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嘴。
严靖之知道柳菀在安慰他，但即便是安慰，他也太爱听了。男人的手指没入柳菀的发丝中，另一只手臂下意识环住了她的腰身。年轻姑娘压在他身上，不轻不重，微微凉，隔着两层衣料，好像将她活蹦乱跳的那股能量一点点地度给他。
他好像那个吸人精气的老妖怪。
严靖之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
不等他多想，柳菀换了个姿势，脑袋贴在他胸前，看起来更舒服了。耳边有哒哒哒的脚步声，一直在旁边暗中观察的小黄这时候捉急地跑来跑去，看没人理她，干脆自己也跳到沙发上，在严靖之腿上找了个空位，夹在两个人中间缩好，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严靖之，讨好地吐吐舌头。
真感人。
但狗不能上沙发。
柳菀不管这些，但他在时……
小黄热乎乎的，像个肉秤砣。
算了。
严靖之假装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个规矩。
不远处的窗外有霓虹灯影和川流不息的车灯，熙熙攘攘的大城市里，他只需要一个角落。
温暖的，香香的，也有一小部份臭臭的，角落。
严靖之揉了揉小黄。
这件事被严靖之压了下去，但圻盛总部却悄然流传出了八卦，顺带着连严靖之曾经悲苦的青少年也被许多人熟知，只不过傅华年原本的打算变成了“自杀胁迫”。茶水间里，女员工讲到她们年轻年轻有为的严总时眼睛里都流露出了一股同情。
“你这样做假爹同意吗。”
宋菘被扣光实习工资，干劲全无，中午吃饭的时候跟柳菀蛐蛐着：“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保护得很好的人，然后你一下子整了个大的。”
“大家喜欢美强惨。”柳菀大口吃饭：“而且舆论高地这种东西，咱不抢占别人就抢占了。再说总部女员工多，知道叔叔为了妈妈才和亲爹离心离德，只会更敬佩叔叔，没准还会母爱大发。”
宋菘品了品。
倒是这个理。
“对了，你看看这个。”宋菘掏出手机，给她看了【YY要努力】新发的一篇小地瓜。
【老板的家事好让人动容，心疼他。】
黄幼钰洋洋洒洒地把柳菀散播出去的八卦基本上都写全了，其中还夹杂了不少添油加醋的想象，绝大部分在严靖之创业的时候——现在，柳菀在她笔下不再是金丝雀了，而是拖油瓶——黄幼钰认为，为了养她长大，严靖之吃了不少的苦。
“我都有点嗑你俩了。”宋菘说：“小地瓜也有人嗑。”
噫。
柳菀眉头打结，拿着小地瓜又去找严靖之告状：“我又变成拖油瓶了。”
“哪有这么好看的拖油瓶啊，你起码是青花瓷。”严靖之百忙之中抽空听了一耳朵，又扫了一眼黄幼钰的账号：“这么会写，哪天打发她去写短剧吧。”
柳菀原本就是为了撒娇去的，得到严靖之一句夸奖高高兴兴地就回去了。宋菘觉得她好打发得很，问她是不是就打算这么没名没份地混着。
“无所谓啊，我其实在他身边就很开心了。”柳菀毫不在意：“再说了，他现在要处理家事，正是一团乱的时候。我要是这时候再花样频出，岂不是趁人之危！”
“仁义，你太仁义了。”
宋菘摆了她一眼：“你这孩子真是打小就仁义。”
闺蜜的口水话说完，柳菀下午回到办公室打盹——总办根本没什么活儿给她干，温秀丽怕她无聊，给她开了权限，让她去过一遍这几年公司的各个大会的会议记录。具体的情况肯定比纸面上复杂，但好歹能先让柳菀熟悉一下公司情况。
这也是严靖之同意的。
但柳菀懒得去看，她觉得烦。为了躲掉这些，她忽地有了主意。
“秀丽姐，你给我个司机吧，我出去一趟。”柳菀想了想：“再给我辆普通suv，不要红旗，那个太惹眼了。”
“行，你去哪儿？”
温秀丽看柳菀眼睛骨碌碌乱转就知道她想跑，揉揉她的脸：“但司机要全程跟着的，你也不许打架，更不许接触危险物品啊。”
“知道知道。”
柳菀微笑：“我保证听话。”
“……”
严靖之从科研中心回来没见到柳菀，还没问，温秀丽就老老实实地说了柳菀的溜走，顺带还给他看了柳菀现在的位置。内心微妙地不爽，严靖之一侧头，看到温秀丽和柳菀的聊天界面上，柳菀送来了一张图。
是云京第四看守所，也就是唯一一所女看的图。
柳菀去看傅华年了，而今天，是傅华年出来的日子。
“你去哪里干什么。”
严靖之直接用温秀丽的微信语音过去：“你也不嫌晦气？”
“我想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接，以及谁来接，顺便判断下他们家庭关系。”柳菀拿着小望远镜偷窥：“这不比会议记录有意思。”
严靖之：……
“而且如果真能观察出什么，以后也可以当作挑拨离间的储备材料啊。”柳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再说，进看守所的材料不能随时调取，留个照片就能随时震慑了。”
“柳菀，你这话说得像个庆大学生吗。”严靖之说：“你像个精神小妹。”
“那我也是典藏版。”柳菀想到宋菘的评价，肯定道：“仁义典藏版。”
这样高的自我评价让严靖之噎了几秒，有点无奈地同意了她继续蹲守。
“注意安全。”严靖之叮嘱：“到了饭点就回来。”
派给柳菀的司机一直笑眯眯的，本身俩人差距不大，听到柳菀打算使坏更是起劲儿，在柳菀休息时替她关注着来往车辆。到了出来的时间，司机叫醒柳菀，告诉她她要等的画面快出现了。
柳菀立刻坐起来，一手手机一手望远镜，很是意外。
来接傅华年的人不是傅家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她的未婚夫。
“文栋。”
在看守所呆了一周，傅华年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看到未婚夫一愣，说出他的名字后，她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往回躲。
“华年，我都知道了。”
来人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并不惹眼，但看起来老实忠厚：“你妈……她昨天刚从严教授的墓前回来，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那，那……”
傅华年心如死灰，感觉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刘文栋要说的话。
“华年，你……咱们早点领证吧。”
刘文栋忽然说：“然后从你家里搬出来，过自己的日子，这样你也不会总是受长辈的事情影响。”
“文栋……你不嫌弃我吗？”
傅华年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我以为你会……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刘文栋心情也很复杂。
他是家里独子，虽说条件普通的工薪阶层，但父母恩爱，从小到大倒也是顺风顺水的。考上公务员后，他更是家里最出色的好孩子。
和傅华年相亲对他来说是天降馅饼：傅华年出身好，职业也是长辈喜欢的老师，长相更是清雅秀丽，更令他着迷的是她眼中浓得化不开的忧郁。
之前，刘文栋还在想，傅华年有什么好忧郁的呢？傅华年又是怎么到现在才结婚的呢？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我不会的，不过我妈可能会说几句不好听的。”
刘文栋也是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下定的决心：“到时候回家，你别……跟她计较。咱们过自己的日子。”
男人张开手臂，抱了抱傅华年。
“我们回去吧。”
“啧，好男人竟然真被她搞到了。”
柳菀撇着嘴跟严靖之汇报道：“我以为要拍到孤伶伶一个人等公交车回家的身影呢。”
“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好人坏人一般人都很多。”
严靖之看着柳菀手机上的照片，点了删除：“行了，这事儿过去了，不用再关注了。”
“叔叔，我以为你会质疑‘好男人’的标准。”
柳菀问：“比如……‘这也算好男人？’”
刘文栋的确普通了些，拉到圻盛总部，严靖之不提高管，普通职员都是比不上的。
但……事情也有别的角度。
“济州那个地方，比你想得还要守旧，拘留和坐牢也没什么区别了。一旦被人知道自己女朋友进过局子，对他别说职场，整个人的风评都会有很大影响。”
严靖之伸手，拨弄柳菀的发梢：“他装不知道是最好的，知道了还能来接，他是担着风险的。就冲这点，他算得上一个好。”
严靖之原本也是冲着搅黄傅华年的婚事去的，有了刘文栋这一出，他倒是觉得……也挺好。
找个老实有担当的男人过日子，不再掺合进傅家的泥潭里。
手机里，严靖之已经收到了来自相关人士提供的，何锦夏磕头认错的视频。
逝者已逝，这是他的意气之争，可他还是希望在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妈妈能够看到这个结果。
“菀菀，谢谢你。”
严靖之说：“你帮我说了很多我说不了的话。”
“我仁义嘛。”
柳菀歪头：“所以你要亲我一下表达感谢吗严总？”
严靖之：……
蹬鼻子上脸。
你惯的。
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