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居心叵测

在某日午后时分,帝后车队终于回到建康宫,陈济已经疼得有些支持不住了,老早就让人快马加鞭宣太医令父女提前到璇玑殿等候。

到了璇玑殿,在床榻边,为表关心,桃叶亲自为陈济解开上衣、露出背面伤口处。

陈济原本不想让桃叶看到,此时却也是避不开的。

檀越也侍立在不远处静静看着。

陈济趴在床上,田源细细检查了一遍,只见箭伤所遗留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成了一块疤,只是红肿得十分明显。

桃叶便问田源:“为何都好了还会肿呢?”

“娘娘不必忧心,并无大碍,化瘀消肿便好。”田源恭敬行礼,后退几步,面向檀越,道:“把你之前配药的膏方写下来给我看看。”

檀越领命,就到旁边桌上写下膏方,拿给田源,并指着其中两味药说:“行路途中,这两味药材耗尽,就去了。三日前,已完全停药。”

田乐听到,忙凑了过来,问:“哪两个药先去了?”

田源看了药方,也没有理会田乐,就提笔开了新的药方。

田乐又问檀越:“到底是哪两个药?”

檀越就随手在纸上指了一下,也没有说话。

陈济由疑惑生出烦闷,就从床上坐起,不耐烦地问了田源:“你先别忙着开药,先跟朕解释清楚。朕以前也受过很多次箭伤,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田源不得不放下笔,走到陈济面前,躬身答道:“回皇上,这是檀越医术不精所致。其所用药种类并不错,但配比不准,清淤毒之药不足,促愈合之药过量,以至于皇上伤口愈合而淤毒未清,才由内肿起。

檀越来自乡野,是因其见识药材多广,臣才委任为药丞。药丞与医丞的职责相差甚远,皇上可能有些混淆,药丞只擅长采药、配药,并不擅长医病开方。

先前是因他在民间遇到过失忆且难以自控的女子,小女才推荐到皇后娘娘面前,但他未必能医治其他病症,伴驾在外,遇到意外状况,难免处置失误,请皇上恕罪。”

桃叶听着田源这番话,完全不能相信,因为上次她私自服用麝香堕胎后,檀越给她开的药效果极佳,在她停用麝香之后,身体修复得很快。

在她的感觉里,檀越的医术不会输给那些专门负责诊病的医丞、医正,田源既收檀越为徒,不可能不了解檀越的水准。

但陈济显然是信了田源的说法,只是感到不可思议:“他好歹也过了御医的门槛,医术能怎么个不精?连一般外伤都不会处理吗?”

田源又躬身拜道:“皇上箭伤极深,靠近心脏,可不能算一般外伤。臣又为皇上开了两副药,一为内服,一为外敷,假以时日,亦能痊愈。”

陈济稍稍安心,又问:“要多少时日?”

田源答道:“完全恢复,至少得需要六个月。”

“要半年啊?”陈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那么久?”

田源道:“启禀皇上,病情一旦反复,再医治必然要慢些。但消肿止痛只需几日而已,此后将养数月期间,只要别过于用力,便不会再痛,也不影响正常生活。还请皇上不要心急。”

“不能过于用力,还叫不影响正常生活?”陈济无语极了,不心急才怪。

他瞪着檀越,愤然斥责:“医术不行,你照着谯郡名医的药方沿用不就行了?瞎治什么?”

檀越只能俯身请罪:“臣知罪,臣是随着皇上伤势变化,酌情调整,以为用药妥当,没想到会出岔子。”

“朕要养六个月,就罚你六个月的月俸!”

陈济心浮气躁,只觉得罚奉太轻,可作为君王,他总要讲理,田源已经说了药丞的职责并非医病,那么檀越的失职之责也就不大,无法严惩。

檀越默然领罚。

“滚下去!别站在朕眼前,看着就心烦!”陈济又骂了一句。

檀越于是行礼告退。

田源忙也行礼,道:“臣这就回去配药,配好就立即送来。”

陈济略点点头。

田源就带着田乐,匆忙出去。

桃叶递与采薇一个眼色,又瞟一眼檀越、田源等。

采薇会意,也悄悄溜了出去,跟踪上了三位御医。

走出璇玑殿没多远,采薇就听到田乐不解地问田源:“怎么一个化瘀消肿,会需要六个月?”

田源没有回答田乐,只是快步往外走。

田乐继续嘟嘟囔囔地说:“六个月的恢复期也太长了,皇上哪能不生气?我觉得应该用不了那么久吧……”

檀越跟在田家父女身后,唯有走路而已。

采薇秘密跟踪着,一路左躲右藏,一直跟到他们走出皇家内院。

医药司属门下省,门下省的官署基本都在第三重宫墙之外、第二重宫墙之内。

在岔路口,檀越立住脚,拱手对田源说:“师父,我连日赶路太累,想早些回去休息,今日就不去医药司了。”

田源回头,没有立刻批檀越的假,低声问:“你先告诉我,除了写下的那份膏方之外,你还用了什么?”

采薇躲在墙角后面,聚精会神地听着。

田乐吓了一跳,懵懵地问:“什么?什么意思?”

檀越镇定地答道:“学生用的,只有膏方上的药。”

“你还敢扯谎?我若不替你圆场,你今日非得人头落地不可!你想干什么?要连累整个医药司陪你去死吗?”田源虽然生气,但声音还是压得很低很低。

田乐忽然明白了,顿时火冒三丈:“你居然敢在药方之外胡乱加药?”

田源忙扯了一下田乐的衣袖。

田乐左右看了几眼,觉得四下无人,又降低音量,继续批斗檀越:“他可是皇上啊!你怎么能这样做?”

“皇上的命,就高人一等吗?”面具下的声音,带着几分轻蔑。

田乐更气愤不已,质问道:“医者父母心!我们学医是为了救人,你学医是为了干嘛?”

檀越道:“我真的没有擅自加药。”

田源又问:“没有加药,那你加了别的什么?”

“什么也没有加。”檀越的语气,还是与刚开始一样肯定。

“既然你如此嘴硬,那么我必须告诉你,万一六个月后,皇上没有康复,我一定不再保你。你也最好跟我们医药司撇清关系。”田源撂下这句,转身离去。

田乐仍愤愤不平着,指责檀越:“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爹看你毁容了可怜,才好心收留你,你怎么能祸害我们?你……”

没等田乐说完,只见田源又拐了回来,拽走了田乐。

“以后皇上的药,你一律不许经手!”田乐在被拽走时,又赶紧给出一句警告。

离得远了,田乐也不敢再多说话。

采薇见田氏父女已去了医药司,檀越自出宫去,觉得已经没有了跟踪的必要,便回昭阳殿去了。

桃叶一直侍疾到很晚,待陈济外敷内服的药都用过后睡下,才回昭阳殿休息。

晚间无人时,采薇将跟踪所得消息,一一回禀了桃叶。

桃叶听了,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不知檀越到底做了什么,竟会让田源这位医术超群的太医令连六个月治愈都没有把握。

次日清晨,桃叶让人宣檀越来昭阳殿为自己诊病。

男女有别,桃叶不敢与檀越独处一室,只能还叫采薇作陪,在花厅召见了檀越。

见礼毕,桃叶问:“昨日田太医说,檀药丞只擅长采药、配药,并不擅长医病,如此,檀药丞如何能治本宫的病呢?”

檀越答道:“娘娘的病太罕见,即便太医令,也束手无策,这与那些医丞、医正擅长治疗的普通病症是两码事。”

桃叶笑点点头,又问:“那本宫的病,檀药丞到底能不能治得好?”

“臣不确定。”

“檀药丞把皇上的病治得乱七八糟,对于本宫的病也未必能治,那么宫中要你何用?”桃叶冷笑着,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药丞。

檀越却很坦然,平和地问:“娘娘希望臣有何用?”

桃叶想了想,也不愿绕弯子,屋里只有她和檀越、采薇,虽然她从未在采薇面前承认自己是假装失忆,但以她们的旧交情,很多事应该都是心照不宣的。

她便直接对檀越说:“我希望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的来历,你入宫的目的。那便是你对我最大的作用。”

檀越淡淡地应声道:“臣希望知道娘娘的失忆是真是假,莫要说臣医术不精,即便医术精湛的人,也没有能耐治好一个不存在的病。”

桃叶不禁蹙眉,对方的身份尚未清楚,她哪能随便泄露自己的底细?

“失忆便是失忆,哪能有假?本宫上次已经说过了,你不准再质疑。”

“那么臣也只能告诉娘娘,臣没有什么真实身份,入宫行医只是一份差事。娘娘现在看到的,就是臣的真实。”

听到那个没有表情的铜面人问出与自己相似的问题、答出与自己相似的答案,桃叶感到十分不快。

她站了起来,走到檀越面前,冷冷地问:“既然「真实」,为何要整日戴着面具?”

檀越答道:“臣的脸被大火烧毁了,戴面具是为了不吓着别人。”

“可本宫就想看看你的真面目!把你的面具摘下来!”桃叶给出的命令,任性又霸道。

“皇后娘娘恕罪,臣不能摘下来。”

“为什么?”

“万一把皇后娘娘吓出个好歹,臣担待不起。”

“只怕毁容是假,隐瞒身份才是真吧?”桃叶很不忿,疑心也更重。

按捺不住内心的求知欲,桃叶只管上手,哗啦一下掀开了檀越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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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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