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夜深寂静,窗纱映出屋内橙黄一片的光影,岁然坐在床边,看着地板上铺好的被褥。

她半跪在云亓身侧,拉了拉他的衣袖,“帝君去床上睡吧。”

云亓拉过锦被躺了下来,“你睡床。”

岁然咬了咬唇,又劝道:“你的伤还没好。”

云亓阖上眼,没有理她。

见他不肯起来,岁然索性褪了鞋袜在他身侧躺下,她小心翼翼地钻进锦被里,从被褥里探出一个头,恰巧撞入了他睁开的紫眸里。

“做什么?”

他的声音寡淡,只是往日松弛惯了,没有收敛。不像现在,在同一张被褥里,两人离得很近,说话声音不大,就显得松松懒懒的,听起来竟然带着些诱哄和无奈。

炽热的气息喷薄在岁然额间,她的脸上一热,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反正不要你睡地上。”

云亓闻言长睫在眼下覆出一片阴影,随后起身将她裹在被子里抱起来。

身体骤然一空,岁然下意识揽过他的脖颈,几缕碎发落在她脸上,有点痒痒的。

周身弥漫着的都是浅淡的茶香,云亓将她放到床上后正要直起身,她手下的力道却微微加重。

云亓稍微低了低眼。

却见她微微仰头,全然出乎他意料地吻了上来,可两侧的耳朵却像是充了血一般,红得不成样子。

他的感知间,只剩下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清香以及唇上柔软的触感。

凤殿鸾屋,宫纱繁锦,霎那间全部失去颜色,顷刻寂静。

云亓单手撑在床沿,任她动作,并未有一丝一毫的逾矩,只是紫眸之中暗色涌动。

岁然的手臂压着云亓的颈后,在这样的场景下已能够听到自己心下跳动的声音,声声清晰。

但她不能退。

她试探着抵进齿间,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凭借着从前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经验。

“......小九。”

他只是唤了她这么一声。

岁然睁开眼睛时,恰好对上云亓抬起的瞳仁。

他那双凤眸,不笑时淡漠,散漫地笑起来时,又带着一股慵懒而疏离的上位者气息,像是随手泼墨的山水画,有种漫不经心的好看。

可是此时眼中翻涌着的,却又是以往并不多见的欲色,连带着眼尾的那一寸殷红,都更深了两分。

压在潋滟淡漠的瞳仁之中,带着摄人心魄的昳丽。

岁然的目光缓缓落到了他的唇上,她其实并不会什么技巧,很是生疏,适才许是不小心咬到他了,那张薄唇上破了个小口。

她因他突然出声,心下微顿。

却又觉得一切不该停滞在此刻。

岁然眼睫颤动了一下,又倾身要吻上去。

“小九。”

云亓又唤了她一声。

他仍旧单手撑在床沿,只是另一只手垫在了她的脑后,“本君不是什么君子。”

他这话,似是在提醒她。

她一双星眸惯来澈然,恍若被水洗净般,在昏暗的室内,也分外灼人。

岁然恍惚地看着他低垂的眼睫,没有什么犹豫地在他的唇上飞快地印了一下。

在她撤离之际,却忽觉扣在她后脑勺的手掌微微收力。

并不同于岁然那般吻得毫无章法,云亓极有耐心地隔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一下又一下浅吻她,随后就加深了这个吻,攻城掠池,犹如疾风骤雨。

撑在床沿上的手青筋脉络分明,显出了点儿别样的旖旎。

“呼吸。”

他稍稍撤离,抵着她的鼻尖,嗓音也像浸润了甜酒般带着点哑。

鼻尖是两人痴缠交互的炙热气息,骤然听到他这句话,岁然才红着脸喘了好几口气。

两人隔得很近,她半垂着眼,只能看到他的唇色很艳,唇瓣上破皮的地方结了道口子,竟莫名得多了些惑。

忽地,他的吻落在了额间,然后是双眸,最后顺着鼻尖一下接一下地啄吻下来。

她的指尖止不住颤了颤,酥麻的触感从脸上蔓延到了心口。

岁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躺下的,只是觉得一切好像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呼吸交缠之际,就变成了云亓躺在床上,而她趴在他的胸前。

岁然眼睫很轻地颤动了一下,俯身凑近去吻他。

此时空中弥漫着她熟悉的茶香,因此显得那一点儿腥甜的血腥味有些许突兀。

她一时分不清那是云亓身上的,还是她身上的。

在贴近薄唇的那一瞬,男子半抬起眼,只是这次他不退不避,就任由岁然在他唇边停滞了半刻。

她的呼吸颤了颤,避开面前之人的视线。

云亓沉身,潋滟的眼眉此时半敛,就这么看着她。

她口中还含着血,连带着破碎的呻.吟都只能顿滞在喉间。

烛火倒影在帘帐上,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时而暧昧时而清晰。

鲜血入喉,她细细哑哑的低喘再也抑制不住,神情恍惚,如坠落梦境。

风雨飘摇。

烛芯快烧尽了,云亓才将她连着被衾一起抱起,抬脚往净室走去。一番清理后,她再躺回床上,想要翻身,却是半分劲都使不上。此时眼睛带着一点儿莹润,看着云亓慢条斯理地披上锦袍。

他俯身过来,放下帘帐,似乎是要出去。

岁然的思绪此刻还算不得清明,她恍惚地眨了眨眼,轻声问道:“帝君要走吗?”

云亓嗯了一声,从帘帐的缝隙里伸进来一只手,仔细地替她掖了掖被角,“出了点事,我去处理。”

她原本还想劝道,他身上有伤得需静养。

可......一想到他们方才所做的疾风骤雨,她嗓子眼里突然烧起火来,这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况且,她将血喂与云亓,他的伤应该很快便能好。

应该是不碍事的。

岁然将半张脸埋进锦被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指尖带着一丝轻柔的缱绻,很轻地点了点她额间,“好好休息。”

许是累极,又许是心中思虑终于拨开见月明,岁然缩在暖和的被衾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云亓隔着帘帐,在床边站了许久。

世间所有人大抵都认为岁然的血能够疗愈万伤,复生万物,但唯有试过此法的他才知晓,其实并无任何作用。

如果这样做能让她安心,

骗骗她,好像也行。

等到最后一芯蜡烛燃尽,他才抬步离开。

院落内早有人恭候多时,见云亓出来,恭敬地行了一礼,“见过帝君。”

“囚星殿如何了?”

云亓并未过多停留,反而径直往殿外去。

洛一跟在他身后,闻言稍有迟疑,“......并未有何不妥。”

耳边似又回响起司命的话,声声砸在她的耳鼓,激得她轻蹙起眉头,“月鹿,此次帝君命盘占卜为凶,你若当真忠心,便不该听帝君的话来监视我。”

她尚未能参透这凶兆为何,便受了云亓之召前往昆仑山。

忽地,整座山脉剧烈一震,一下子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洛一趔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云亓顿住了脚步,身形未动,甚至连衣袂也未撩起分毫。他低声念了段法诀,便见昏暗的院中亮起星星点点的金光,骤然照亮了他们二人。

洛一看着她周身层层环绕的金光,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帝君......不要......”

云亓并未因为她的情绪而停下来,直到把一整个法诀念完,他才撩起眼皮去看她,却见那个上山入海,刀枪不入的威风金鹿,哭了。

她只是哭。

倘若不去注意她脸上的泪痕,她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两样。

他恍惚似的想起最初捡到洛一的时候,彼时他不过八千岁,听闻凶兽穷奇在梧桐沼泽作乱,等他赶去镇压穷奇之时,金鹿一族已被覆灭得所剩无几。

梧桐沼泽是金鹿一族世代栖息的地方,哪怕容身之所已成滩涂,亲族之人尽数殒命,他也未曾见过洛一掉下一滴眼泪。

云亓淡淡地收回视线,“自今日起,本君与你解除神兽契约,你大可回梧桐沼泽做一逍遥神仙。”

金光渐灭,周遭寂静。

洛一毫不在乎地抹了把脸,屈膝跪地,“谢帝君恩典。”

而此时的昆仑山山门外。

结界早已抵挡不住戾气的袭击,是以云展他们正在施法守护结界,便连西王母都不得不出手应对这桩棘手事。

可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难缠。

原本以为只有无妄一人需要对付,可自昨日六界混战后,越来越多的戾气从阴山地狱里逃脱出来,如今六界已是生灵涂炭。

人人都想得到岁然的血,而庇佑她的昆仑山一时就成了六界群起而攻之的目标。

昆仑山的结界自天地初开便蕴含了无穷力量,故而能拖延一些时间。待到结界彻底溃散,别说是岁然,便是其余弟子也是一个都跑不掉。

西王母忽地看向结界碎裂的地方,肃声命令道:“竹修,带着你的师弟们从昆仑镜离开。”

竹修便是西王母座下排行第一的大弟子。

他目光扫过勉力支撑结界的师弟们,眼神犹豫,“师尊,弟子们怎么能舍下您呢?”

“别废话。”

说这话时,西王母已飞身至他面前,替他给结界蓄力,“你作为大师兄,难道宁愿看到师弟们送死吗?你走之前,务必将小十七带到弱水去。”

“师尊......”

竹修到底没把话说完,他沉痛地朝西王母拜了一拜,随即召集一众师弟集合。

清点人数时,竹修发现了还在修补结界的云展,他先命师弟们去弱水等候,才匆忙赶去云展身边,“十六师弟,走吧。”

少年面容精致,不笑的时候,眼神有些凉薄的冷,尤其是他现在集中精力修补结界,浑然没有往日那些风流气质。

云展头也没抬,“师兄先走吧,我留在此处协助师尊。”

“可师尊吩咐了......”

竹修的话被云展半路斩断,他嘴里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今日山门要是破了,便再也没有师尊了。”

云展掌中神力未断,忽而扭过头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留在这保护师尊,小十七那,”

他顿了顿,“劳烦师兄将她带去弱水。”

竹修见劝他不动,索性开始耍无赖,“要去你去,我可不替你。”

他见云展还想拒绝,便又添了句,“十七与你关系最好,你就这么放心把她交给我?”

片刻寂静。

“不去了。”

云展眉眼半敛着垂首,声音很轻,“我就在这护着她。”

......

数不清的戾气压境,犹如吞天乌云一般。

无妄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禅玉珠,脑海之中却在沉思这颗珠子为何能将他带去无人之境。

这分明是岁然的禅玉珠。

而且,是一颗失了术法,平平无奇的玉石。

不过也只困住了他几个时辰。

就好像,它仅剩的那丁点儿作用,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掌心猛地收紧,他忽然生出了点索然无味的意思,指尖随意一点,便见防守了一炷香的结界倏然崩塌。

身后的恶鬼纷纷上前,尚未行至山门,半空中忽然闪过一道金色的寒光。

一柄莹白的长剑刺入山门前方的地上,剑尾甚至还在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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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个上神当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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