进了一个带着冷冽冰雪气息的怀抱。
怔愣间,这位传说中冷心冷情的乾华仙君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微颤的嗓音缱绻:“茴茴,我终于找到你了。”
虽然不知为何对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但季茴还是手足无措地挣脱出怀抱,远离了那如鼓的心跳。
终于有时间好好打量这位初入天界但声名远播的仙君了。
面如冠玉,神采英拔,的确是极俊朗的,只不过此时一双寒星眸眼眶微红,眼下一颗小小的泪痣给他添了一分艳色,就这么凝视着她,如诉如泣。
恍惚间她还真回想了一番自己是否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但很快她摇摇头,清醒了几分,小心翼翼问道:
“仙君可是认错人了?小仙刚化形不久,从未见过仙君。”
“没有认错,你是我的妻子。”楚绥之又上前一步,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季茴没来由的慌乱,只得往后退一步,突然福至心灵,莫不是那团乱了的红线中也有乾华仙君的?得赶紧回去解决了这麻烦才是。
“仙君莫急,近日姻缘树的确是出了些小问题,我马上回长生殿,很快就能解决了。”
正要离开,手腕却被拽住,他的手心温热,力度温柔,不会让季茴感到疼,却难以抽走。
“茴茴,你是不是怪我太晚才来找你。花了将近百年才飞升,是我不好,但别不理我。”
美人垂泪的破碎感,让季茴感觉自己简直罪大恶极。
唉,她叹口气,从袖口掏出此行的目的——桃花符,塞给楚绥之:
“乾华仙君,这是我师傅月老亲制的桃花符,甚是灵验。有了它,你一定可以找到妻子的。”
孟婆姐姐,对不住了,下次再给送你个更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