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瑾摇头，神色沉重：“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洞中有一种罕见的阵法，我无法靠近。”
苍琦趴在纪瑾怀中，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望着地洞，眼中金光闪烁，他看到了无数的怨灵，有些已经化为厉鬼，奔涌厮杀，哀嚎怒吼不绝于耳，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忘川。
察觉怀中之人僵住，纪瑾歪头，就见苍琦闭眼趴在他肩头，嘟囔：“那现在怎么办？”
顺着苍琦后背的头发，他轻笑：“别担心，我给大师兄传信。”
“好吧，那我们先去客栈吧，也不知光济与暄霁如何了？”
苍琦揉着额头站好，满脸疲态，身姿摇摇欲坠。
“是不是累了？”
见纪瑾眼含担忧，他摇头，抱着肩膀看向远处散修的尸体：“刚才吓到了，也不知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
纪瑾伸手，插在隗面人额心的长空飞来，用灵力净剑后入鞘，走向黑衣人。
苍琦拽着他袖子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见他沉思，解释：“那个隗面人说五人是摩天之境，可五人联手却也打伤了隗面人，我怀疑隗面人修为不精，看人不准。”
纪瑾转身，看着隗面人尸体位置，再看黑衣人尸体位置，觉得诡异。
见他如此神色，苍琦心内大呼不好，连忙嘟嘟囔囔碎碎念：“你是不知道，黑衣人要杀我，隗面人要绑架我，他们两方互不相让，边打边追我······”
“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纪瑾收回目光，袖手一挥，被撕裂的结界恢复如初。
见他将六个尸体摆放在阵法中，苍琦迟疑：“这些···还要留着啊？”
“嗯，我猜测，你的身份可能······”纪瑾应道，突然一怔，继而说道：“是他！”
“谁？知晓我身份的都是内门弟子，难道谁泄密了不成？”苍琦挠头。
“顾君为。”
苍琦僵住，顾君为都出宗了，还能找人来刺杀他，这人怎如此小肚鸡肠呢！
“我也没做甚，不就当初撒泼乞求长老允我入宗，后来小师弟帮我解围，那修缮房屋的瓦片，也不是我指使柳光济从他屋顶拿的，怎就这般记恨我呢？”
纪瑾一愣，低头看着皱眉思索的人，半响，唇角微微扯动，转眼看向他处，原来不止他一人识破。
回到城中时，已将近傍晚，余晖下，归家之人步履匆匆。
柳光济、张暄霁坐在路边的茶摊下，萎靡不振，见到他们两人亦是有气无力行礼，苍琦惊奇：“你俩这是······”
“小师叔，我······”柳光济习惯性开口吐苦水，感觉衣服被拽了拽，转头看去，就见张暄霁目不斜视，看向正前方，好似刚才的小动作不是他。
瞪他一眼，方才转头，皱眉苦脸：“我们······”
衣服又被拽了拽，柳光济直接抽出袖子，说道：“我啊······”话未说完，大叫着跳脚，斥问道：“你踩我作甚？”
张暄霁这讨厌鬼，又打断他的话，还踩他，柳光济转头怒目而视，高声质问。
见二师尊淡淡瞥自己一眼，张暄霁低头，得了，二师尊不仅讨厌没眼力劲儿的人，也讨厌自作聪明之人！
苍琦见他二人如此，还想多问，却被纪瑾拉着往旁边的客栈去。
“二师尊的眼神，怎比长空还冷？”柳光济喃喃。
张暄霁瞪他一眼，拿起灵剑径自走开。
见状，柳光济连忙追上去：“哎，说清楚，刚才为何踩我。”
“我拒绝跟傻子说话。”
“你，谁是傻子，你说清楚！”
······
听着身后两人的争执声，苍琦摇头失笑，莫名觉得欢喜冤家，大概就是如此！
随小二上楼去客房时，还在转身向后看：“少年心思最难猜，只将欢喜作笑来。”
这两人，一个心思太过深沉，一个又是单纯憨直，唉，柳光济啊，自求多福吧！
*
看到飞书灵玉闪烁，纪修泽挑眉，看向庄无涯，庄无涯却是转了视线看向窗外：“大师兄何故看我？”
无视闪烁的灵玉，纪修泽踱到窗前，与他并立看向院中，花圃草药，小池红台，兀自生长绽放，凤蝶流连，极是热闹，偏这屋内却充斥着冷清。
“这世间，两全法最是难得，观古今，望四海，一厢情愿多是悲惨收尾，庄门主只你一亲子，只盼着你一世安宁······”
庄无涯轻笑，一如六十年前，还是那个心思单纯笑容干净的少年。
他摩挲着腰间紫玉琉璃，淡淡道：“大师兄不必担心，我，怎会做傻事！”
“那就好。”
闪烁良久的飞书灵玉终于被拿起，里面传来苍琦急不可耐的声音：“大师兄，发生何事了？是不是宗门······”
“休要胡言，”纪修泽无奈皱眉，出声打断他：“你们此行可还顺利，云起呢？光济、暄霁可在？”
“哎呀，大师兄，怎就不关心我，我才是最该被担心的吧！”
“师尊，弟子与柳师兄随侍在二师尊小师叔身边，一切安好，师尊可好？”张暄霁的声音传来。
纪修泽笑道：“为师一切都好，宗门也无事发生，不过，云起······”
想到他来世宁院的原因，犹豫一瞬说道：“云起，徐行的身份已经暴露，天机门公输门主亲自来信道歉，欲一释前嫌，你们意下如何？”
“兄长，今日，有散修前来行刺，此事容后再说，我们在千筮宗发现一地坑，里面的阵法很是古怪，请兄长帮我查一下出自何处？”
纪瑾的声音不疾不徐，沉稳有力，纪修泽却是心下一沉，看着半空中徐徐浮现的残阵疑惑，此阵，他也从未见过。
“此为乌桀宗的阵法，不过，因此阵有违天和，已经被禁多年。”
庄无涯清越的声音响起，纪修泽转头看去，就见窗边少年轻笑解释：“这些年我游历多地，看过的书不比师兄少，曾在一本残卷中看到过。”
“小师弟，那残卷还在不在，等我回去也看看。”苍琦兴奋的声音传来。
庄无涯浅笑：“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残卷也不知被丢去哪里，怕是要让师兄失望了。”
“没关系，”苍琦欢快的声音传来：“我回去的时候给你多带些藏书阁没有的书。
“好，谢谢师兄。”庄无涯低头，看着衣摆眨了眨眼睛，再抬头时却是带着笑意：“不过，说不定过些时日，我们就能很快见面了。”
“兄长，地洞阵法之事，可要告知乌桀宗？”纪瑾的声音传来，庄无涯盯着灵玉半响转身出门。
见状，纪修泽心下叹息，想到这几日的流言，微微皱眉：“我猜测，近些时日各宗都会派遣弟子前往龙涧，毕竟，这是修真界大事。”
商议完地洞之事，纪修泽出门，就听见书房传来说话声，细听，是小师弟在教导柳楚济辨药，他摇摇头径自出了世宁院大门。
这世间，情字最是伤人，痴情者难多情，忘情者恨故人，云起、徐行、茂之······
唉！
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庄无涯指点完柳楚济，站在院中小池边，痴痴望着妖艳红台，也许只有这满池红台不会离开自己，他心想。
皎洁月光下，孑然而立的背影，萦绕着孤寂，悲凉。
柳楚济从窗户看出去时，陡然一惊，想开口叫人，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对五师尊的了解，只有来自师兄弟的寥寥数语，只知五师尊是老宗主最小的弟子，自幼体弱，长在九玄宗只是为了养病，与小师叔关系要好，其他一无所知。
五师尊，也许是因为庄门主的事情烦恼吧！
“看完就先回吧，明日再来。”
听五师尊吩咐，柳楚济收拾好书桌后恭敬的退出来，临走前，又看了一眼站在小池边赏荷的人。
这段时日跟随在五师尊身边学习医术，方才发现，五师尊于医道一途的修为，竟是如此高深，若非淡薄的性子，恐怕已经在修真界声名鹊起。
午夜时分，望着光晕浅淡的红台，庄无涯伸手，丝丝灵力从袖中蔓延至红台，晃动不止、颤颤巍巍欲要凋零的红台慢慢平静，枝干陡立，花瓣鲜艳，看着宛如洗尽铅华焕然一新。
伸出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洒在娇艳欲滴的红台上，落在小池荡起涟漪，庄无涯轻描淡写地抹去唇角血迹，望着含苞欲放最是鲜艳的那一朵，露出浅淡笑意。
柳楚济如约来到世宁院时，院中寂静无比，就连他出声问好，也没能得到回应，推门进屋，就见五师尊脸色惨白倒在矮几上。
······
“体内生机怎越发稀少，照此下去，也不知能否等到自贤出海归来。”纪柏翎把完脉，将小弟子纤弱的手放入被子中，望着安睡的少年忧心。
秋玥夫人疑惑，望着惨白的脸色喃喃：“茂之修为不高，可终归是修士，生机消耗总比常人慢些，会不会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抢了茂之的生机？”
纪柏翎摇头：“绝无可能，茂之命格并未变化，唉，茂之与徐行的命格，都有早夭之相，也不知何解？”
远在千里之外的苍琦，虽不知晓自己命格有早夭之相，不过，他却预感活不长。
因为，这身子太差了，三天两头就生病。
看着纪瑾端来的药碗，他撇头：“我不喝。”
苦死个人，喝了还没什么用。
纪瑾坐在床边，固执地端着碗不为所动，这架势，绝对是与他对峙到底。
苍琦无奈，端过碗一饮而尽，吐着舌头叫苦。
纪瑾连忙递上漱口的清水，他却是不接，反而欺身而上，直接吻住纪瑾，在人微微愣神之际，将舌尖的苦涩渡出去。
纪瑾只愣怔一瞬，反应过来时，眼中泛起笑，微微启齿配合，甚至，抢过主动权，勾着闯入自己领地的翘舌共舞一曲。
分开时，两人都微微喘息。
苍琦眼中水光潋滟，唇角绯红，望着意味尤尽的纪瑾，笑道：“我们这算不算同甘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