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春猎(三)

他们的目标......竟然是季茴!

楚绥之眼神一凛,一掌挥开舞着刀砍向自己的人,夺过刀,欲运行灵力冲破封锁。

他感觉自己的灵力被冰冻在身体各处,往日可快速成诀的双手此时却似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所束缚,动的艰难、缓慢,十指都在颤抖,且伴着锥心之痛。

尽管他在强行压抑不断涌上喉头的血腥,但仍有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嘴角溢出,从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下,在他凌乱污损的白衣上绽开朵朵红梅。

“噗——”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迸出,他也终于支撑不住单膝半跪在地,头颅垂下,被风扬起的乌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窥见一抹毫无血色的惨白。

去追季茴的几人在林中疾行,所经之处仅有沙沙声,枝叶晃动,树影斑驳。

“老大,那个道士不会追上来吧?不是说他很厉害?”其中一位黑衣人往后确认了一眼,似有些担忧。

为首的黑衣人并未放慢动作,只冷笑一声,语气不屑:“脱了牙的老虎,怕什么。”

少时,可能是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他面色不虞地回头,瞳孔却骤然放大:“你......你怎么会......”

话音未落,脖颈上血痕显现,他睁大着双眼倒在地上,腾起一地落叶,最后的目光所及处,是横尸在侧的同他一样面露惊恐和不甘的手下,还有那位白衣浴血的俊逸死神。

随着敌人气息的消失,楚绥之一直提着的一口气也终于松了下来,手中的刀深深插入地面才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强行动用灵力后,他的五脏六腑此时又如火烧一般,愈演愈烈。他弓着背咳了许久,想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腥,但好像怎么也抹不干净。

忽地他耳尖微动,待转过头去,瞳孔中倒映着的是一个没有死透,举刀朝他袭来的黑衣人。

他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闭上眼之前只一声轻叹,也不知道她安全了没有。

倒下去的时候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落入了一个馨香柔软的怀抱,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只睁开了一半,但还是看见了季茴朦胧的泪眼,听到了她叫自己的名字:“楚绥之,你是不是很疼......”

——

季茴在楚绥之让她跑的时候就清楚,他没有把握赢,否则不会让自己离开他的视线。

所以她想跑出去找救兵,但跑了许久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咬咬牙,又回了头。

回来之前,她担心自己会拖累楚绥之,可看到楚绥之在刀下的那一刻,她很庆幸她回来了。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拿出手里一直攥着的小黑瓶朝刺客扔去,这是苏姐姐给她的迷药,能让七尺大汉瞬时倒下。

接住无力倒下的楚绥之,看着他在昏迷前还在微笑摇头,她的泪水不自觉从眼眶中连成线落下。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像被摔碎的美玉,被踩脏的白雪,被揉皱的丝绸。

她忍不住去想,书里大篇幅描写的,外人大多能看到的,都是他的天赋异禀锋芒毕露,这样破败不堪的时刻,只不过是他光辉人设的点缀。

但是他......这一路都是怎么过来的呢?

他知不知道......是可以喊疼的呢?

——

楚绥之是被体内的灼热烧醒的,他费力地半睁开血丝密布的双眼,辨认了许久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山洞中,洞口被什么东西掩住,只泄进来一丝丝光亮,这仅有的光亮中是无序飞舞的尘埃。

他警惕地观察四周,努力回忆自己是怎么来这的。

就在这时,洞口大亮,熟悉的娇柔嗓音安抚了他瞬时紧绷的那根弦。

“你醒啦!”季茴面露喜色,两步并作一步来到楚绥之身侧,蹲下身来,把他扶起来少许。

走近了楚绥之才发现她的头发乱了,脸上也有些脏污痕迹,问出口的声音嘶哑:“你怎么......”

“先别说话,喝点水。”几乎是命令的口吻,季茴让楚绥之靠在自己怀中,给他慢慢喂着用叶子卷成杯盛来的水,神情认真。

虽然这杯清水对楚绥之来说就如同烹油烈火上的一滴水,还没滴落就已成烟,但他体内的躁动翻涌的血液却惊奇地平静了许多。

饮罢,季茴正要收回杯子,手腕却被楚绥之一把抓住,灼热却温柔。

“怎么搞的?”楚绥之盯着她手指关节上的破皮处,隐约可见里面的血肉。

“哦,这个啊,就是摔了一跤。”季茴无所谓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语气随意,但看到楚绥之似有些生气的神情,感觉即将被训,立马反客为主:“我这个就是皮外伤,一点都不疼,反倒是你,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楚绥之的确是生气了,但他是生自己的气,因为此时他连最低阶的疗愈术都使不出来。

“你不该回来的。”他垂着头,声音闷闷的。

他不敢去想如果当时对方再冒出几个人会是什么后果。

“我不回来你就死了!”想起当时他在刀下颓然闭眼的样子,季茴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她抽回被楚绥之拽着的手,却又不敢抽地太快,还把他轻轻靠在石壁上,才转过身去抱住双膝生闷气。

听到小姑娘鼻子一吸一吸的,楚绥之慌了神,艰难勾起手指拽了拽季茴垂在地上的衣摆,语气焦急又虚弱:“你别恼,只是当时我没办法保护你,怕......”

“我可以保护你啊。”季茴转过身来,倔强地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来,这句话被她说的理所当然。

“保护......我?”楚绥之怔怔重复着她的话,眼中是疑惑和不解。

他从小就被寄予厚望,所有人都跟他说将来要护佑苍生,现在要保护师弟师妹,他也觉得保护别人是理所应当的。

因为他很强大,因为一直以来不管遇到什么困境,不管有多难捱,他总能一个人熬过去。

他有时候隐约也觉得就像别人说的,他是天道的宠儿,所以当师妹因为累了痛了对着师傅撒娇耍赖时,他会继续咬牙继续,当师弟们遇到强大的妖兽躲在师傅身后时,他会往前几步挡在所有人身前,做好那个光风霁月的师门骄傲。

不过有时候,他也想当那个可以躲在亲近之人身后的弱者。

可有后盾之人,如何又算弱者呢?

季茴不知道楚绥之在想什么,只想一吐为快:“怎么?我一介女流,又是凡人,就不能保护你了么?也不知道在硬撑些什么......”

“谢谢。”楚绥之深深地望进季茴湿润的双眼,眼里的情愫让季茴脸上有点烧。

他浑然不觉季茴的不自然,还伸过手去轻柔地包裹住季茴攥紧的小拳头。

“干......干嘛......”又一次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季茴结结巴巴,但也想起来他现在很不舒服,语气软了许多。

楚绥之轻笑一声,笑容在如白雪红梅的脸上更显靡丽,“再不松开,手心也要被你弄伤了。”

季茴乖乖松开手,手心里是圆滚滚的青枣,她顺势把枣子塞到楚绥之手里:“吃吧,我刚刚尝过了,挺甜的。”

最后还是看不下去楚绥之抬起手时那呲牙咧嘴的样子,她拿过枣子凑过去喂给了他。而后便仔仔细细查看了他的伤势,小声询问着这里疼不疼那里痛不痛,却没看见伤损美人的眼底和嘴角挥之不去的笑意。

——

山上的夜来的早些,比起白日更是阴冷许多,此时山洞中唯有明月施舍的如水残辉。

季茴试了好几次生火都失败了,还好楚绥之浑身滚烫不觉得冷,她也就安安心心呆在一旁不折腾了,免得楚绥之见她手磨破了又要说教。

在季茴打了两个喷嚏后,楚绥之终是忍不住,咳着向季茴招手,让她靠得近一些。

“怎么了?”季茴靠过去端详他的脸色,很是紧张。

月光下楚绥之的脸色更显苍白,眼下的泪痣被血渍浸染,虽更加鲜艳却无往日神采。

“我烫的难受,你靠近些。”

听着楚绥之有气无力的嘶哑嗓音,季茴一探他额头,果然烫手。

楚绥之眼眸半阖,触到季茴的手时似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季茴想了想便做了决定,将外袍除去,仅着里衣抱住了楚绥之。

我冷他热,这样应该可以吧?

等等季茴!你害羞什么,现在你可还是长袖长裤呢!

许是为了缓解暧昧气氛,季茴望着洞外的月华,准备找些别的话题聊:“谛望镜也坏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楚绥之悄悄回抱住季茴,感受到怀里的身子的确暖了一些,松了一口气:“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也是。他们再怎么样,总不会有我们惨。”

想到了什么,季茴唇角勾起,双眸在月光下焕发出璀璨光华,“何况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都好,吵闹哭笑都会很有意思。”

就像,我现在一样。

安静享受此刻的季茴不知道,楚绥之听到她说的话后沉默良久,心下苦涩,虽闭着眼但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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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来修仙天才搞恋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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