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爷，之前真不知道抓的人里有你姐夫。不过现在我真的很难办啊，法租界和国民政府是有引渡协议的，凡是有□□嫌疑的，我们都会配合移交给华界，何况这位宋先生可是此次游行最大的头目。”威尔逊说得也是实情，法国人对**那也是谈虎色变，□□他们也是认真的，威尔逊可不想掺和这些破事，只想把这些人赶紧打发了。
叶锦轩一下抓住漏洞问道，
“刚探长您也说了，有□□嫌疑才会移交给国民政府，请问现在有什么证据指证宋先生是□□吗？
“那倒…还没有，所以才要移交给侦缉处，他们会调查清楚的。”
“怎么调查，屈打成招吗？还没有任何证据就把人关起来？”
“具体怎么审是他们侦缉处的事，就不关我们巡捕房的事了。”威尔逊很明显是在推脱。
叶锦轩彻底不再客气了，
“威尔逊先生，你跟我们叶家交情匪浅，整个上海滩谁人不知。且不说我姐夫根本不是□□，就算是□□，但凡聪明一点，你就会想方设法放了他，绝不会把他交给侦缉处。”
“你这话怎么说？”威尔逊有点诧异。
“如果我姐夫是□□，那以你跟我们家的交情，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你也有通共嫌疑。”
威尔逊瞪大眼睛摆手道，
“不不不……我向上帝发誓我跟**从来没有任何交集。”
“这是你可以说得清的吗，就像我姐夫一旦到侦缉处就会被他们用各种手段坐实□□的身份。如果我们叶家真落得通共的嫌疑，那我们也会动用一切手段拖更多的人下水，到时候恐怕你也脱不了干系。”叶锦轩除了救姐夫心切，还有一个最大的顾虑就是无论如何要撇清叶家和**的关系，不然即使在法租界恐怕也有很大麻烦。
威尔逊听叶锦轩这么一说真是有点怕了，
“别别别，我们有话好好说。”
“你最好现在就带我们去牢房放宋先生出来，一旦侦缉处的人来了，恐怕放人就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了，何况我们叶家是最知恩图报的。”叶锦轩说着看了看黄允福。黄允福立马上前递给了威尔逊一盒雪茄烟，当然里面还有比雪茄烟更值钱的东西，一张汇丰银行的本票。威尔逊扫了一眼即刻变了腔调，
“好，叶少爷跟我来。”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被羁押的人围着圈席地而坐，有稚嫩的学生也有满脸沧桑的工人，而坐在正中的正是宋子谦，哪怕额头血迹斑斑，依旧谦谦带笑，就像一只萤火虫暗夜里散发着微微的光亮。
“宋子谦，出来！”狱警没好气的喊道。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宋子谦，
“先生，您不能跟他们走，他们可什么都做的出来。”
也有工人模样的汉子说道，
“就是，宋先生您是读书人，怎么经得起他们折腾，我跟他们出去。”
宋子谦安抚道，
“大家稍安勿躁，还是我去，相信我，这里是法租界，他们还不敢太过火。”说着便整理下长衫跟狱警出去了，一出门却见叶锦轩和黄允福正站在门外。黄允福一看到宋子谦额头上的伤就质问道，
“威尔逊先生，你们这是对大姑爷做了什么，他还不是你们的犯人。”
威尔逊真是有点冤，宋子谦倒是赶忙替他们辩解道，
“还真不是监狱里动的手，是游行时街上跟巡警对峙时弄伤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生，快跟我回去，侦缉处的人说不定马上就到了。”叶锦轩知道不能再呆下去了，拉着宋子谦就要走，宋子谦却是一把甩开了，
“你是要我丢下我的学生，丢下那些工友，自己一个人先跑路吗，不，我宋子谦绝不会这么做。”
叶锦轩先是诧异，但一下便理解了，是啊，如果真是那样，他也不是自己心里最爱戴最敬重的先生了，但黄允福却是着急地催促道
“大姑爷，您可别犯傻了，大少爷跟威尔逊说了半天，他才同意释放您，大小姐还在家眼巴巴地等着您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程志远带着林可而朝这边走了过来。
威尔逊无语地直摇头，
“哦，No，这下彻底走不掉了。”
林可而在这里看到叶锦轩着实很是意外，程志远也有些震惊，对叶锦轩说道，
“叶大少爷，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你不在外面风流快活，怎么跑到巡捕房来了。”
“我倒也想问问你，你好好的侦缉处不呆，怎么跑到法租界巡捕房了。”叶锦轩丝毫没有寒暄。
“我是来找威尔逊探长，引渡一些聚众闹事的□□嫌犯。”
威尔逊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听叶锦轩说道，
“恐怕这些人不能跟你走。”
程志远上下打量着叶锦轩，只觉得他今天很不一样，
“叶大少爷这是想妨碍公务吗？”
“这里是法租界，不要无凭无据就信口雌黄，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人是**？又有什么权利随意引渡？”
“发煽动传单，举蛊惑标语，鼓动工人学生上街聚众闹事，严重破坏上海生产生活，这些还不够吗？”
叶锦轩还要继续争辩，宋子谦突然将他拉到了身后走了上来。林可而注意到宋子谦的第一眼就惊住了，他身上谦和儒雅的书卷气质太像自己的阿爸了。只见他彬彬有礼谦谦一笑道，
“想必您就是鼎鼎有名的侦缉处程处长吧，不才是上海圣约翰大学国文教授宋子谦，有几个问题想要跟您讨教，还请不吝赐教。请问何为煽动？是把淞沪警备司令部军警伙同□□走私烟土的事实公布于众就是煽动吗？又何为鼓动？是广大市民知道真相，自发上街表达愤怒就是被鼓动吗？揭露**要求严惩不是上海每一个市民的基本权利吗？呼吁国民政府停止内腐团结对外，不也是每一个华夏子女的心声吗？难道只有**才会这般追求正义忧国忧民吗？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切不可因果倒置。军警**在先，民众抗议在后，于情于理何错之有？”
林可而不禁看得有点呆了，太像了，连说话的神态都跟阿爸一模一样。
程志远刚才还念念有词，此刻竟无言以对，这人看起来温润谦和，言语间却格外有分量。
“想必你就是这次游行的发起者吧，果然能言善辩。真想辩论，就跟我去侦缉处，让你说个够。”又转头对威尔逊说道，“探长，你们抓的这些人我要全部带回去。”
威尔逊十分为难，却听叶锦轩又说道，
“我说了只要没办法证明他们就是**，这些人你一个也带不走。我要上诉，还会找全上海最好的律师为他们辩护。”
威尔逊这下突然硬气起来，
“程处长，很抱歉。法租界是个**治的地方，凡事都要讲证据，现在既然有人上诉，那么判决下来之前你们不能带他们走。”
“你…”，程志远气急败坏却又无法发作。
“程处长大可放心，我哪儿也不去，就呆在这里，直到你们释放所有无辜的人，包括华界被你们公安局抓的人，这些人一天不出来，我们就继续罢课罢工。”宋子谦语气依旧很亲和，却有足够的威慑力，说完就转身走回了牢房。
“大姑爷，大姑爷…”黄允福正要追，叶锦轩拦住了他，他知道先生心意已决，是决计不肯回去的。叶锦轩原本只是想救姐夫一个人出来，撇清叶家跟**的关系。可现在不仅要想办法救出巡捕房里的人，就连被侦缉处抓得人也要救出来，不然姐夫是绝对不会出去的。
“原来他是你们叶家的大姑爷，怪不得叶少这么上心。想要全部无罪释放，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既然探长这么维护你们，今天我便不与你们啰嗦，我们走。”程志远掉头就走，林可而紧随其后，只是转身时特意看了叶锦轩一眼，叶锦轩似乎一下就读懂了她眼里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