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初,陆清莳安全满满地离开了公主府,前去完成述职工作。御前见到那位交接换人的定国公,也不过是遥遥瞥了一眼,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正宫要有正宫的气派。
公主殿下已经说了最爱他——反正意思是那么个意思——那就不用理会还有多少人要分去公主殿下剩下的爱。
他闲庭信步走进了御书房,向惠宁帝汇报任上的事情。
沈良也看到了陆清莳,确实是个很难缠的对手,风姿绰约,不愧是绝无仅有贵公子,连中六元的当代文曲星,当真是压力感满满。
最关键的是,对方还有公主殿下明晃晃的偏爱,陆清莳说等他回来,公主府就一直在等他,不管自己怎么暗示,公主殿下都没有松嘴的意思。
“跟我娘还有妹妹说一声,晚上我就不回去吃了。”沈良吩咐脚快的小厮,让他回去给家里通风报信。
他素来按捺的住性子,但在久等无音的这件事上,也该急迫地争取了。否则那人身边哪里有自己地位?
于是这天郁林下午送走了陆清莳,黄昏没到沈良就过来了。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做额外的伪装打扮,以定国公的身份出现在公主府。
“臣沈良,给公主殿下请安。”沈良单膝下跪行了一个礼,他身上还穿着窄袖的武官服,修身的服饰衬托出身材,很好地起到色丨诱的作用。
“是沈良?”郁林手也不停。
“是的,殿下。”沈良微微一笑,“臣今日既是为了自己单独而来,也是遵循皇帝陛下的指点,以定国公的身份跟公主殿下多多拉近关系。”
这可是惠宁帝的金口玉言,又符合沈良的期盼,他哪还有不听的道理?
郁林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这人贼心不死一直到现在,隔三差五来公主府刷存在感,还有自己安排的身份便利,很好地踩在了自己的雷点之上。希望陆清莳能够压制得住他,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后院乱起来。
她每日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哪里有空再管他们的私事?
假如真的出现了那样的局面,就只能牺牲几个不稳定因素了。
郁林看向头号不稳定因素,事先给他提了个醒:“陆清莳今日已经回京,你的事自然由他做主。”
“这我知晓,”他在御书房前就见到对方了,“但我想早点得到答案。”
“哪怕答案不如意?”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很浓,沈良的目光游移了一下,没有直接做出回答。
郁林再没有理会的意思,后院的事情就让后院的主人处理。低头继续处理手里的公文,任由沈良单膝跪在那里,好一副意志坚定的不屈模样。
沈良瞧见她的态度,抿了抿唇,默默地把另一条腿也放了下去,变成了双膝下跪的姿势。头也低下来,垂落下来的眼皮盖住一半的眼睛,认错的意思十分明显,但就是没有要改的想法。
他为了这个答案,光明正大、登堂入室的可能性,执拗地等了这么久。
哪里愿意放弃呢?
哪怕那个答案不能如愿,他也还是会想另外方法达成目的。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外头的夕阳越来越斜,金黄色的余晖铺洒大地,有人急色匆匆地闯进来,见到屋内景象后又放慢脚步,装出骄矜自持的模样。
“沈大人怎么跪在这里?”陆清莳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沈良眼睁睁看着陆清莳姿态优美地越过自己绕到书桌后方,姿态亲昵地对郁林开口:“殿下,沈大人如今也是皇帝陛下亲封的定国公,一直跪着不好,不如殿下放他回去吧。”
“本宫可没让他这么跪着。”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换了姿势。
郁林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陆清莳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这人惯会得寸进尺,离开前刚确定自己的地位,现在就迫不及待展现出来。
陆清莳站在郁林身后替她捏肩,动作力道恰好。因为捏肩效果过于舒适,郁林也没有阻止他的放肆。
陆清莳笑眯眯地说道:“沈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陷公主殿下于不义呢?皇帝陛下再怎么希望您跟公主殿下打好关系,也不想看见您逼迫殿下。”
“您还是起来好好说话吧,公主殿下性子和软,哪里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郁林疑惑,性子和软?
这说的是她?
陆清莳这是纯粹的话术,还是真的觉得她就是如此?
陆清莳朝她眨眨眼。
于是郁林明白过来这是话术,也懒得跟他计较,她懒洋洋地吩咐道:“沈子端的事,之前的信里已经跟你说了,现在你人都回来了,就自己处理吧。”
“好的,殿下。”陆清莳当仁不让,他最喜欢这种针对情敌的环节了,尤其背后还有公主殿下撑腰。
沈良僵硬地站了起来,看着陆清莳跃跃欲试的表情,有种不好的预感。潜意识让他想要认错逃离,但执拗再次翻涌上来,逼迫自己一定要得偿所愿。
两方就这么对上了。
当然,地点不会是河洛院。
这里是郁林的院子,她日常作息、处理公务所在,哪里会让他们闹腾?
共用晚膳的机会都没给他们,就把人赶去了群芳阁。等他们争出个子丑寅卯来,再回河洛院向她汇报。
于是陆清莳更加不满了:“沈大人当真是好本事,竟也惹得本公子今日无法跟公主殿下共进晚膳。”他这天早膳午膳都是在公主殿下的见证下用的,早膳时公主殿下还特意给他盛了一碗燕窝羹,结果全被沈良给毁了。
他不开心,沈良就很开心,他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物,以为巴着主母就能得到庇护,得到家主的宠爱。
沈良毫不客气顶了回去:“下官觉得陆大人应该反思下自己,假如陆大人行为无可指摘,公主殿下怎么会不留您用膳呢?想来公主殿下也不喜欢您拈酸吃醋的模样,才小惩大诫。我的事情又不是很急,晚上再谈也是一样的。”
“沈大人好口才,不愧是以前给靖安侯世子当幕僚的。”插刀小能手陆清莳随便一击,就是难以想象的伤害。
靖安侯世子就是那个姓赵的。沈良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定格在一张有些扭曲的平静假面之下:“陆大人手段通天,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如何逃离那个狼窝的。”
“公主殿下对我全家有救命之恩,我以身相许是应当的。”只有这点,沈良的态度不会改变。
陆清莳随意地笑笑:“然而公主殿下并不满意你的行为,不然怎么会把事情主动权交给我?”他嗤笑道,“之前的乔轻语,哦,现在应该叫卢乐生了,还有余虹河、彭俊,哪个不是公主殿下自己拿主意的?只有你,不被她认可,所以才要我过来打发掉。”
反正他有这个权力,郁林也给了他这样做的底气。
沈良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愤懑不乐倍感凄凉,然而他不愿意放弃。倘若无法直接靠近公主殿下,那他就只能使用更极端的方法了。
棠梨跟在他们身后倍感压力山大,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公主殿下不想把沈大人收入囊中了,实在是这样的争锋相对太刺激,会影响公主府的稳定。
她心里正吐着槽,然后就被陆清莳抓了个壮丁:“棠梨,你把另外几位也喊过来,本公子好不容易回府,他们怎么好不来拜见本公子?”
那就是要把余虹河、卢乐生跟彭俊都叫过来了,棠梨满脸无奈地去喊人,内心对陆清莳也有所畏惧。这人好像真的恃宠而骄,哪怕在侍寝路上比不上彭俊跟余虹河,也依旧傲然屹立在后院,成为整个公主府的风向标。
他真的不是想在为官之余,再开辟一条宅斗赛道吗?
这想法也太小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