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躺在床上,一想到严靖之那加速闪避的动作,柳菀就一股邪火压不下去,总感觉自己还是被嫌弃了。
她在外面有小鸟叽叽喳喳时勉勉强强睡过去,没多久,又被早餐的香气叫醒。
“起来了?”
柳菀出去时,严靖之正在厨房里煎蛋:“我弄了点面包片,外面坐着去吧。”
柳菀:“那不太好吧,搞得我好像是个坐享其成的蛀虫。”
严靖之笑了一声:“去吧,我怕油崩到你。”
柳菀于是乖乖坐下,一边打哈欠,一边想回来就有心情自己动手做饭,这次严靖之出差谈的合作应该很顺利。
果然,吃早餐的时候,严靖之说起南下的结果。
“本来我不抱希望,因为中途有新加坡的企业过来,把价格压了有一成。”严靖之说着,嘴角翘了起来:“但合作方里泰国的大股东,有绝对话语权的那位,回家和妻子商量后,还是决定和我们合作。你死活让余朗带的那三套全隐藏款labubu,大股东的妻子和女儿很喜欢。”
此次出发之前,严靖之听到柳菀的点子,觉得一套玩具带了就带了,带三套一模一样的纯属是胡闹。结果没想到,三套labubu,大股东家里的女儿一看到就两眼放光,说要收藏一套、自用一套、和妈妈亲子ootd所以送妈妈一套。大股东的妻子很配合,当即就让女儿将一只labubu挂在了她的爱马仕上,还任由女儿拿去疯狂拍照并上传。
本来中规中矩甚至有些困难的局面,被三套labubu瞬间打开。大股东看到女儿如此开心,有些话说得也更软和了些,和严靖之聊得也更开。一晚上下来,彼此对对方的性格人品都有了数,谈合作就变得极为顺利,哪怕后面有人想中途截胡也有惊无险地谈成了。
“不是,这个labubu到底是什么。我查了半天,那也就是个玩具。”严靖之到现在也没看出那三套玩具有什么魔力:“他们泰国是做不出来吗?”
“这个东西是国家综合软实力外溢的一种体现,叔叔。有点类似于……以前和发达国家相比,咱们工业实力没有他们强,生活水平没有他们高,所以他们的东西给人感觉就更好、卖得更贵、更受追捧。”柳菀自己搞了杯冷萃:“以前是三流白人的生活足够碾压国内99%的人,现在轮到咱们去碾压别人了。”
这么说严靖之就明白了。
柳菀有同学学国际关系的,所以柳菀也知道一些专业的东西,而且能把它说得非常通俗。
“那这个玩具公司很有前景,”他说:“让树人去接触一下?”
“早买了,我自己买的。”柳菀叹气:“去年年初的时候跟你讲过的,叔叔。不过你那时候在忙一个中部的项目,估计忘了。”
树人全名树人资本,最开始是严靖之开给柳菀让她自己实战学怎么投资的。近两年,树人资本被严靖之拿来跟其他人合伙做投资用,资金管理已达天量。引入其他联合创始人后,原本柳菀100%的股份被压缩到了1%,绝大部分事务有职业经理人打理,严靖之基本没怎么管过。
现下听到柳菀的语气,严靖之感觉对她的关心的确太少了些。
起码比以前是的。
“那再买点?”严靖之说:“我出钱。”
“不买了,”柳菀回:“再过段时间我都要清掉了。”
柳菀听起来并不高兴,严靖之想了又想,一时之间不知道拿点什么哄她开心好。
而柳菀,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收好餐盘:“我去洗碗。”
忽然,柳菀的手机响了起来。严靖之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上面的名字让他眉头紧皱。
【林闻达】
这是树人除了他、柳菀外的另一个联合创始人,占股比例为50%。
在严靖之印象里,林闻达和柳菀不是能私下联系的关系,尤其还是……
现在时间是早上7:40.
……在清晨。
手机被送到水斗边,柳菀也很意外。
她没说什么,点了公放。
“小柳,我找你有事。”林闻达那张扬的声音传来:“一会儿给你个地址,你中午十一点半到,我要跟你单独聊聊。别告诉靖之啊。”
几句说完,都不等柳菀回答,他“啪”一下挂掉了。
严靖之表情不怎么样。
但,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雪茄的烟熏气和淡淡的皮革香很符合他眉眼冷峻的气质,不笑的时候,他不怒自威,有点吓人;富丽堂皇的玫瑰香随之而来,又让他整个人变得更加温柔了。男人体温颇高,让萦绕着他的气息随着他外放的热量一股股地冲向了身边的空气中。
昨天晚上的礼物,他用上了。
算他有品位。
柳菀垂着眼,脸有些不自觉地泛红。
“林闻达给你打电话,你脸红什么?”
严靖之忽然问:“我不是跟你说过离他远点吗?他打电话找你,还不让我知道——他要干什么?”
从幻想中惊醒,柳菀听到盘问,面无表情地继续洗碗:“我怎么知道。”
严靖之狐疑地看着柳菀,恰逢此时,林闻达将坐标发给了柳菀。
是家不对外开放的私房菜。
严靖之拍下地址,将消息删掉,手机还给了柳菀。
“中午你做美甲去吧。”
“哦草。”
环境清幽的私房菜馆内,头发中长的男人正在欣赏着窗外的初荷,一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就知道来人不对。林闻达无语地一回头,果然看到了严靖之:“我不是叫她别告诉你吗?她真是包告密的。”
“不然呢,跟你一个大老爷们一对一在这种没别人的地方单独吃饭?”
严靖之拉着椅子坐下:“你找她干吗?”
“……”
原本林闻达是想好好跟柳菀讲道理的,结果严靖之这么一来,问他跟防贼一样,他立刻就不爽了:“我怎么听说你又要把树人1%的股份转给她呀?”
这是昨天晚上,严靖之开完会后吩咐秘书准备的。
林闻达倒是消息灵通。
“刚谈的合作,菀菀帮了大忙,给她1%当作奖励。”
严靖之说:“谈完这一笔,我基本就不用担心硅料亏不亏钱了。”
林闻达:“什么大忙?”
严靖之:“就小玩具。”
“我艹,”林闻达大惊:“你当着人面送他老婆女儿这玩意,你还把生意谈成了?”
“我的确也很意外,”严靖之不明所以:“但的确人家老婆孩子就是喜欢啊。”
僻静的房间内,两个男人都很费解。
直到严靖之忽然理解了林闻达的意思。
“挂件!挂件!!!”严靖之严正声明:“往爱马仕包上挂的挂件!!!”
严靖之不得不又花了点时间把labubu血洗东南亚的传奇跟林闻达科普了一下,还顺带说了树人目前也持有labubu母公司的股份,以及过一阵子柳菀要清仓的计划。
林闻达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他不接受严靖之给柳菀转股份。
“我刚来的时候,约定了我50%,你49%,她1%。”林闻达双手抱胸:“结果这才几年,你左一个‘庆祝生日’给出去1%,又一个‘考上庆大’给了3%,你们家养的狗死了你都要给她1%安慰她!我知道之后瞅了一眼,好家伙她现在都9%了!严靖之你告诉我,你想干吗?”
“我是给我的,你跳脚个什么劲儿啊。”严靖之莫名其妙:“再说了,9%能干什么?值得你还要单独跟她1V1?就算我全给她了,她50%了,她跟你抢公司还真能抢到手吗?你一个30好几的大老爷们,你见不得一个小姑娘拿点股份——你都不嫌丢人吗?”
“小姑娘?她今年大学毕业了,严靖之。”
林闻达警告道:“我知道你觉得她是你一手养大的,她不会背叛你。我不说别的,你就看看我,我跟我老婆青梅竹马,照样被背刺,直接被扒一层皮!我这是为你好!”
“被背刺?”严靖之胸口一窒,迅速反击:“你该不会是说你前妻离婚那次吧?你真想让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那次的是非曲直?”
“我怎么了?”林闻达嘴硬道:“本来就是,在咱们签合同之前她葛樱招呼都不打突然申请财产保全的!差点把咱们那个新能源的项目给毁了!”
“那他*的不是你放任你不知道你哪个姘头去跟你前妻耀武扬威吗?你那个姘头我都不想说,堵在你女儿幼儿园门口,让你女儿劝你们俩离婚,好给她肚子里的弟弟让位,不然就不是好宝宝——”严靖之想到那些荒唐事就无语:“——我要是葛樱,我不仅有得是真扒你一层皮的招数,我杀了你的心都有,而人家只是要求不动产存款外加女儿抚养权。这叫背刺你?这特么的是菩萨!”
这件事发生后,还是严靖之带柳菀去灭的火。
他几次坐在办公室里和林闻达前妻面谈,恳切地陈述这个项目的重要意义,调停双方矛盾——另一方面,柳菀在假期里一直哄着林闻达的女儿,直到小宝贝再提起爸爸也不哭,协议离婚当天还能对着林闻达挥手,说一声“爸爸再见”。
严靖之真是奇了,林闻达一屁股烂账,竟然好意思来指点他!
“好,就算那次是我不对,你以为你的情况能好到哪里去?”
林闻达说:“柳菀现在成年了,她和之前不一样了,她以后要嫁人生子,要有自己的家庭了,她还能一心向着你?”
“关你屁事。”
严靖之站起来:“我股份全送给她那都是我乐意。”
“严靖之——你色令智昏了吧!”林闻达也站起来:“你要坚持这么干,那咱们就拆伙分家!”
空气变得安静。
原本严靖之的眼神还带着愤怒,此刻一点点褪去,只剩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林闻达喉结动了动,依旧梗着脖子坚持着。
“行,既然你这么想。”
严靖之说。
“那就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