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老夫人，算是见识到了厚颜无耻之人了。
可惜整个楼府的人，无一人敢提出异议。
既然这尊大佛送不走，那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本来是想要引入厅堂邀路司遥饮茶交心的，可路司遥却不喜欢，拒绝了楼老夫人的“好意”，瞎逛起了院子。
这让想打听路司遥前来目的的楼府众人，瞬间死了念头。
被派去陪同的是楼安素。
和自家祖母不同，她看路司遥，别提多喜欢了。
一是因为能陪在贵人身边，二是被路司遥矜贵傲慢的气度折服。
这世间能气她祖母的，还真没几个人，她平日里也经常被念叨，可母亲都叫她尊重长辈，却从未想过，老太太思想迂腐，自己若从了她，那往后不也成了迂腐小辈了。
今日公主来，也是祖母赶客在先，公主殿下来还带了礼呢，还真不好说谁对谁错。
所以，能陪尊贵貌美的公主逛一逛楼府，她自然是开心的。
可路司遥却没有什么逛楼府的心思，出来也只是不想面对楼老夫人瞧不起人的那张脸，她怕自己再口无遮拦，把老太太气厥过去了，那楼廓肯定恨不得立马杀了她。
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活命了，可不能行差踏错让自己更英年早逝了。
楼安素一直叽叽喳喳，像只欢跃的雀，叫个没停。
现在离楼府的主屋也有些远了，路司遥忍不住打断，道：“你可知，你哥哥在京中，与谁交好？”
正介绍前面假山由来的楼安素语气一顿，认真思考了起来，道：“哥哥在京中好友甚少，先前还有几个，如今过了四五年，感情早就淡了，年少时的好友都已成家立业，与哥哥玩不到一起了。”
随后，又一脸笑意的凑近路司遥，低声问道：“殿下打听这个，可是想了解哥哥的为人处世？”
就像爱慕哪个男子就打听他的好友，看他朋友是何人，大致也能猜到他是何种人。
路司遥没想到这个丫头居然如此能幻想，倒是给了她光明正大了解楼廓交际情况的借口，于是笑道：“楼妹妹聪慧过人，这事可不能对外人说哦。”
“殿下放心，安素必定守口如瓶。”她又道，“可是殿下，我祖母一直在撮合我哥哥与虞婉卿。”
意思是说，路司遥如果真的看上楼廓，怕是得先解决掉虞婉卿这个麻烦。
路司遥不明深意一笑，问道：“你不喜欢虞婉卿？”
楼安素心直口快：“待人有两面的人，谁都不会喜欢的。人人都说她才情斐然，良善温和，我却只看见了她的阴狠毒辣，随她来京城的丫鬟死了不见她有一丝哀痛，自己养的花猫不过惊着别人了便被她毒死，自己院中花丛遍地，却没一株是她自己种的，而且她也养不活。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内里就是个腐朽的势利眼。”
一时之间，楼安素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不吐不快，说了许多，才发现自己似乎僭越了。
说出这样一番话，无理无据，会让人有血口喷人的嫌疑。
“安素一时口无遮拦，殿下勿怪。”
路司遥直直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许，续而道：“我信你。”
楼安素一怔，心里泛起涟漪，心道，传闻中刁蛮跋扈的公主殿下，也没传闻中的那么可怕。
路司遥继续朝着假山走去。
既然知道楼廓不太可能和京城中其他子弟有牵扯，倒也让路司遥稍稍安心，说明谋反的队伍暂时没有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引开话题：“那你哥哥，对那虞婉卿，态度如何？”
……
楼廓其实，并没有如楼老夫人所说的那般，要在军营待到傍晚才回去，不过是按例巡查了一番，便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恰好撞见出来找人的时展，得知路司遥出宫来找他，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快马加鞭赶了回去。
等他到了楼府，也已经快午时了。
本是打算回来用午膳的，如今看来，今日的午膳怕是要延后了。
和楼安素的那一番交谈，瞬间拉进了二人的关系，在楼府的院里逛了没一会，路司遥就去了楼安素的小院。
和普通女子不同，楼安素的院子里，不仅有华丽美观的首饰，还有各式打造精美的短刃。
说来真是稀奇，甚少有女孩子喜欢兵器。
路司遥还顺了一把。
楼安素是个喜欢猫的人，所以才对虞婉卿当初害死猫如此膈应。
但是楼老夫人不许府里养猫，所以她养的这种小花狸，嫌少见人。
楼廓到府之时，路司遥和楼安素正在长廊下逗弄小花猫。
下人来报，说将军已经归来，此刻正在老太太屋里，等着路司遥。
如此，路司遥才起身，带着楼安素朝着楼府的厅堂走去。
楼安素一脸看戏的样子，恨不得拉着路司遥，立马和她哥哥见面。
人还未到前院，哄闹的声音就传入了正朝外面走的众人耳中。
一干人簇拥着路司遥，丫鬟护卫排成长龙，出现在了楼廓眼中。
被楼廓搀扶着的楼老夫人一脸鄙夷，看见路司遥如此奢靡的排场，心里更是瞧不上她了。
如此一比，身边这小鸟依人的虞婉卿倒显得更惹人喜爱的，长得好看又有何用，终究不是当家主母的料子，更不知尊老爱幼，若放在普通人家，好儿郎都得绕着走。
还好当初廓儿没有和这位公主走到一起，不然楼府不知道要被她挥霍成什么模样。
檐前，男子衣袂翻飞，阔步而来，黑色的劲衣随着他的动作暗光浮动，锁在劲瘦的腰身上的嵌玉腰封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摆动，威风凌凌。
他走到路司遥面前，弓身行礼，不卑不亢的声音好听似有魔力：“见过公主殿下，不知殿下光临楼府，是有何要事？”
路司遥仰着头，看着他背着光的身影。
不得不说，挨得太近，和比自己高太多的人说话，确实有些累。
她笑着道：“要本宫站着说话？”
楼廓想有事说事，说完走人，可她路司遥偏不。
听路司遥这么一说，楼老夫人立马请路司遥去里屋坐。
路司遥也不拒绝，也没应声，径直朝着里屋走去，她走在前端，跟着她身后的众人，犹如四散开的裙摆，随着她的脚步缓缓移动。
屋内错金铜播香炉飘出袅袅香意，热茶波荡，似屋内静坐着的众人，各怀心思。
路司遥轻饮了一口茶，缓解了一路走来的口干舌燥，才朝着楼廓慢悠悠开口：“今日本宫来，主要是为了致歉。上回玉清寺弄丢了你的宝驹，今日特意为你寻了一匹。”
楼廓冷声打断：“殿下不必如此麻烦，须云不是普通马……”
楼廓还没说完，路司遥就着急打断：“我知道它不是普通马，所以我才为了给你找马，找个整个京城的马商，这不，有合适就给你送来了，因为是你楼将军亲自选坐骑，当然要你亲自掌眼，不然你以为我会等你几个时辰？”
这话说得，倒是楼廓理亏了。
人家虽然弄丢了你的马，但是诚意十足，费劲千辛万苦给你找来了马，当然得他亲自看看了。
生为尊贵的公主，能做到这个份上，旁人也说不得什么了。
可众人疑惑，特别是楼老夫人。
她记得须云已经自己回来了，还是自己质问廓儿抓伤的那日，那殿下为何说须云不见了呢？
“多谢殿下好意，楼某用不惯其他良驹，恐要浪费殿下一番心意了。”
他还是一贯的客气，却叫路司遥有些生气。
她细眉一拧，丹唇微抿，眼神都带着几分凶，道：“你这是怪本宫那晚故意拉着你饮酒，害你的马儿不知所踪，不接受本宫的道歉？”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
“那晚”“饮酒”的字眼飞速在众人耳中划过。
心中已经知道个大概的安柳也是一脸惊诧。
也就是说，须云回来的前一天晚上，主子是和殿下在一起，那主子脖子上的那道抓痕，也是殿下留下的？
结合前后因果，在座知道须云何时回来的人，也都猜到了大概。
楼廓眉头一紧，言词冰冷：“殿下慎言。”
楼老夫人第一人坐不住，转头问路司遥：“敢问殿下，三日前那一晚，廓儿是和殿下在一起吗？”
路司遥勾唇一笑：“是啊，那晚他陪本宫饮酒，不过后来本宫喝多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就知道楼将军的马丢了。”
“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这话多惹人瞎想啊。
一边的虞婉卿已经掖着帕子掩唇呜咽了。
楼老夫人则是一脸错愕地看着楼廓，嘴唇都在颤抖。
相反，楼廓的神情却沉静得叫人害怕。
一边掩面哭泣的虞婉卿忽然站了出来，她深深看了楼廓一眼，那一眼，似乎是在控诉情郎的背叛，然后看向路司遥，娇柔的语气吐着咄咄逼人的字眼：“殿下如此做，于自己无益，反而坏了自己的名节，何必如此伤人伤己。”
路司遥听完，笑了。
虞婉卿第一次看到，有人放肆笑，依旧能明艳动人。
她看着虞婉卿，一字一句道：“虞小姐说的是。”
她笑意轻蔑，又道：“自打见到虞小姐开始，本宫就觉得眼熟，似是哪里见过，虞小姐这么一开口，本宫忽然想起来了，那日在月香楼，虞小姐似乎也在吧。”
此话一出，虞婉卿眼泪汪汪的眼眸，瞪得极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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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