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周围各种霓虹灯闪烁,叶景棠觉得以自己现在这种慌乱的心情,还是直接回家的好。
因为吃得稍微有点多,几人在半路下车,决定走回去消化消化胃里的食物。从路口到唐鹏酒吧的这段距离,虽然不算远,但因为灯光昏暗,加上正在修路,走起来并不舒服,深一脚浅一脚的,有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
“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啊?”
叶景棠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语气里明显带着不耐烦,但此刻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变化。茗茗看了他一眼,随口问了一句:“你在焦虑什么啊?感觉吃过晚饭之后,你情绪变化有点大呢。”
“有吗?”叶景棠装傻,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不敢去看茗茗的眼睛。
“有!”茗茗斩钉截铁,“而且非常明显。”
“吃多了。”叶景棠说。
“吃多了也不至于看见什么都来气吧?你以前也没这样啊。”
叶景棠扔下一句“那就是天气热的”,慌忙逃走,他怕自己越说越错。茗茗很聪明,心思缜密,他如果再多说几句,怕是茗茗就能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分析出一二来。
“这都10月了,还能热到哪去?你和我说说呗,我可好奇了。”茗茗在后面紧追不舍,大有一种不问出个所以然来不罢休的态度。
叶景棠越走越快,他不是不想和茗茗说,只不过这种事情他不知道怎么说。告诉她“我确实有喜欢的对象了,但这个对象是男性”,就算是他能坦然说出来,也不敢保证茗茗能接受。
刚好这时候,身后有汽车的灯光照射过来,面前的路突然就明亮了许多,叶景棠投映在街道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小轿车在两人旁边停了下来,车上的女孩叶景棠很眼熟,他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会儿。
“你好,我想和你打听个事儿。”女孩从车窗里探出身子和他打招呼,笑起来有一对甜甜的酒窝,就很好看。
“啊!”叶景棠恍然大悟,这个声音和面孔与他大脑里的某张照片重合了。这是上次来找冀安远的女孩,被周南怀疑是冀安远女朋友的女孩。
“你好!”叶景棠也很礼貌地回应道。
果然,他没有记错,这女孩就是来找冀安远的。
“出差了啊?”得知冀安远不在的消息之后,女孩看起来有些失望,不过还是面带微笑,说,“那能请你帮个忙吗?”
虽然知道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可叶景棠拒绝不了女孩子的“请”,他只能点头,说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情可以吗?”
女孩将自己带过来的一个纸袋拿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有些重量,接着她把纸袋推到叶景棠面前。
“麻烦帮我把这个还给安远哥,告诉他以后不要再寄来了,我现在能照顾好自己。”
是什么东西呢?叶景棠看着反方正正的纸袋,心里纳闷。
“是钱。”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女孩解释道。
“钱?”
“对,这是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安远哥寄给我的钱,大概有几万块吧。我明明都和他讲了,不要再寄钱过来,可他还是每个月都会打。”或许是出于无奈,女孩说完笑了起来。
冀安远为何要寄钱给面前的这个女孩,叶景棠不得而知,但他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有些棘手,正想着该如何拒绝。
“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也不是坏女孩儿。”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在想,这个事情是否合适。”叶景棠赶忙解释,“如果是其他的东西,我可以代为转交,……”但钱的话可能涉及的东西会很多,这不是叶景棠这个朋友可以帮着冀安远做决定的事情。
此刻叶景棠有些慌张,让女孩子产生这样的误会显然不太好。不过,女孩却并没有生气,反倒是再一次露出了笑容。为了解除叶景棠的疑惑,女孩子讲出了原委。
“安远哥有没有和你讲过以前的事情?”
说到这里叶景棠还真是有一点惭愧,他对冀安远的过去了解的甚少,并不是不感兴趣,只是对他来说,相比于过去现在更加重要。
“我和安远哥也是一起长大的,还有唐鹏和严开,我们都是一个地方的。”女孩再次开口。
叶景棠机械地点了点头,他突然就想起了之前人说议论的关于冀安远的种种。
难道这个女孩真的和冀安远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叶景棠不免在心里犯嘀咕。
“我和安远哥之前有过娃娃亲。”
如果说开始对话的时候,叶景棠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那么此刻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不平静,心情就像是蓄势待发的海浪一样。
原来真的有娃娃亲这种东西吗?冀安远将来要和这个女孩子结婚吗?那么给对方寄钱似乎没什么道德不允许的地方。
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之外,叶景棠还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想法:“冀安远喜欢这个女孩吗?”或者说,冀安远喜欢的是女孩子吗?
“不过,半年前我提出了退婚的要求。”
“啊?”情况变化太快,以至于叶景棠不能很好地抓取重点。如果女孩提出了退婚要求,那这笔钱是“退回来的彩礼?”
“其实,原本我和安远哥就没有那种感情,只是小时候玩得比较好而已,后来因为我爸的关系,安远哥可能觉得对不起我吧,就每个月都会打钱过来。与其说是责任,其实更像是一种补偿,毕竟在他眼里,我是妹妹,照顾我是应该的。”
“为什么会觉得对不起你呢?”叶景棠很想这么问,可又不好意思,只好作罢,继续听着女孩讲述有关于冀安远的过去。
“上次我来也是和他讲了不需要再给我生活费,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行动上却没有变。”女孩说,“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们见过的,在唐鹏的酒吧。”
叶景棠当然记得,而且记忆犹新。
“所以,希望你能帮我把这钱还给他,也帮我谢谢他。”女孩再次微笑起来。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叶景棠显然处于有些猝不及防的状态。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说到这里女孩脸颊稍显红晕,“我交了新朋友,是一个对我很好的人,我妈也同意了,告诉他不用担心我妈那边,以后她应该不会再找来了。”
听到这里,叶景棠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一个身影,那个当初让大家产生巨大误会的身影。
“是不是被我妈吓到过?”见他不说话,女孩开玩笑。
“阿姨看起来很年轻。”叶景棠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因为她是我爸爸的第二任妻子,确实很年轻。”
“啊,对不起”叶景棠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有点懊恼。
“没关系的,虽然我俩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对我很好的,不然也不会为了我来找安远哥了。”
“那你这样做,你妈妈……”。
“放心,她只是想我过得好。现在我真的挺好的。”
叶景棠点头。
“那就辛苦了。”
女孩再一次将装有现金的纸袋推到他面前,这次叶景棠没能拒绝掉。
讲述完自己的目的,女孩从椅子上站起身,将他用来招待客人的菊花茶一饮而尽:“谢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店里选一件礼物。”
“当然可以了。”
话题转变太快,叶景棠明显有些在状况外,可还是认真给女孩介绍了相关物品。
叶景棠送女孩出了门,原本打算将那条围巾送给女孩的,但女孩坚持要自己买。
“如果喜欢的话,欢迎下次再来。”这是他做生意留下的习惯,客人离开的时候总会这样说上一句。
“会的。”女孩儿笑得依旧很好看。
将人送到小轿车附近,叶景棠停下了脚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车里还有一位男士。对方也看到了他,并且点头示意
“我男朋友!”女孩介绍道,“今天让他陪我一起来,也是想要告诉安远哥,不需要为我担心,我连男朋友都能自己找,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叶景棠有时候回想,女孩子真的很可爱也很厉害,他所认识的女性当中,基本上都会很独立自信的,茗茗也好,面前的这位女孩也好,她们身上都有着独特的闪光点,让叶景棠很是羡慕。
“我会完完整整说给他听的。”
“拜拜!”女孩向他挥手。
一个陌生的姑娘,在他店里逗留了一个多小时,这自然是瞒不过周围人的眼睛的。果然,他才刚回到店里,还没等开门,大周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听了起来。
“那女孩是什么情况?你女朋友?”
“不是。”叶景棠说。
“我看你俩聊得挺好,认识多长时间了?现在到了哪一步了?”大周并不相信他的“不是”,继续打探,“你瞒得可够严实的,我说这段时间怎么光看你关门外出了呢。”
叶景棠心说,我关门外出那是和冀安远出门了,并不是去见什么神秘女友。
但话到嘴边他又憋回去了。这个想法让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和冀安远在一起,不仅没觉得厌烦,反倒形成了习惯,现在半个月见不着,内心里突然有了惆怅感,这还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了。
冀安远悄无声息地渗入了他生活的各个角落,能让他这个不喜欢手机的人,抱着手机聊天到半夜;能让他将内心深处的喜恶毫无保留地倾盘而出;还能让他一想到这个人就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这如果不是对冀安远有不同于常人的感情,叶景棠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啊啊啊啊啊。”叶景棠内心里风起云涌的,他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纸袋,不知如何是好。
大周是个不会读空气的,还在喋喋不休:“这有啥可瞒着的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谈恋爱和结婚生子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真的有计划,就告诉我,我来给你当司仪,这事我拿手,保证各个环节都给你弄得好好的。”
叶景棠被他说得心烦,推着人往外走:“我要关店打烊了,你不走的话是想给我看门吗?”
“我又不是猎犬,还给你看门?”大周不爱听,非拉着他要说道说道,叶景棠才不理他,现在他只想回家躲在被子里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