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被拎到直升机上时,柳菀的手依旧在颤抖。只是坐下后,看着窗外依旧平静有序的队伍,她才意识到了反常——这里明明是对方的地盘,还出现了疑似暗杀的状况,但在开枪后却没有打作一团,反而是秦颂和对方都带人闯了进来。在对方负伤的情况下,这里没有出现任何同等报复的情况,反而代渊带着人更像来去自如,进自家地盘。
“按照道理来说是这样的。”
代渊一眼看穿了柳菀的想法一般:“我接到线报,说是这个小头目接触了美国方面的人,开的条件非常好,可能要反水。我感觉很新鲜,就同意过来看看。没想到,他倒是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说得很轻巧,仿佛刚刚的惊心动魄不存在。
就好像生命被威胁也只是一件小事。
话音刚落,代渊眼睛又一扫柳菀,意外发现,她竟然已经不抖了。
“那您一定已经做好了准备,起码对这个情况有完全兜底的能力。”柳菀已经进入了分析状态中:“就我看来,起码,绝大部分这里的人是倒向您的。”
“没错。”代渊没有否认:“还有吗?”
“您之所以会开枪,也是想立威——震慑其他也蠢蠢欲动的人,换一个人支持是很容易的,起码对于您来说。”柳菀回忆着之前的一切细节:“至于您要带着我,或许并不是因为一定要有一个‘女儿’,而是您……想测试我的胆量和反应能力……吗。”
“一半一半。”
代渊指指外面:“听说你想往东南亚的发展,所以我也就带你看看你可能要面对的具体情况。这片地方,说实话,很落后,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地理环境复杂,地缘政治也顺带着复杂,再加上宗··教、种族,外加一些走··私,情况可以说是个泥潭。保障安全都难说的情况下,这里女孩子是很少的,想要出头就更难了。”
的确是这样。
这里和国境不过几十公里,乍一看环境都一样,以界碑为分割,基础设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柳菀在上飞机时能踩到水泥停机坪和柏油马路,在下飞机时只有泥泞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地毯。
“我不怕。”
柳菀说:“太简单的工作也做着也没劲。”
她的眼睛里带着亮光,像是两簇小火苗,跃动着。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劝她再考虑的话被代渊不再说了。不多时,来了个新人和代渊谈话。柳菀在旁边听着,赫然发觉这人应该是原来小头目的二把手,听起来像是早有异心的样子。只是,他对待代渊的态度礼貌有加,不算谄媚。
“本地生养出来的本土主义者,讨厌美国人,但也不喜欢我们。”
等人走了,代渊简单介绍道:“但讨厌美国人,就可以用。记住他。”
柳菀一愣:“是!”
说话间,秦颂已经带人搬好物资,并协调好相关事宜。直升飞机再次起飞时,柳菀向下看去,有种不真实感。等回到国境内,刚一落地,秦颂就给她堆了更多的任务。
“有一个监听,你做B角,轮流替换。”秦颂说:“接下来一段时间没空管你了,好好吃饭,你瘦了代熹要我提头来见的。”
“我才不信呢,我学姐很温柔的。”
柳菀小狗一样歪头,笑:“我能联系我老公吗?”
“不能。”秦颂冷酷地拒绝:“任务期间,忍一忍吧。”
柳菀笑容一收,回去干活了,变脸速度堪比专业演员。秦颂挑挑眉,联系了严靖之,告知他可能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结束。
“……”
严靖之的脾气已经有些压不住了:“之前我好歹还能看到一张照片,现在就只有一句话了——秦秘书,您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别人?”
“严总,事出有因。”秦颂声音没什么起伏:“给您递消息,也是看在代熹面子上,不好叫她学妹的家里人为难。”
换句话说,严靖之,在他秦颂面前,甚至排不上号。
严靖之咬牙,抓了两把头发,又去push科研中心的同门。
这些日子,他不管集团的事情,集团却离不开他——不少大客户纷纷来电询问,并不买账代任董事长及总经理,李浮白不得不挨个去安抚,连带着宋菘也天南海北地飞。
另一边,有关诽谤罪的刑事自诉也已经完成了取证,律师将准备工作做好,已经上交立案庭。由于涉及到个人**,严靖之申请了不公开审理。
拿着那厚厚一袋子鉴定,即便是律师都不禁感慨一句“小柳董思虑周全”。
但严靖之宁愿柳菀没想过那些。
一想到柳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躺在床上,像块猪肉一样被人检验,他的愤怒就无法自控。
王八蛋!!!!
阴招全往小姑娘身上招呼!!!
跑步的时候,严靖之脑子里一边放空大脑,一边也在找反制林家的策略。所谓供应商和供应链绝非无法替代,林家的关联公司都是做的倒手生意,压根没有不可替代性,直接扔掉都是无所谓的。只是一旦这么做了,就等于和对方翻脸,那么就一定要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
财务上,严靖之可以说干干净净,有自己嫡亲的师弟把关;合同上,李浮白的老婆是法务,协同外部法律顾问,也不会出问题;至于其他的,严靖之也勉强能说自己无懈可击。
不过似乎也正是这样,柳菀才成为了突破口。
菀菀。
严靖之的胃翻搅一样地痛,摁着太阳穴,想的还是不知道在哪儿的老婆。
而他老婆,根本没空想他。
柳菀忙得疯了一样,即便从监听岗上下来,也要被抓去指挥中心接电话收发命令。明明已经困得要昏迷了,来了新活儿,她还是眼睛一睁就开干。
秦颂押着物资来的时候,柳菀眼睛里冒着幽光,精神状态已经离神鬼很近,离人很远了。
秦颂拉来了一车水果,柳菀抓着一个芭乐就往嘴里塞,看到旁边还有一箱草莓,立刻扑过去。
“这也是给我们的吗!”柳菀猛虎飞扑:“我要大吃三斤!!!”
“行。”秦颂欲言又止:“那我拿一盒走行吗?”
柳菀掏了一盒给他,又趴在箱子上,一副要死不死的护食样。
“其实这个是给你学……”
秦颂拿着一盒,感觉还是有点少。一扭头,柳菀垂着头,嘴里的芭乐已经掉在了地上,咕噜噜地转:“——急救!!!”
一阵兵荒马乱后,柳菀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又有活儿吗?”
“暂时没了。”
秦颂看看手里的一盒草莓:“吃吧,都是你的了。”
那箱草莓其实是带给她学姐的,这是很久很久之后柳菀才知道的。不过那时的她还是很享受鲜嫩多汁的草莓,和大家瓜分了之后美美睡了一觉,又干了两三天后,柳菀拿到了自己心爱的小手机,被告知任务告一段落,并且可以回家了。
“叔叔!”
柳菀迅速拨通了老公的电话:“我要回家了叔叔!”
“你在哪儿?”
严靖之那边有片刻空白:“我去接你。”
柳菀以为严靖之在开玩笑,结果被送到原来下榻的酒店时,严靖之真的戳在门口。看着有些时日没见的男人,柳菀觉得有些陌生——他没怎么变,可看着憔悴了很多,甚至眼下都有了乌青。
接过柳菀的行李,严靖之先和送她回来的人握手道谢,送走对方后才牵着她回了房间。
平静的表象下,严靖之握着她手腕的手很用力,用力到她很痛。
柳菀没说话,和严靖之回到房间。
在他关上门,顺手锁上时,她抢先一步,抱住了男人的脖颈。
“叔叔,我好想你。”
柳菀先发制人,靠在严靖之怀里:“我每天都好想你。”
严靖之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动作。
唯有一颗心,在他胸腔内,砰砰地跳动。
他的身体很紧绷,他的呼吸也很轻,仿佛只要他过份一点,就会惊起他身上那只随时可能翩跹而去的蝴蝶。
“菀菀。”
终于,他出了声:“你……你这个小混蛋。”
他的声音从咬紧的牙缝中磨出来,手圈住了她的腰。
“我他妈的,回房间的时候我找不到你人,我以为你丢了我都要疯了你知不知道!”
诶?!
这走向怎么不对。
柳菀眼皮一跳,刚想说点什么,脸被捏住。
“就那么急想找个大腿抱是吧?连等我5分钟你都不乐意?怎么你怕我不同意你去?”严靖之一直以来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现在完全无法平静,只有一股熊孩子被人贩子拐走后找回来的愤怒:“你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嗯?你好大的胆子!”
诶诶诶!
跑跑跑赶紧跑!
柳菀想跑,眼睛四处看寻找出路,却被严靖之看出端倪,一把薅住衣领往房间里拽。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柳菀立刻换了称呼:“老公我错了,以后我不敢了,我真的——真的不敢了QAQ!!!”
“你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严靖之一把从枕头下抽出来一条小马鞭:“你今天这顿揍挨定了。”
不是不是不是。
柳菀脸色如同调色盘,试图不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严靖之手里的东西上。
那是一条做工精良的小马鞭,配套的还有一个皮拍子。小地瓜上有不少手艺人,他们将自己的手工制品拍好照放在上面,吸引顾客。
前些日子,严靖之焦虑得睡不着,翻来覆去盘柳菀的账号,赫然发现这套皮具在【好康,有机会买来试试】中。
他当即私信了账号主人,加了联系方式,定了这套皮具。
因为以为这是马术用品,严靖之还特意问有没有全套马具。
结果人家是怎么回的来着。
【哥,我们不是那种正经的马具,我们是那种不正经的。】
看着柳菀那羞愤的表情,严靖之终于诡异地畅快起来。
“你看,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