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遇见故人之后,苍琦难免想起经年旧事,指点了一番弟子,心绪不佳,早早回房休息,也不知纪瑾去了何处,他回到自己卧房躺在床上,眼前闪过旧日光景。
这几日,他刻意与纪瑾保持距离,虽说会陪他喝茶,点评参比弟子的不足,但两人再也没有亲昵之举,以至于偶尔静下心来独处,他恍惚之余会觉得那晚春风一度就是一场春.梦。
前世,自作聪明弄巧成拙,身死还未能换得一个真相,直至现在幕后元凶仍未查出,而他又莫名夺舍获得重生,偷来的一世,他不敢做赌注。
纪瑾已经是世人敬仰的仙尊,而他,是一只见不得光的鼹鼠啊!
若今生注定要早亡,又何必牵绊纪瑾心神?
苍琦翻身,面对床榻里侧闭眸。
醒来时,夕照透过窗户落在床头,苍琦翻了个身,这才看见书桌前端坐的纪瑾,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纪瑾回来已有半个时辰,明日大比结束要回宗,他去轩辕门弟子的居所与秋承影商议寻找庄宗主之事,回来的路上就听闻其他宗门弟子说斗法之事。
以前,苍琦就喜欢与人切磋交流,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正经事,他以为会看到苍琦在院中指点弟子的场景,可惜,院中一片安静。
连准备晚食的弟子都轻手轻脚,问了柳敏济才知晓,苍琦早早回屋休息。
进屋看到床榻上背对大门的身影,越发觉得手中长空沉重。
若是以往······若是现在的苍琦有丹田内府,开门的动静早已将他惊醒,可现在,连一个人推门进寝屋都毫无察觉。
纪瑾心中自责愧疚,苍琦面上不显每日乐呵,心里其实是遗憾的吧,甚至也会羡慕柳光济他们吧,从天之骄子坠入凡尘,落差何其大!
轻轻关上门,坐在书桌前拿出此前的古籍细看,他不相信,苍琦归来是因为夺舍。
见苍琦头顶翘起一缕头发,呆呆地望着自己,纪瑾收书起身,道:“半个时辰前回来的,起来洗漱,吃晚食了。”
“哦!”苍琦嘴上答应,人却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直到看见纪瑾拿着木梳过来,连忙捂住头起身:“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
今日小师叔只寥寥数语就令他茅塞顿开,逆风翻盘大胜李清汉,柳光济一直找机会,求小师叔答应长期指点自己。
现在看小师叔出门,连忙从庖屋端出饭菜摆在石桌上,见他如此狗腿,张暄霁嗤笑。
柳光济横眉冷眼道:“你别得寸进尺啊,小师叔都要赠你一把灵剑,还成日里看不起小师叔,狼心狗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看你才是不安好心。”张暄霁面上有些过不去。
诚然,往日里他是看不起小师叔,总觉小师叔靠一张肖似苍琦仙师的脸才得仙尊看重,他不喜小师叔只是觉得他不配与苍琦仙师相提并论。
他祖父可是说了,苍琦仙师乃当世第一大英雄,真正地顶天立地,遭小人构陷才落得英年早逝身陨噬魂阵。
他虽不知祖父为何如此笃定,但祖父早年间入九玄宗做外门弟子,应该能知晓一些外人不知的关于苍琦仙师的秘事。
今日斗法,别人只以为是小师叔是借助内门基础术法指点柳光济,殊不知事实并非如此,但小师叔为何会知晓?
见云起仙尊、小师叔已经落座,柳光济站在石桌边殷勤地帮忙布菜,张暄霁沉思一瞬,走出庖屋。
看着雄赳赳气昂昂走过来的张暄霁,柳光济自以为隐蔽地怒瞪,示意他不要太过分。不曾想,人根本不理自己,而是撩袍跪于小师叔面前。
“仙尊,小师叔,弟子有错,还望仙尊小师叔责罚!”
看着跪地认错的张暄霁,柳光济瞪大眼睛,呆呆维持着斟酒的动作,未发觉酒盏已满,酒水溢出。
“柳光济,你是想去静思阁还是惩戒阁?”
直到小师叔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才回神,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弟子这就擦桌子。”说罢连忙放下酒壶,挥袖一拂,桌面干净如初。
可是,为何云起仙尊的眼神好像要杀人?
直觉不好,柳光济连忙告退:“仙尊,小师叔,弟子不打扰了。”说罢跑向庖屋。
心中则是呐喊:天降红雨了,喜欢用鼻孔看人的张暄霁竟然自请受罚!
他跑进庖屋呼出一口大气,悄咪咪躲在门后探头探脑。
苍琦来不及心疼被柳光济浪费的梨花酿,叫起张暄霁,见他纹丝不动,看向纪瑾。
纪瑾将酒盏挪到他面前,淡淡道:“何错之有?”
“弟子错在三处,听信传言先入为主误会小师叔,不辨是非盲目从众不敬师长,以小人之心待人有违宗规。”张暄霁一字一言,句句落在院内众人耳中。
不知晓其余弟子、纪瑾如何作想,但苍琦自己却是无所谓的,朗笑着起身将人扶起:“起来吧,还以为什么大事,不过你小师叔我呢,确实名声够烂,所以以后出去,千万别因此事与人起争执冲突,没必要。”
张暄霁羞得面红耳赤,心中更觉惭愧,还要执意跪地请罚,却发现自己被定住,动不了了。
“你确实有错,人云亦云先入为主,回宗后罚抄宗规。”
听闻张暄霁被罚抄宗规,柳光济连忙捂嘴偷笑,只是,不过两息,不敢置信般睁大眼睛。
“柳光济好口舌之争不尊同门,一并罚抄宗规。”纪瑾拉着苍琦坐下,余光瞥见庖屋门侧探头探脑的人,淡淡补充道。
柳光济嗖得收回脑袋,捂嘴背靠门苦脸,他,他也要抄宗规?
明知会打扰云起仙尊与小师叔,还是冲出庖屋跪在两人面前,哀嚎:“仙尊,弟子冤枉,弟子从不好争辩,也不论他人是非。”
纪瑾眉眼都不抬,只顾给苍琦夹菜。
柳光济膝盖向前挪了两下,委屈巴巴道:“不信您问小师叔,弟子与小师叔相识于船上,一路同行来九玄宗,小师叔知晓弟子为人。”
张暄霁乖巧站于一旁,见他跪在自己方才所跪之处,嫌弃地调转视线,心中却是幸灾乐祸:果真是天道好轮回!方才还嘲笑我,现在轮到你了吧!
不过,想到日后回宗两人要一起去静思阁抄书,就觉得有些晦气!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傻者傻近愚者愚,他还是早早抄完远离柳光济,这人傻呀,话都不会说。
果不其然,纪瑾听闻柳光济这话,沉声道:“如此说来,我不知晓你为人冤枉你了?”
正准备拉着小师叔给自己求情的柳光济:······
“没,没有。不,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苍琦见他抓耳挠腮急于解释却无从说起,笑着帮忙解围:“你不是还想拜云起仙尊为师嘛。现在就忤逆仙尊,是不想拜师了?还是找到了新目标?”
柳光济垂头:“弟子遵命。”
张暄霁实在看不过眼,将人拉起来行礼告退,见柳光济挣扎还欲说话,低声威胁:“不想多抄几遍就闭嘴。”
柳光济不忿,却也没再多言,只是一进门就甩开张暄霁,还嫌弃地拍了拍肩膀,好似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嗤!”张暄霁决定不与傻子计较。
对于柳光济这个活宝,苍琦承认,他确实是有些偏爱的,微微转头,见纪瑾低垂眼眸吃饭,突然凑过去低声道:“你醋啦!”
虽是低喃仅两人听得见,纪瑾却觉震耳欲聋,心神不稳,因为,短短三个字却满是心知肚明与调侃,就像,六十年前,就像,他从不曾离开过。
若是以往,纪瑾的耳廓必会泛红,且顺势蔓延,可现在,苍琦近距离盯着看,都没能见他有任何异常,心中不由称奇。
这六十年,纪瑾果然没白活,以前的纪瑾,看见花楼的牌匾都会害羞止步,更何况说起这情爱之事。
苍琦坐正,自顾嘀咕:“你都成情场高手了,我还是个小菜鸡,老牛吃嫩草,我亏大发了!”
纪瑾眼皮微动,伸手拿过酒壶,亲自给苍琦斟酒。
一顿饭,不知不觉间吃到余晖尽散月华满天。
苍琦也不记得喝了多少杯,只觉今日这酒壶尤为大,这饭都吃完了酒还未喝完,脸颊好似接住了夕阳余晖,转头迷蒙地看向纪瑾,大着舌头称赞:“还,还是你,亲手酿的梨花酿好,好喝,梦溪,老酒馆的清泉酿,根,根本就,就无法相,相提并论。”
纪瑾被他的醉态逗笑,唇角微翘,眼中皆是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你现在酒量倒是长进了不少。”
“那,那是,自然,我,我,可是绝代双骄。”
纪瑾脸上的笑意落下,眼中闪过黯然,握住苍琦的手盯着他迷醉的双眼郑重道:“这次回宗,我们成亲。”
见苍琦愣愣看着他,好似被吓到,又有些茫然,问道:“可好?”
苍琦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想到他日后被修士发现夺舍的下场,猛然推开纪瑾的手站起身,冷冷拒绝:“不好,我不想成亲。”说罢毫不留恋地转身。
纪瑾望着他决绝的背影愣神,好半天搭在腿上的手陡然握紧。
苍琦刚进大门,还未回寝房就已经后悔了,他知晓纪瑾的心结。
从天资卓越的修真骄子沦为无丹田内府的俗世之人,虽说有落差,偶尔也觉得挫败,但他现在已经接受了现实。
往生皆如影,旧事随云烟。
可纪瑾却对此耿耿于怀,不经意见看清他眼中的愧疚懊恼,甚至这几日对自己的放纵,苍琦觉得都像一种补偿,他无法享受这种无时无刻被关注,被放纵被无限包容的感觉,只觉得压抑。
原本打定主意只远远看着纪瑾,可事实却是,又扰乱了纪瑾的清修之心,若此心结不解,无异于留下心魔隐患,于日后修行无益。
o(╥﹏╥)o是不是仅有的几个对我有削微感情的小可爱已经移情别恋找到新欢了,我错了,以后不断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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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