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W市,天气变幻莫测,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就已经是黑云压城、风雨欲来了。
柏煦午睡醒来,明明只拉了半边窗帘,却丝毫感觉不到在白天,室内室外一片昏暗。
爬到飘窗上,柏煦呆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外面,睡过一觉后的大脑重启,突然觉得上午的吵架很没意思。
明明是很小很小的事,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柏煦被积分洗礼过的脑子似乎难以再处理他和喻时霖之间有些微妙的关系。
还未等他多想,一通电话打来,直接打断了他正要深入的思绪。
“小柏同学在家吗?”
是柏舒语。
柏煦应了一声:“柏总有什么事吩咐?”
“你去我书房,帮我在我电脑上找个东西。”
柏煦蛄蛹着走下飘窗,蹬着拖鞋溜到了柏舒语的书房,电脑开机,按照柏总的指示找到她要的东西,然后发给她。
电话挂断,柏煦本打算直接关机,却不经意间在桌面下方发现了一个文件夹——“煦阳2x3x年暑期实习生档案”。
等柏煦回过神来,他已经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文件夹,按照姓氏首字母找到了某人的档案。
喻时霖的蓝底证件照也帅得很突出,五官深邃,气质沉稳却不显钝,也没有磨去这个年纪的学生该有的锐利。
柏煦盯着看了一会儿,突发奇想,也不知道这人的高考准考证照片拍得怎么样。
反正柏煦自己是一辈子都不能和那张把他拍成方形死鱼眼的怼脸黑白照和解的,那简直堪称他的人生黑历史。
视线从证件照上挪开,柏煦的瞳孔在看到边上那一长串数字的时候忽然一缩——
出生日期:2x1x年7月13日
柏煦唰一下把鼠标往下滑,13号、13号——那不就是今天!
跪在办公椅上的柏煦倒吸一口凉气。
真不该今天和他吵架的,生日诶!而且柏煦用他稀烂的数学水平算了一下,如果按周岁的话,今天还是喻时霖二十岁的整岁生日。
大寿啊这是!
柏煦十分没有文化地感叹。
他看了眼时间,脑子匆匆记下喻时霖填写的家庭住址,关掉电脑后飞速冲回房间换衣服,没用五分钟就火急火燎地跑出了家门。
在厨房的周姨听见动静,连忙从里面出来,已经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
“这个蛋糕现在能做吗?”
“不好意思,时间有些晚了,已经没有蛋糕胚子了,现在只能预约明天的生日蛋糕。”
……
柏煦跑了几家店,总算找到一家还能做生日蛋糕的店。不过因为他是现订现做,得在店里等半个小时才能取。
等他提着蛋糕出来,外面已然是瓢泼大雨。
但下雨已经是小事,现在的问题是,柏煦记不清喻时霖家到底在几栋了。
小区名、几单元、门牌号他都记得,偏偏就那个楼栋号,和考试的时候看见原题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的答案一样,绞尽脑汁还依旧模糊。
柏煦在店门口左顾右盼,没见着便利店。雨看着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他导航了一下,发现这家蛋糕店离喻时霖那个小区不算远。
蛋糕被严严实实包裹着,外面的壳子也是防水的材料,柏煦趁着这下雨小,有檐躲檐,费劲巴拉地朝目的地摸去。
可惜天公实在是不作美。
雨越下越大,几近到寸步难行的程度。柏煦浑身**的,万分狼狈地躲进了一栋居民楼里。这边都是老旧的小区,路面坑洼,一踩就是一脚水。楼栋里的感应灯都坏了,在这个天更是黑不溜秋,伸手不见五指。
柏煦命很苦地叹息一声,想着要不还是给人打个电话吧。
手机嘟嘟两声,然后挂了。
柏煦:“……???”
什么意思?
柏煦不死心,又打了一次。
嘟了好几声后,对面终于肯接了。
“什么事?”
暴雨不歇,连喻时霖的声音都好像有些潮湿。
柏煦听着他的声音,有些恍惚,一时间都忘了回答。直到对方不耐烦地又问了一句,柏煦才终于回过神来。
“哦,你现在在家吗?”
喻时霖忽然不说话了。
柏煦以为他没听清,正打算再问一遍,手机又“嘟”了两声——喻时霖又把电话挂了。
柏煦:“…………??????”
有病吧这人?平白无故又挂他电话?
柏煦给他激得火起,号码拨出去正打算喷他个轰轰烈烈,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突然撑着伞穿过雨幕,朝他这里走来。
柏煦呆呆地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耳边既是雨声又有手机的提示音,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滚轮声。
终于——
“电话挂了。”
喻时霖收起大伞,水珠滑落在地上,淅淅沥沥的,一下子就打湿了楼道的边缘。
见到柏煦这副落汤鸡的样子,喻时霖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找我干什么?”
语气还是很冲。
柏煦强忍下和他对线的冲动,深呼吸,抬手把提一路的蛋糕举到喻时霖面前:“送你的,祝你二十岁生日快乐。”
唰——
一道闪电忽然劈过,让柏煦勉强看清了喻时霖现在的表情——疑惑、惊讶、动容等等,是以柏煦贫瘠的形容词词汇量无法尽述的复杂。
足以劈开天幕的明亮闪电后,紧接着就是震天的雷声。
柏煦下意识拿空着的手捂住半边耳朵,另一边因为还提着蛋糕无能为力。他晃了晃手,朝喻时霖努努嘴,本来是示意让喻时霖把蛋糕接过去,结果这人这么高的智商,却连这点动作都理解不了,怔愣了一下后,竟然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地捂住了柏煦的另一只耳朵。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柏煦温热的耳廓,柏煦不禁打了个寒颤,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但更要命的是,一股没来由的酥麻感自耳廓处点起,顺着脊柱蔓延至全身,搅得柏煦四肢都有些发软。
脸好热。
柏煦暗自庆幸天太黑,喻时霖根本看不清自己的脸,否则见着他整张脸跟个猴子屁股似的,那多丢人!
雷声过去,柏煦尬笑着慢慢推开喻时霖的手。喻时霖便顺势接过那个蛋糕,拎到自己手边。
“谢谢。”
柏煦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有些尴尬地眼睛四处乱瞟,这才注意到,喻时霖的身边居然还有一个行李箱。
他眨眨眼,指指箱子:“你要去哪?”
“不知道。”
“?”
喻时霖解释:“我表弟放假了。”
柏煦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表弟放假,关你什么事?”
喻时霖:“我这段时间住在我小姨家。”
“呃……那你自己家呢?”
喻时霖垂下眼眸:“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柏煦轻轻吸了口气,十分愧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的!”
“已经过去很久了,没关系。”
“我父母生前做生意失败,欠了别人很多钱。后来他们两个车祸意外去世,我那时候太小,就由我小姨做主,用他们的赔偿款,再加上卖房子卖车的钱,把欠的债基本还完了。然后我就被我小姨带来W市,住进了她家。”
可惜,喻时霖的小姨没过多久就在老家人的催促下结婚,又很快生了小孩,没有更多的精力再去看顾姐姐留下的孩子。小姨的丈夫对喻时霖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但是小姨的婆婆一家显然对喻时霖意见不小。
在他们的拾掇下,喻时霖小学就被送去了寄宿学校。因为一直以来成绩优异,家庭情况又很特殊,喻时霖的学杂费和生活费一直是学校承担。到了高中,又因为中考成绩是市前三,学校也给他免了学费,还额外给了一笔补助。
这么多年来,他虽然名义上由小姨一家抚养,但实际完全靠着自己生活。小姨倒是对他心怀愧疚,一直想补偿他,可喻时霖那个表弟实在是一言难尽,成绩不行也就罢了,人品也着实一般,脾气还差,就小姨还能管着点他。
小姨就一个孩子,她丈夫家几代单传,重男轻女特别严重,对这个独苗完全就是溺爱。偏偏烂泥扶不上墙,还特别嫉妒样样都好的喻时霖,每回见着喻时霖说话都夹枪带棒的。
久而久之,喻时霖逢年过节也懒得再去小姨那儿,推脱就说学校有事,户口也迁到了A大,非必要不回W市。
如果不是那天恰巧遇见了他小姨,又实在是拗不过,喻时霖估计会直接找个酒店住着。
本来是打算在他表弟放假前离开,没想到这段时间异常天气,学校提前放暑假,把那傻x直接放回来了。
喻时霖今天上午和柏煦吵,下午那傻x又单方面和他吵,给他烦得要死。在小姨为难的神色下,喻时霖主动收拾行李,拒绝她的挽留,直接离开了她家。
结果正好碰上了来给他送蛋糕的柏煦。
那一瞬间,积攒在心里好几天的火气,就这么被这场暴雨给洗刷得了无踪迹了。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着雨后清凉的微风,悄然在喻时霖的心中生长。
雨变小了,乌云也散去了些。
柏煦伸出一只手,接了点雨水,放在手里搓了搓,然后问身旁的喻时霖:“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喻时霖:“先找个住的地方吧。”
柏煦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一个绝妙的想法产生。他侧过身,抚着下巴,微眯起眼看向喻时霖。
喻时霖:“?”
喻时霖:“那什么表情?”
柏煦嘿嘿一笑:“不如,你住我家来吧!”
喻时霖:“?”
喻时霖:“!”
柏煦:你最好乖乖听话
下一章开始隔日更,太短了,凑点时长[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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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