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不绝于耳，苍琦烦躁翻身，将头缩入被窝，须臾，掀开被子惊坐起身，室内檀香淡淡空无一人，只敲门声锲而不舍。
出声问道：“谁啊？”
安静片刻，门外响起柳光济的声音：“小师叔，用早食了。”
苍琦捏着被子回道：“知道了，马上来。”
心下却在思忖，昨晚何时入睡？纪瑾有没有消气？
提着包袱下楼，意外于窗前熟悉的身影，三师姐、五师弟怎会在此？
客栈临窗的四方茶桌，纪瑾，洛瑛，庄无涯各占一侧，松风柏涛坐于同侧，五人围桌而座。
也不知在谈论何事，神色颇是凝重。
苍琦走下楼梯，正准备拐向柳光济那一桌，就见纪瑾看过来，只得硬着头皮前去行礼问安。
纪瑾无言，倒是庄无涯率先开口：“现在这万宗大比越发无趣，不若你随我回武夷玩？”
他说话慢条斯理，气态却是温柔熟稔，苍琦诧异地看过去。
见他眼眸含笑望向自己，一如既往温柔良善，突然词穷不知如何回话。
大概，像五师弟这般温柔和善之人，很难令人拒绝吧！
苍琦心想。
还未等他想好说辞，纪瑾冷冷之音传来：“师有事弟子服其劳，且他这身体不宜长途跋涉。”
纪瑾看着手中茶盏，仿佛这话并非出自他口一般，苍琦心里却是叫苦不迭，纪瑾这是还未消气！
庄无涯收回目光，失笑重复：“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察觉一道不悦的目光，苍琦转眼，就见三师姐皱眉看着他，眉宇间极是不悦，甚至隐含厌恶，正要开口告退，纪瑾快他一步再次开口：“退下。”
心下顿喜，如获大赦，俯身行礼后脚步轻快地向柳敏济那桌走去。
只心中却是略微疑惑，此生，他与三师姐从未有过交集，为何三师姐会厌恶他，难道，因为宋濯涟仰慕云起仙尊？
落座之际，环视一圈，见此处皆是九玄宗弟子，不远处还有几桌其他仙门弟子，大家窸窸窣窣低语交谈，问道：“无涯仙尊、洛瑛仙尊怎也来了？”
柳光济不动声色挪啊挪，已经从凳子中央挪到最远一侧，此时端着碗低头不语，装作没听见问话。
柳敏济解释道：“昨晚轩辕门弟子也到达沧澜镇，听说，轩辕门门主此次出门远游，已有三个月未传回任何消息，宗门弟子发信也未回，昨晚云起仙尊收到秋绍之剑尊传信，两人见了一面后传信回宗门，无涯仙尊、洛瑛仙尊这才连夜赶来。”
见柳敏济说完神色踌躇，为难地看向他，苍琦挑眉：“怎么？跟我有关？”
“昨晚云起仙尊与秋绍之剑尊会面，猜测事有蹊跷本就心情不愉，刚回来就撞见你俩······”
苍琦这才明白，合着纪瑾出门是去见秋承影，回来时路过门口见他与柳光济······，看着已坐到凳子那头的柳光济，低声谴责：“现在想着划清界限，是不是为时过晚？”
本就肠子都悔青的柳光济，听他如此一说，哭丧着脸：“小师叔，你放过我吧，我还想拜为亲传弟子潜行修习呢。”
“这次之事，一半一半，”苍琦捏起竹箸夹菜，停手将头伸过去，正准备说话。
奈何他还没开口，柳光济却是一惊，臀部又往出挪了挪，却忘了自己已在凳子边缘，这一挪，凳子失了重心无人的那头翘起。
“哐当”一声，他跌坐在地上。
苍琦见他傻愣愣坐在地上，翘起的凳子斜靠着他立起，而众人也都看过来，缩着脖子收回伸出去的头，低头憋笑。
柳敏济连忙起身扶人，柳光济面红耳赤拍打衣衫，坐回凳子将头埋入碗中。
邻桌一弟子却是低声斥责：“柳光济，才出行一日就惹云起仙尊盛怒，勿要再招惹事端丢宗门颜面。”
“张暄霁，你闭嘴。”柳光济转头回嘴：“我看你就是嫉妒小师叔与我亲近。”
“哈，我嫉妒你，”那人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着转眼过来，苍琦就见他嫌弃的瞥自己一眼，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别以为长了一张肖似的脸就能与苍琦仙师齐名，没得侮辱人。”
我······
苍琦竟是哑口无言，听这小子之言，乃他迷弟无疑，偏巧“我乃苍琦”不能宣之于口，只得转头问柳楚济：“除了顾君为，我又树新敌了？”
柳楚济抿唇一笑：“小师叔言重了，暄霁师兄乃此次入宗弟子，亦仰慕苍琦仙师，他，”踌躇一下才解释：“他就是见不得别人说小师叔乃苍琦第二，觉得有······”
“我辱没了苍琦仙师。”苍琦接话。
他们这边，看笑话的看笑话，拌嘴的拌嘴，苍琦这最晚下楼的人忙着填饱肚子，窗前几人却是已经谈完正事。
“二师兄，我与五师弟先行赶往武夷，此次大比多加小心。”洛瑛起身拱手。
纪瑾微微点头，想到昨晚与秋绍之交谈，提醒道：“庄门主既是西行，不妨去龙涧附近看看可否有线索。”
庄无涯率先转身，眉宇间的担忧让这个温柔少年多了一抹愁绪。
苍琦拱手望着他有些担心，五师弟是庄门主独子，为了他，庄门主一直寻医问药，出门远游是常事，现在却失踪三月有余，杳无音信。
庄无涯好像察觉到他的目光，临出门时回身望过来，微微一笑，犹如月下昙花盛放。
苍琦失神，重新落座吃饭时，心事重重，五师弟生来体弱，庄门主怕他早夭，这才送至九玄宗请老宗主帮忙调理，方才平平安安这些年，他着实不想温柔的小师弟因弱疾之症早早······
但愿此次庄宗主无事！
因心中积事，再次出发前往龙隐山时，苍琦安静了很多，安分地跟在纪瑾身后。
见他跟于身后，颇有些垂头丧气，纪瑾眸色多了几分黯然。
龙隐峰乃昆仑山支脉，山高谷深，悬崖峭壁深渊沼泽遍布，孕育着大量的灵物恶兽，此次万宗大比地点定于此，也是各大宗门想借此机会清理一番山中恶兽。
这十几年，恶兽出山食人伤人之事频频发生，导致山下村民搬离故土，只余各宗门弟子、散修等来往于此，修补结界或是入山历练，因而山脚下的屋舍还算齐整，却是不如六十年前繁华。
一路行至九玄宗房舍，碰见逍遥宗、朔望宗、轩辕门、巫桀宗等参与大比的宗门弟子，皆为上宗高门，互有往来，双方皆遥遥拜礼。
见到熟悉的人皆成为宗门精英带队参赛，或是如纪瑾、秋承影这般代表宗门行事，唉～，苍琦心下怅惘。
物是人非，不外乎如此！
见其余弟子进进出出整理房舍，就连柳敏济柳光济亦是跑前跑后帮忙，而纪瑾与几大宗门主事之人站在远处商议，好像就他无所事事，苍琦上前搭手，不想刚走近就被劝退。
“小师叔稍候，容弟子洒扫一二！”
“小师叔勿急，马上就好！”
“小师叔让让。”
“小师叔借过。”
······
苍琦只得站在院中不挡人碍事的位置，看着大家忙活。
正在发呆，耳边却是一道清音响起：“我渴了！”
一愣，回神看向纪瑾，见他正面无表情聆听，撇撇嘴收回目光，扫过石桌时瞪大眼睛，这才确信刚才是纪瑾传音。
石桌上是熟悉的茶具，就连那旁边的小火炉都是熟悉的模样，甚至还有一捆整齐的柴火。
苍琦嘴撇得更歪，纪瑾明明有储物灵器，偏要整理一个包袱让他背，可真是暴殄天物。
片刻之后，青烟升起，他熟练地取水洗茶烹煮，随着火苗渐旺，院中茶香氤氲，引得众人看来。
有三五路过弟子好奇向这里张望，苍琦看着黑中微赤的玄衣便知是天机门弟子，收回目光。
只不过，柳光济等人却是提剑齐齐奔出，站于他身后对天机门弟子怒目而视。
天机门弟子见状，齐齐后退，拱手行一礼转身离开。
苍琦失笑：“这大比还未开始，怎就与人交恶？”
“小师叔，这天机门忒坏，您与苍琦仙师肖似，弟子怕他们使坏。”柳光济回道。
苍琦手上动作一顿，继而明白，当年他身为嗜血魔煞时，万宗围剿无果，一众宗门主事之人定计，天机门设噬魂阵，围剿他时故意露出破绽诱他入阵。
现在看来，倒像是因纪瑾帮他正名，天机门成了罪魁祸首！
还真是，虚与蛇委道貌岸然啊！
苍琦心内轻嗤！
夕阳西下，院中清理整齐，一众弟子收拾妥当，或结伴打猎或是在院中比划，龙隐山脚下，升起点点篝火，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石桌上茶水已经换了三次，还不见纪瑾归来，苍琦将包袱放在房间去后厨储物室。
墙角半丈高黑釉大缸依然放在原地，不过现在经人擦洗焕然一新，里面装满鲜米。
围着转看两圈，双手紧握给自己打气，继而，苍琦抓住缸沿憋气使力，“嗯～”
连续三次，那大缸纹丝不动，他倒是脸色通红，手指发酸。
这也忒沉了！
盯着缸看了半响，出门找人帮忙。
柳光济被他叫进来时，疑惑道：“小师叔，你饿了？有烤肉要不先垫补一下。”
苍琦摇头，只让他将缸挪开。
柳光济虽疑惑，却是依言行事。
待看见缸后墙壁上的大洞，目瞪口呆，这？
苍琦却是撩起衣摆，蹲在地上将手伸进洞中，摸到冰凉细滑的触感大喜过望。
原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储存的酒竟还有留存，掏出一个陶罐，接着又是一个。
“小师叔，这私拿他人藏酒，是不是不太好？”
“看你还仰慕苍琦仙师呢，怎就不去翻翻他的生平，看我，仰慕云起仙尊就连他集雪烹茶这等小事都知晓。”苍琦嫌弃。
说完不顾柳光济反驳，抱着小酒坛起身：“搬几坛出去，晚上大家一起喝。”
两人各抱两坛酒出门，天色暗沉，院中升起篝火，烤肉菜肴香味四溢。
柳光济将酒坛放于石桌上，招呼人手进去继续搬。
苍琦却是坐在石凳上，用衣袖擦擦酒坛，解开扎绳，揭开坛盖，嗅着酒香感叹运气好，这坛竟是梨花酿。
举高酒坛仰头，月光下，酒水宛如银练倾泻而下流入口中。
清冽，醇香，后味缠绵余韵无穷，微涩回甘，这酒，与在沧浪院所喝竟有些许不同。
待菜肴上桌，大家围坐在篝火旁用饭时，苍琦已经喝至微醺。
皎月似银盘，朗晖映千里，耳边众人谈笑，鼻息间是梨花酿的醇香，他趴在桌上失笑，此情此景与前世何其相像，可放眼看去，皆是陌生人。
多想回到从前啊，无需掩掩藏藏······
或是让他游荡忘川千年再行转世也可以啊，即便恶业累累也能光明正大站于纪瑾面前。
眼角洇出泪水，凝聚成一颗晶莹剔透的银珠，仰头喝酒时摇摇坠坠没入发迹。
柳光济端着碗目瞪口呆，用手背一抹眼睛，再定睛看去，却是小师叔歪头倒酒，唇角虽是勾起，可他却感觉小师叔周身萦绕无尽悲伤。
喃喃问道：“小师叔怎么了？”
柳敏济柳楚济顺着他目光看去，就见小师叔端碗仰头饮酒，从嘴角渗出的酒水沿着白皙脖颈没入衣领。
三人放下碗，起身过去。
苍琦察觉有人靠近，迷蒙着眼睛看了一下，见是熟悉的三小孩，扯住人衣袖招呼道：“来，陪我喝酒。”
柳光济想到昨晚仙尊盛怒的脸，使劲掰抓住自己衣袖的手，苦求：“小师叔，放过我吧。”
他可不敢再陪小师叔疯玩了！
“小师叔，云起仙尊回来见弟子陪您喝醉，肯定会罚得更狠，就不是闭门思过这么简单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苍琦手一松，抓起酒坛倒酒，轻笑：“他呀，最是口是心非，才舍不得呢！”
柳光济苦笑，舍不得罚您不代表舍不得罚我呀！感觉到后腰被人杵了杵，转头就见云起仙尊大踏步而来，连忙转身后退拱手行礼。
其余弟子亦是行礼，此时，院中除了篝火噼啪，静无人声。
苍琦察觉异样，偏头看去，就见纪瑾背月踏风而来，锦衫飘动，银发飞舞，皎皎清辉，潋潋月华，竟是不及他一成姿容。
痴痴望着那张世人皆言清冷，唯他独知月下水雾缭绕间，眉梢挑起，眼尾泛红，唇畔轻吟，是何等清妩，惹人欢愉。
不知今宵是何夕，此时是梦是真，他仰头喃喃：“韶华白首时，相思无人知！”伸手欲抚摸那缠绵入骨时妩媚，青天朗日下清冷的容颜，痴痴笑道：“纪瑾～，你～定是想我想得紧～”
来了来了他来了，明天有大戏，不知道审核多少次才能通过，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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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