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郁林坐在廊下栏杆上，一袭月白色的清雅裙装。手里握着柄象牙缂丝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像是赶在酷暑消散前的最后时刻，享受这片刻的黄昏岁月。
陆清莳轻轻“嗯”了一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团扇，侧立在身边替她效劳，握着有她体温的象牙扇柄，切实感知了一把温暖：“沈良那边我已经解决好了，他不会再来添麻烦了。”
陆清莳的手上挂着一串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香珠，随着他打扇的动作，香味逸散飘到郁林鼻息之间。
还挺好闻的。
郁林喜欢这个味道，身体不由得更放松一些，慢悠悠地开口：“他还有个妹妹，叫沈慧，打算过两年招个人入赘。我让纪嬷嬷帮她查看着了，但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
“倒不必局限于京城中。”陆清莳给郁林出主意。
在听闻沈慧招赘的瞬间，陆清莳就明白了沈良的用心，那人确实挺豁得出去的，明白自己的企盼之后，就将时人重视的子嗣传承首选权安排给了妹妹，想达到两全其美的效果。
可惜，遇到的对手是他。
“我在汝江任职的时候，遇到了不少出色的子弟。汝江过去洪灾频发，流离失所的百姓比比皆是，这几年虽说有了好转，但已经失去家人亲戚的、孤苦无依的依旧不在少数。”
能到京城来入赘大户人家，还是定国公的亲妹妹，想必他们也是愿意的，那可是好几辈子的衣食无忧。
只不过人选需要斟酌。
“我将慧姐儿的要求报给你，你也跟着看一看吧。”郁林复述了一遍沈慧的择偶条件，“有合适的人选就报给我，背景人品都调查的干净一点。”
“明白，我会让他们多多上心的。”陆清莳真如一个体贴的贤内助，替郁林打扇的同时，分担主君的烦恼跟困惑，“不过我也有一点顾虑。”
“——是关于入赘的。”陆清莳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有一点发凉，像是在讲什么有趣的小故事，“我在源阳老家或看或听了解过几起‘赘婿还宗’的戏码，有的甚至已经是三代了。但当他们的妻主或者入赘家庭弱势、亦或是当年知情人已经去世，他们还是会改回原籍。”
“这是吃绝户来了？”
“谁说不是呢？”陆清莳说道，“沈慧现在是定国公唯一的千金，家世非凡，官方又有规定，未来定国公的爵位只会落在姓沈的子孙身上，倒是能避免一定程度上的‘还宗’，可赘婿的事情，谁说的准呢？”若是未来爵位衰落了，谁知道赘婿会不会重修族谱？将原先入赘给沈慧的事情，记录为娶沈氏为妻？
他听到的“还宗”消息里，有一位可是伪装了五十多年，直到岳家妻子都去世了，才终于露出自己的爪牙，将儿孙的姓氏都改成了自己的。
时过境迁，尘埃落定，哪怕是邻居都没几个知道此事的，会开口提起的就更少了。不少后来者遇到那人还真以为他是本地土生土长的老太爷。
“这事你写信知会沈良一声就行。”郁林委实开了眼界，沈慧的事情，她愿意帮忙，但没打算大包大揽，“他妹妹的事情，他自己会解决。”
要相信沈良搞计谋的能力。
陆清莳没说话。
他觉得这是两个赛道，沈良或许当兵剿匪都很不错，但搞宅斗还是差了一些。还是得自己多多提醒，让他给妹妹多安排几个夫婿。
只有竞争对手多了，自己不努力就拿不到奖励，自己连带着子孙后辈终身被其他人压在脚下，才会知道谁才是家里的中心，需要讨好的中心。届时不需要别人警告提醒，就会自己守好规矩，眼巴巴期待着孩子跟着沈慧姓。
至于剩下怎么掌控好这个时局，不让人有法子逃出规则。想必经过今晚跟自己的对弈，沈良也是能想通的。
他不喜欢沈良作为情敌，但认可沈良作为手下的能力。
打定主意，陆清莳说道：“届时就让彭俊替我跑一趟吧，我怕陆家的小厮敲门他不让进。”
“倒也不至于这么小气。”郁林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好笑地说，“你是我的人，他不会对你放肆的。”
他只是不敢在你面前放肆，陆清莳心里嘟囔着，对沈良翻了个大白眼。好在自己今晚压制住了他，不然真是一个碍眼的情敌。
饭后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郁林还有公务要处理。
她起身回屋，身姿聘婷的同时，不忘对陆清莳放个大炸丨弹：“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侍寝。”
“我不想去群芳阁。”陆清莳反应极快地伸出左手，似有似无地抓着她的衣袖，仰起脸委屈巴巴地说道。花容月色的脸庞直对着郁林，可谓是将美丨色丨诱丨惑四个字发挥到极致，“我想在河洛院里侍寝，可以吗？”
郁林挑眉：“东厢房还是正房？”
陆清莳顺杆而上、得寸进尺，内心的喜悦溢出言表：“自然是正房！”
郁林：“……”
她就不该好奇多问那一句的。
但话都说出口了，也不是什么禁忌类的大事，答应了也就答应了吧。正宫确实该有些特殊待遇。
“记得穿好看点。”郁林瞧着他脸色一点点晕开的绯红，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美丽，内心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你可是我唯一的正宫。”
对聪明人而言，暗示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果不其然，陆清莳眼睛更亮了：“明日我一定好好装扮自己。”
这也算是他的新婚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