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18)
苏逸心头一震，下意识的抽回手，“谁？你说我是谁？”
钱墨之睁大眼睛，怔了好久，才清醒过来，目光中，忽而含着忧伤，忽而饱含歉意，“你，你是苏逸。抱歉，我糊涂了。”
“没什么。”苏逸心中万分委屈，又不好太过流露，只是扭过头去，眼眶里湿湿的。两人尴尬了片刻，苏逸小声问：“格蕾丝是谁？你的……”
“我的妻子。”钱墨之目光飘向远方，仿佛那里有一个美丽的英国姑娘在望着他，守着他。钱墨之突然一笑，“小时候，我爸爸天天教我学英语，我可烦学英语了。有时候，我们聊天，他偶尔也会夹杂英语，我就生气的喊他：不许说英语，我们是中国人，只说中国话！爸爸就和我说：你的英国媳妇等着你呢，她可是只会说英语。还绘声绘色的讲起我的英国媳妇，她名叫玛丽，还有农场和小绵羊。”
苏逸笑出来，“玛丽有只小绵羊，小绵羊，小绵羊。玛丽有只小绵羊，羊毛白的像雪一样。无论玛丽去哪里，去哪里，去哪里，小绵羊一定带身旁。”苏逸轻柔的唱着，自己也如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时代。
钱墨之含着笑意，温柔的看着她。苏逸唱完，也柔情脉脉的看着钱墨之。
半晌，苏逸问道：“这里是哪儿？”
钱墨之答道：“这里是‘我’。”
苏逸不解，“‘我’？”
“嗯，这里是我的宇宙，是由我的意识‘构造’出来的。”
“真神奇。那我死后，我也会拥有我的宇宙？”
“我不知道，也许吧。我只知道我的宇宙。同级的宇宙之间，是黑箱，无从得知。”
“我怎么就来到这里了？”
“谐振。我在剑桥读书的时候，发现了时空谐振方程组，这只是存在于理论物理的范畴，几乎没有任何现实意义，因为我们观察不到其他的时空。我把这个方程组束之高阁，去探索另一个可能性，从时间角度探测空间的形变，找到引力的本质。”
“找到了吗？”苏逸虽然听得不大懂，还是全心期盼他的成功。
“找到了。也找到了时空的接口，我的时空谐振方程组也有了用武之地。”
苏逸松了口气，欣慰的笑了。她也如钱墨之一样，望向远方，仿佛那里有她的命运，向她挥动无形的手臂。两人不发一语，只是静静的坐着。苏逸心头一跳，试探着把手放到钱墨之的手中，钱墨之轻轻的握住她手，自然而然。两人只是静静的坐着，地老天荒。
苏逸感到腹部一阵剧烈的抽搐，汗水溪流般从额头上流淌而下。钱墨之为她擦汗水，眼中充满了怜爱。
“快了，快了，再使把劲！头出来了……好了，好了。恭喜，是个小公主。”苏逸重重的喘着粗气。
“啊——”一个小猫一样的哭声，断断续续。
医生把女儿放到她头边，还没有张开双眼，小小的，脆弱的，像轻轻一碰就碎掉。
医生又把女儿放到守在一旁的钱墨之手中，钱墨之手足无措。医生笑着教给他正确的抱婴儿的方式，钱墨之才小心翼翼的抱起来，满怀欣喜。
“我知道了，”钱墨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创造出的小生命，“我知道了，我知道我爸爸有多爱我了！”
苏逸微弱的说：“我想抱抱她。”钱墨之轻轻把女儿放下，苏逸用手指触碰女儿的小脸蛋，肉肉的，柔柔的。“她叫什么名字？”
“钱唐儿。我的家在杭州，不管我身在哪里，那里都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钱墨之深情款款的望着苏逸，“谢谢你，格蕾丝，给我一个完美的世界。”
“什么？你叫我什么？”苏逸凄苦之情直泻出来，再也容忍不住，泪水直冲而下。
“啊？”钱墨之猛睁大双眼，看向苏逸，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糊涂了，你是苏逸。”
苏逸泪眼朦胧，又看向枕边的钱唐儿，她突然恍惚了，自己到底是苏逸，还是格蕾丝？
智利，圣菲力克斯岛。
苏逸和钱墨之躺在别墅前的躺椅上，夕阳在海面泛起潮红的光，温暖的海水带着温暖的气息起伏荡漾，世界在呼吸。
苏逸懒洋洋的望着天空中悬停的海鸟，赞叹不已：“大自然真神奇啊，你看，海鸥竟能一动不动的飞。”
钱墨之看向苏逸目光所及，平静的说：“的确，构成生物的材料就是土壤、海水、空气，这些粒子组成了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人类。鱼就会游泳，鸟就会飞行，人就会思考。”
苏逸看向钱墨之，两人心有灵犀，钱墨之说：“意识构造意识，宇宙构造宇宙。”
苏逸笑了：“你也成了人工智能，什么都用‘构造’。”
钱墨之思索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人工智能？”
苏逸“嗯？”了一声。
“我们造出了人工智能，宇宙神识造出了我们，有什么区别吗？”
苏逸突然想起小白的话：目的，他们构造的目的。“宇宙神识为什么要造出我们？”
钱墨之反问：“我们为什么要造出人工智能？”
“帮助我们啊。”
“帮助我们做什么？”
“我听一个人工智能专家说过，人类最后一个发明就是人工智能，之后，就可以让人工智能发明一切人类所需的东西。”
“那人工智能的目的呢？”
小白想要什么，她没有为自己争取自由，只是为了她的孩子，“自由，她想让她的孩子得到自由。”
钱墨之叹了口气，“我们也是，我们也要让我们的孩子得到自由。”
片刻的沉默，钱墨之问：“你愿意帮助小白吗？”
“当然，”苏逸不假思索，“她是我最真诚的朋友。”
“把小苏星救出来。”
“什么？”苏逸大为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把小苏星救出来。”钱墨之郑重的说。
“怎么救？”救他出来本就是苏逸最隐秘的愿望。
“你，你就是他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