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凌波润没看屏幕的名字显示直接接听，来电者的是小早川爱实统括。
她作为in group媒体责任人，很早就已经把现场布置工作等一一确认完毕，人到齐后，26点准时开始In Group TV第一回直播，观众们的提问和留言也会同步出现在屏幕上。
不过这个电话跟直播节目无关。
“我是爱实。凌波先生在来的路上吗？”
“是啊。”凌波润说：“坐着车，正去着。”
“刚刚艺术企划宣传部的一个新人美优拿了一个她想了一周的主题宣材企划给我看，真把我惹生气了。”
爱实的确情绪不怎么好，透出一种对新人的斥责与无奈。
她此时应该是站在窗口边，凌波润听见了一阵阵雨打玻璃的声音。
平时企划宣传部的压力就很大，跟牛郎一样作息颠倒是正常的事情，加上改稿的次数繁多，前辈们难免对新人们不客气。
所谓的“不客气”，不是指前辈们把新人们当作出气包或者故意给他们的作品挑刺，而是前辈们面对新人们拿出来的、存在不足的企划时，毒舌以对的过来人姿态——
提出批评、直接驳回，甚至是全盘否定，将企划贬低的一文不值，可以说是丝毫不给新人们不留情面、也丝毫不顾及新人们的心情。
爱实也不例外，这位in group唯一的女性高管似乎不喜欢带新人，特别是那种——
满腔热血地投入精力，但是做出来的东西被宣判为“无用”的新人。
“跟我店里有关的？”凌波润问。
“嗯。美优做好企划后，就直接从集团本部事务所过来这里找我了。我一看预设效果图，简直是要被吓懵了！她说，想要把club donuts的从业员们的宣材【注1】统一做成黑白色的，每个人手里捧一束花，花的种类要不一样，到时候后期给花和从业员们的嘴唇着色就完成了。”
“club donuts？”
凌波润不禁再次确认。
从爱实的描述中，新人美优的构思听得凌波润毛骨悚然，就跟要举办什么特殊的仪式似的，空旷寂寥，单调孤独地令人害怕。
要不是爱实肯定地说“是！”
一度，凌波润还以为美优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比如：这个企划应该是针对Q.Sii本店的一日限定宣材，纪念七濑优离开一个月，但是想想也没道理。
“美优的内心实在是太阴暗了，朝营业的店铺用黑白底色宣材不是相当于从天亮就开始扫客人们的兴吗？亏她想得出来！”
爱实慢慢地拉开了一点点窗户，迅速随风袭来的雨滴却猛地朝她的脸扫来。所以，在她的话音的末尾，凌波润听见了重重的一声“咚——”，关窗的瞬间伴随着合金窗框的摩擦滋滋声。
“作为店铺经营者我也反对这个企划。”凌波润说，“除非……”
——除非她给我一个我可以接受的理由。
“我问她为什么想到这个点子，她说自己最近看到一种闪色特效的照片很厉害，想挑战一下用在player们的宣材上的效果。”
凌波润用一种轻松明快的语调，对爱实说：“还好，不是在一片黑白中着色眼睛。”
他希望爱实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变得焦虑不安，所以尽量把话题往好的方向引。
爱实继续向凌波润描述起美优“清奇的脑回路”来。
“我问美优：你是不是想要了凌波先生的命，设定让凌波先生捧这么一大束百合花？她竟然反问：爱实统括难道让凌波先生捧塑料花吗？”
不知道是不是去过友梨花父母的花店的缘故，凌波润对美优的企划里提及的关键意象“花束”也不觉得有多过分。
爱实继续说：“现在的新人们入职后，连集团不同店铺的从业员们的详细信息册子都不看了吗？上面不是把每个人的喜好和禁忌，都写得清清楚楚吗？”
凌波润说：“新人们看过后也记不住，600多人。有针对性在进行企划时核对就好。”
——因为，光是整理和分类客人们的信息就很大工作量了。
——除非真的是对时间的掌控游刃有余的人，否则那个新人人手一份的《社员档案》小册子就是多余，更何况时不时就有人移籍、有人入社，增减进度也跟不上。
“我拒了这个企划之后，美优当即就说她有备选方案：捧花不行的话，就捧糖果或捧氢气球……”
“氢气球？捧？”
“凌波先生你也郁闷吧？我说这些都行不通，想其他的吧。她就一言不发，到现在还坐在演播室的沙发上，紧紧拽着自己的企划书不肯走，面无表情就跟雕像似的。”爱实显得十分无奈，“我拿她没办法。”
“爱实统括，你让美优直接联系我吧！”
“现在方便吗？”
“方便。”
“那我把我的手机直接拿给她，让她跟你讲好了。”爱实边走边说。
美优的声音带着不安，“凌波先生吗？现在电话换我讲了，我是美优。我很喜欢你，我觉得你捧花会很好看。”
在同一演播室的水上流也满脸惊讶，他问爱实：“她对凌波润表白了吗？”
爱实也没想到美优会那么说，便随口应了水上一句：“只是尊敬吧？”
美优说着自己的想法：
“在金黄色的费列罗巧克力花束里，夹9朵新鲜的橙色的百合花，再用红色的柔光包装纸和浅红色的网纱纸扎起来，想想就很令人心动。等到摄影室把照片拍出来了，凌波先生的模样一定更打动人。”
“美优很喜欢花吧？”凌波润问，“为什么觉得橙色百合花适合我？”
“对凌波先生的这样的人，只能用这种肆意妄为的办法了。”美优凌厉而直白地说，“橙色百合花代表牛郎的荣耀和胜利，同时也代表金主的诅咒和恨意。”
“爱呢？”
“没有爱。爱不过是透过玻璃杯偶尔露出来的悲伤的笑容，得不到比得到更好。凌波先生也一样，得不到你的女孩子比得到你的女孩子更好。”
“那就试试吧！”
“什么？”
“拍我捧花的宣材。”
挂了电话后美优激动地跳了起来，她紧紧地抓着上司爱实的双手说：“他答应了，他答应了……”
爱实则是一脸呆然，就像是事情的结果完全出乎意料了一样。
再看水上流也，则是坐在位置上不动，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或意见。这一点都不像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走进录制地点的所在的大楼的大门的时候，林高志问：“关于in塾进军北海道的事情，润董事不反驳几句？”
凌波润摇摇头，说：“就凭你那句‘率讲师阵营降临’，我就觉得比其他集团的‘头牌来店、欢迎任意指名’要霸气，所以没什么要跟你反驳的。”
一之濑枫拿着两把雨伞跟在二人身后，说：
“在我看来，一流的前辈们的到场都是给地方店铺当教科书。In塾的理论宣讲会和其他集团的就地营业教学实践，差别就是：有没有跟当地的女孩子打交道。”
林高志抢先一步按了电梯按钮，说：“用歌舞伎町店铺的牛郎的‘异地特别出勤’来讨好地方客人，无可厚非。”
一之濑快步紧跟二人，将雨伞在电梯出入口旁边的收纳桶里放好，不经意间看到了雨伞的伞柄上刻有in的字样，才知道先前从店里带出来的伞是in group定制的。
他问道：“地方的客人能够跟歌舞伎町的一流牛郎们相遇，不是很很幸福吗？为什么说是讨好她们……”
凌波润回头说：“一之濑，你错了哟～不要被集团的假象仁慈骗了。”
放置完花束后，我独自去了优恋吧吃汉堡。
优恋吧里面配置了水烟，口味多样，但是我不抽烟。
店长把巨无霸汉堡和冰可乐端上来后，我从包里拿出了iPad看In Group TV直播，开场已经快过去15分钟了。即时弹幕还挺多，一之濑枫的表现也不错，话最多的毫无疑问是水上流也。
水上：下个月是一之濑你的牛郎生涯里第一个领工资的日子，很期待吧？
一之濑：很期待啊！我想我会一直把礼金袋封筒保存起来。
水上：里面的钱也不取出来吗？
一之濑：当然是连着封筒一起存着，等到最后再统一取出，看自己在一整年里究竟拿到了多少不同的赏金。
水上：凌波先生，你可以在发放“执行董事赏”【注2】的时候，往一之濑的礼金袋里面装假｜钞，反正一时半会他也不会打开看。等到年末他整理的时候就会绝叫了，期待一下吧！
一之濑：哈哈哈。
林高志：这么说来，每个季度限定发放给3名从业员的“执行董事赏”的赏金数额，各位视听者都很感兴趣吧？钱可不是in group出的，全部是由我和润董事自掏腰包。
即时弹幕像潮水一般汹涌。
凌波润：对“执行董事赏”感兴趣的人，欢迎加入in group！
林高志：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in塾将降临北海道，欢迎同行们自由参加！具体日期请留意后续。
水上：别吊观众们的胃口啦，具体赏金数额和最新一期受赏社员的名单快公布吧！
凌波润：林董事，你来说？
林高志：不不不，润董事，你来。
精彩即将呈现，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优恋吧的店长拿着手机走向我，神情严肃地问道：“恋君，这个源氏名忽然篡到点击率的前三位，没关系吗？”
“不妙啊！”我条件反射似的说道。
显示在手机屏幕上的，是一个四个字的牛郎花名：凌波美咲。
凌波润、美笑子。
二人的合称。
店长说：“比起对凌波先生和美笑子的过去感兴趣，用这个源氏名的牛郎只是单纯地想用这个卖点来赚钱吧？那个牛郎绝对会惹凌波先生和美笑子生气的吧，再次让一段已经过去了三年的往事的封印被打开了。”
我看向布满水滴的玻璃窗，思索着润董事一旦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做。
店长嘴角勾起一抹疑云，颇有兴致地问：“会是谁呢？”
我思忖着，“会是谁呢。”
一个哪怕是对牛郎业界了解的很浅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的心机明显的花名，到底是谁在使用？
【注】
1、宣材：指宣传海报、或是指名册子里面的男公关写真
2、执行董事赏：牛郎行业真实存在的奖励。指大董事发放给表现优秀的男公关的奖金，80万日円～150万日円不等。
某高光反派：我要利用组合而成的新花名搞事情，我也是有那么一些能耐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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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制作黑白海报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