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南泽一行人是奉命来找季茴和楚绥之的，所以见苏叶没什么事就又匆匆去别的地方找了。
本以为只是小孩子到了野外玩疯了，所以对谛望镜疏于照看，他也是这么安慰陈太后和长公主的，没想到寻了半天都不见两人踪迹。
被浓重的血腥味引去，看到满地横尸遍野的刺客时，景南泽的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他示意手下把尸体一一带走查验身份，自己则和高达兵分两路细细搜寻。
遇见顾方池和林蓁的时候，他们身边也并无猎物。这就有点奇怪了，因为顾方池一听到狩猎就兴致勃勃，而且从他骑马拉弓的身姿来看也颇通此道。
事实情况是，顾方池有好几次都瞄准了野兔、狐狸，甚至还遇到了一只梅花鹿，但林蓁爱心泛滥，宣称万物有灵，让他放过他们，顾方池只好作罢。
不过稀奇的是，这次遇到了一只黄鼠狼，林蓁就没那么有爱了，反倒躲到顾方池身后。还向他递去期待的眼神。
顾方池：？合着只有好看的动物才有灵呗。
他似乎明白了林蓁的想法，放心地瞄准猎物正要射箭，景南泽一行人的马蹄声传来，黄鼠狼逃窜而去捡回了一条命。
“顾大人，可有看见明月和楚仙长？”景南泽勒马停于二人身前询问，语气淡淡。
顾方池转身用眼神向林蓁确认，林蓁眼中都是疑惑，缓缓摇头，顾方池自然也对着景南泽摇头道：“出发后便未见过，可是出了什么事？”
景南泽听闻后眼睛微微眯起，快速地打量了一眼顾方池，调转方向策马疾行离开，只留下风中的一句：“无事。”
而顾方池看着景南泽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彩，唇角似勾未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高达那边，也遇到了别人，是许一灵和言墨。
那时候两人已经互通过心意，正在树下腻腻歪歪，言墨还做了个花环给许一灵戴上，许一灵嘛，双手捧着脸，一脸痴汉相地盯着言墨，衣裙上早不见先前的血污。
高达是很不想打破这冒着粉红泡泡的氛围的，但救人要紧。
“咳咳。”高达还是很上道地背过身去跟他们搭话，“二位有见过季小姐和楚仙长吗？”
“没有。”许一灵头都不回，只想快点把人打发走。
“好的，打扰了。”高达抱拳正想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向二人跑去，像见着了肉包子的狗狗，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
“对啊，你们也是仙长，有没有办法联系到楚仙长？他们失踪了。”
许一灵听了只觉可笑：“失踪？拜托，我们大师兄可是飘渺山扛把子好不好！”
还是言墨想到了什么，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我给大师兄传信试试。”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玉简，指尖白光乍现，注入玉简，但玉简并无反应，光芒也很快退散。
许一灵见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拿出一个罗盘，看了却更加慌张：“也感受不到大师兄的灵气。”
——
季茴其实有择床的毛病，但可能是白日里发生的事太多，耗了太多心力，她抱着楚绥之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感受到季茴的呼吸渐渐平稳，楚绥之慢慢睁开眼。季茴似觉得冷又将他抱紧了些，他也将环着她的手臂轻轻收紧。
低头看去，她浓密纤长的美睫如蜻蜓翅膀般微微颤动，挺翘小巧的鼻子借着月光在虽有脏污但仍如白玉般的脸上投下了小小的阴影，平素柔软粉嫩的唇瓣因缺水有了些许干裂。
楚绥之咬牙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抚过季茴的双唇。
她一紧张就喜欢咬唇，这印子那么深，今天肯定吓到了吧。
突然，季茴抬手在脸上胡乱挠了一下，嘴里还发出了不太满意的哼唧声。
一声轻笑从楚绥之唇边溢出，眼中似有潋滟光华，那颗泪痣也彷佛活了过来般生动，他又轻轻地将她垂落到脸上的碎发拨至耳后。
多奇怪，现在的他明明疼痛、脆弱、狼狈不堪，但他感受到的却是满足，胸腔中有东西满到要溢出来，可能是季茴想让他感受的甜，也可能是小师妹对他解释过的喜欢，又或者是什么他还不明白但极好的东西。
楚绥之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看着季茴，专注、温柔，也贪婪。直到听到远处传来的不太整齐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他才眉心拧起，全神贯注分辨对方是敌是友。
季茴也听到了，从梦中悠悠转醒，迷蒙的眸子对上楚绥之颇具病态美的俊脸和认真望向她的柔情眼神，她霎时就脸红了，又发现自己在人家怀里，手忙脚乱就要起来。
楚绥之闷哼一声，她就不敢动了，也想起了他们现在穷途末路的境况。
外面的喊声不断，她警惕起来，生怕是坏人假扮的，但仍不好意思看楚绥之，低着头闷声问他：“有人来了，怎么办？”
其实楚绥之早就听出来了是高达，也知道若不是自己人不敢闹出如此大动静，但他垂眸看着乖乖缩在自己怀里紧紧抓住自己衣裳的季茴，也凑到她耳边，嗓音低沉好听：“别出声，再等等。”
脚步声越来越近，季茴也越来越紧张，望着被枝叶遮掩的洞口，手心都出了汗，差点拿不住已经打开盖子的迷药。
门口的障眼法一下子都拨开，火把的光照进来，盖住了月光，季茴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没注意到楚绥之在她后背一下一下轻拍安抚。
她正要一闭眼把迷药扔出去，高达的大嗓门来了：“茴妹妹！楚仙长！”
随后他那张此时显得无比顺眼亲切的大脸笑着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高大哥！”得知安全了的季茴不知是激动还是后怕，眼里又蓄满了水汽，站起身来揉了揉红红的兔子眼睛，扶着脸色晦暗的楚绥之往外走。
“太好了，幸好被你们找到，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高达看到变成血人的楚绥之吓了一跳，但想到满地的黑衣人尸体又是满腔敬佩：“茴妹妹，你没受伤吧。”
“没有，得先找苏姐姐给楚绥之看看。”
话音未落，身边将士们纷纷发出惨叫应声倒下，高达忙与剩下的人聚拢成一排，举刀拦在季茴两人身前。
倒下的人都中了毒箭，抽搐片刻便口吐白沫。
这时，四周的灌木丛后，走出十数位蒙面的黑衣人，装束与昨天的刺客一般无二。
高达目露凶光，环顾四周，他们现在已仅剩五六人，恐凶多吉少。
他低声对身后的季茴和楚绥之说道：“茴妹妹，你们先走，快！”
季茴又一次想起了白日里的情景，觉得手软脚软，但还是扶着楚绥之向后跑去，没跑多久就听到了身后兵刃相交以及刀剑入肉的声音，当然还有惨叫声。
季茴又一次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楚绥之拉住季茴，对上她不解的目光，叹了口气，屈起手指慢慢拂拂她的眼角，深深看了她一眼。
“莫哭，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说完便以决然的姿态踉踉跄跄但速度惊人地跑回去，加入战局。
季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伸出手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抓到。
她一跺脚，正要追去，突然听到了许一灵的声音。
“茴姐姐——”
“一灵！我在这里！”季茴边大声回应边向声音来源处跑去。
还好许一灵的黄衫在林中比较显眼，季茴只觉得两辈子都没跑那么快过，她扑进许一灵怀里的时候已经哭成了泪人，指着楚绥之他们所在，语气哽咽：“快去，快去救他。”
言墨早就察觉到了不远处的打斗声，不待季茴说完就掠身飞去。
等到许一灵带着季茴回去，战局已然结束。
高达也受了不少伤，半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对着刺客们的尸体骂骂咧咧。楚绥之就倒在他旁边，言墨正在细细察看他的伤势，但不管问什么楚绥之都说不出话来，双眼将闭未闭，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濒死模样。
楚绥之觉得眼皮很重，有种五感在被逐渐剥夺的钝感。
他看到微微曦光中，季茴在从远处奔来扑倒在他身前，哭得身子都一抽一抽的，嘴里在说些什么，但他什么都听不到。想最后一次帮她擦泪，但手也不听使唤。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想，救了她，救了她喜欢的人，死之前得到了她的眼神和眼泪，也算是这么多年没白白修炼了。
——
再次睁开眼，楚绥之微怔了一会儿就发现自己还没被阎王收去，而是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想起身，但浑身剧痛且无力。
一声嘤咛从耳畔传来，是趴在床边睡着没多久的季茴，她的眼睛肿的像颗桃，此时又有泪花闪现，声音惊喜但沙哑：“你醒啦！你都昏迷两天了，现在觉得怎么样？我去叫苏姐姐......”
楚绥之觉得自己可能是睡了太长的一觉把脑子睡坏了，他竟然抓住季茴的手腕不让她走，直愣愣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嗯？”季茴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脱口而出：“我担心你，就在这看着......”
“你不应该去照顾......你喜欢的人吗？”楚绥之敛眸低语，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一个他不愿承认的事实。
“去陪高达吧，不用担心我。”
下章表白啦~终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春猎（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