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言的这两个人关系蛮奇怪的。”顾明哲语气十分客观地评价道:“我觉得他们两个在轧姘头。”
顾升平说:“请从我的房间里出去。”
顾明哲说:“你觉得他们两个谁先下手的?我觉得是言清玉,那家伙一看就满脸欲求不满嘛。”
顾升平说:“请从我的房间里出去。”
顾明哲说:“不过言临晚也蛮有意思的,你说他活了一千八百年?白活啊,我看他弱鸡得很,连你都够呛能打过呢。”
顾升平:“……”
顾升平把手头的纸笔‘哗啦’往桌上一摔,吊起眼睛来看着顾明哲。然而顾明哲丝毫不在意,笑眯眯凑过来:“生气什么呀?”
顾升平说:“……请从我的房间里出去。”
他们两个都无处可去,所以言临晚把他们暂时安排在落月庭的空殿中。满落月庭都是空房子,然而顾明哲非得赖在这里,讲一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害得他思路三断两断,已经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查到哪里了。
顾明哲压根不怕他,顺手抄起了他撂在桌面上的纸币,顾升平倒也不拦着。只见那上面纵横交错地画着些线条,纸边写了两个字,‘光源’。
“哎哟,灯。”顾明哲弹了下那张纸,“你不想听八卦,那想出灯的名目了么?”
顾升平沉默了一会儿,匪夷所思道:“到底为什么你们都知道灯啊?!”
船锚地的后台终于让谢枯荣和他联手黑了?
“嗯?我们都知道?还有谁?”顾明哲想了想,一敲手心,恍然大悟,“哦……你见到谢枯荣了啊。”
他十分有兴趣地逼近了顾升平的脸,仿佛要和他分享呼吸一般地对视着:“你和谢枯荣提到我了么?”
“自然提了。”顾升平眉目不动地说,“我和他畅聊了你的来处与去处,会死在什么地方,最害怕什么东西,怎么杀才会死——”
顾明哲轻声打断了他:“怎么不提呢?”
顾升平沉默,看过来的目光十分镇定。
“衙门公干,在追寻极凶极恶。”顾明哲说,“我是个从天而降的,你打不过的,又麻烦又神秘的危险人物。如果我就是那个逃犯,多么合情合理。你已经见过了谢枯荣,该知道我在他面前也是没有逃脱余地的。上报给他,你的麻烦就结束了。”
“即便如此,那也是你的私事。”良久,顾升平说,“你没害过我,我的嘴就没那么欠。”
“哦,社交礼仪啊。”顾明哲拉了个讨人厌的长调子,“好吧,不吓唬你了。我和谢枯荣只是有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私交,他不是在追杀我。”
隐隐地,顾升平觉得自己松了口气。
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顾明哲之间,应该还算不上朋友才对。
“谢枯荣告诉了你什么?那是个碎嘴子又爱看热闹的人,遇见谁都想闲扯两句,八成恨不得把地点都告诉你吧。”
“他只说了一句真正的光源不可能是有形有质的灯。”顾升平说:“谢枯荣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谢枯荣不是人,他知道什么都不奇怪,你可以基本把他看作是全知全能。”顾明哲说,“不过他一般只是逼逼,不会插手别人要干什么事,键盘侠最烦人了。”
顾升平持保留意见,岔开了话题,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我想了一晚上,只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
顾明哲说:“洗耳恭听。不过你不是说我不足以取信你吗?就这么把猜想告诉我又是怎么个打算?”
“我的确信不过你,但我要做的事没法自己完成。”顾升平说,“你可以选择帮我或者不帮我,这是个交易,尽管开你的条件就是了。”
“真是一副生意人口吻,”顾明哲撑着下巴道,“好吧,我的条件是:我真的蛮好奇言临晚他们两个关系的,你陪我找八卦,我帮你毁掉灯。”
顾升平眉目不动,指了指天:“我想把那月亮毁了。”
顾明哲:“……”
顾明哲茫然道:“啊?”
“谢枯荣给了我一个很有意思的思路,他提到‘光源’。如果他是对的呢?如果所谓的‘灯’不是一个单纯的名词,而是一个代指呢?”顾升平道,“清都是极乐的永夜之城,谁会想毁掉极乐之城里的东西?为什么雇主始终不露面?到底是不想,还是不能?”
顾明哲说:“所以你觉得是一个什么外人……想毁掉清都城里的某样东西?”
“言临晚确实没什么能耐,可言清玉却不是个省油的家伙,我看不出他是什么,但我觉得他的危险程度或许不在谢枯荣之下……”顾升平说,“看看满落月庭的分身吧。分身的本质是将灵魂与力量切割出去,如果要我来做,我最多只能分出三个来。但是你看看落月庭。”
光是他们所见,落月庭走动的言清玉分身就不下百余人,而言清玉作为被分割的本体谈笑风生,完全看不出损耗与虚弱。他的灵魂与力量都不可想像的庞大,简直是个怪物。
而其实落月庭有什么可需要这么多分身一齐照顾的呢?云上落月,不染纤尘,言临晚就算再难伺候,也只是一个人类而已。没什么需求不能通过小法术来解决,那花这么大精力搞出这么多分身的意义是什么?
顾升平颇觉搞笑又震悚地想,为了看着体面?
“如果说有谁想对清都城下手,但是不想面对言清玉,我是完全能理解的。”顾升平说出结论:“而所谓的‘灯’,我觉得应该或者是类似于‘照亮清都城的东西’,而不是某种小灯火,小物件。”
顾明哲说:“……嗯,有道理。”
“我还怀疑过是不是落月庭里的烛火,”顾升平叹了口气,“回来的路上吹灭了好几个……但是都没有用。”
“等等,”顾明哲敏感道,“那是城中居民的灵吧?你吹灭了几个?”
“随便放女鬼出去的人,”顾升平揶揄道,“这时候要开始道德审判我了?”
“我只是觉得你长了一副圣人面孔,竟然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做这种事,还能讲出来,有点颠覆。”
“我没什么可心理负担的。”顾升平垂眸看着窗下水面上的小小灯火:“这东西只是乍一看漂亮……但是仔细想想呢?”
“人死如灯灭,本该归于平静。可灵魂却不得解脱,永远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上漂浮……”顾升平说:“生命已经足够广袤无垠,实在不必在死后体验得更多了。”
“云上的极乐之城,”顾升平抬眸望向天际的巨大银月:“……我思来想去,觉得那才是‘光源’。”
“我觉得谢枯荣也低估了你的大胆。”顾明哲低低笑道,“可你准备怎么毁掉月亮呢?网购一百枚核弹怎么样?”
“那不是真正的月亮吧。”顾升平说,“我从天上掉下来时没看见环形山。所以第一步是先搞明白,那月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也可以给你提供个思路。”
顾明哲同样走到窗边,俯身以手指直触落月庭下的湖水,只见以他指尖为起点生出一条细细的冰柱,直伸到湖水深处不可见的地方去。
顾升平低头,只见银光闪闪的湖水下一震,像是荧光灯突然闪烁一下,湖底隐隐浮现出幽紫色的,发亮的图腾。
“某种大型法阵的边缘。”顾明哲说,“这是言清玉的灵力。”
顾升平皱着眉:“我……”
“我也看不懂这是什么,试探只能到这一步为止,再多就会被言清玉察觉了。”顾明哲说,“毕竟是打算在人家房子里搞破坏,我们还是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吧。何况你还要毁掉月亮,设想一个超级外星人偷偷混进太阳系想要炸掉太阳,这地球方面也是要和他拼命的。”
顾升平没说话,不过从表情上来看十分认可。
“只不过从这点边角料来看,这简直像是一百个法阵套在了一起。不说它的复杂了,我们从作用看,无论什么东西,也不至于用这么多个法阵一齐工作。”顾明哲说,“我觉得整个清都城,日常运转其实也都是依靠着言清玉的。他才是清都城真正的管理者,言临晚是个挂名boss罢了。”
“所以如果‘真正的光源’真的存在,”顾明哲说,“也一定掌握在言清玉手里。你想绕过姓言的他们两个去探索‘真正的光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先探查情报,把矛盾尽量往后推,却没法绕过它。”
顾升平隐隐听出来了点苗头:“你……”
“我也没法直接带你飞到月亮上去。”顾明哲说,“咱们只能从他们两个身上下手,干点卧底红娘之类的活儿。”
“所以回到我最开始的问题,”顾明哲十分坚持,十分有兴致,十分感兴趣地问:“我真的觉得姓言的两个在轧姘头,搞一些不正常的男男关系,你觉得咱们从谁身上下手合适?”
顾升平哑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分析了一大圈,从实力分析说到炸掉月亮,最后怎么又被他绕回到了言临晚二人的八卦上去了。
“……言临晚吧。”半晌,顾升平虚弱地说,“毕竟打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