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这不是严靖之第一次搬走了。

上一次搬走时,严靖之的反应比这次还大,不仅东西让李浮白一次性全打包带回走,还叮嘱李浮白把钥匙门卡交到柳菀手里、删除他的指纹并且改掉密码。

柳菀那次很难受,感觉严靖之连个念想都不给她留,郁郁寡欢了很久。

这次严靖之又来,柳菀在家想了一天,感觉严靖之这次拒绝她的理由确实很坚固,也很有说服力。

她不太想再来一遍秘书登门的戏码,于是自己抢先干了。

车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和尴尬。

柳菀没去看严靖之。

她不喜欢坐车,人也很累,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好好睡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严靖之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就好像她之前说的话多让他难堪,但又甩不掉她,所以巴不得她赶紧也假装这件事过去,两个人剥离得干干净净。

柳菀脸色更差了。

她的反应也把严靖之噎到了。

“我是想起有套西装没拿。”严靖之说:“知道你不在家,所以我自己回去了一趟。”

然后严靖之被关在大门外面,人脸未被识别,指纹也未被识别,又回办公室拿了钥匙才开的门。

“那你拿到了吗。”柳菀问。

“没有。”严靖之想了想:“深灰色那套,裁缝说有真丝的,强光下一闪一闪的——你拉我去沪城定制的那套。”

“送去保养了,还没拿回来。”

柳菀回忆了一下:“那套是羊毛的,马上就要穿吗?”

现在可是夏天。

还是说严靖之已经要把冬天的衣服一起带走了?

“不是,过两天行业协会有个会,我在想穿什么好来着。”

衣柜里有什么衣服,严靖之不怎么关心。一开始他有什么穿什么,后面基本是柳菀逛街的时候给他包办的——再后来他的西装被柳菀一套一套用定制替换掉,每次赴宴前柳菀都会进行一些搭配和点评,以至于严靖之后面也经常被各位夫人夸赞下衣品。现在虽然也知道要怎么穿,严靖之还是会例行问一问柳菀。

他问出口后才发现已经不合适了。

“我后来觉得那套藏蓝色的也可以。”严靖之找补道:“那套在衣柜里吗?”

“嗯。”柳菀回。

话题在这里尬住,严靖之第一次面对柳菀这样的消极,一时之间没什么办法。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起在彩南的这几天。

“累不累?”感觉这是废话,严靖之又说:“要出去玩几天吗?放松一下。”

柳菀来了精神:“我想去日本。”

“日本不行。”严靖之立刻否决:“那边东西都有辐射。”

“那算了,我还是在家躺两天。”柳菀缩了回去:“崔教授还要我写报告。”

那么一瞬间,气氛好了些许,又迅速回落。

柳菀不想再说任何话,到家后往里走,余朗拎着箱子跟上,严靖之留在车里。

“不是,柳,”余朗只觉得老板并没有变开心,反而周身气场更阴沉了:“老板怎么了?”

“可能衣服没带够,折腾来折腾去嫌麻烦了。我一会儿给你拿两套,你抽空把剩下的都拿走。”柳菀去严靖之房间,将严靖之钦点的藏蓝色西装拿下来,又拿了套浅色的——看了一会儿,给他摘下来几件衬衫和三条领带,最后又塞进去几件亚麻T恤:“加上之前带走的够穿一个月了,然后你记得下次来拿的时候多带两个箱子,回头再把门卡钥匙给我。”

啊?

余朗拎着衣服和小箱子,对上老板黑如锅底的脸色。

啊???

他又办砸什么事了?!

余朗预感自己要迎来职场中第一次的坎坷,给老板卸货后,他火速去电话李浮白,告诉他柳菀已经回来,老板心情不错,可以回总部了。而李浮白,他被余朗骗回来后,坐在严靖之办公室,活生生挨了一下午的训。

“李哥,是我的错,但我实在没招了。”余朗快给李浮白磕一个了:“救救我吧!”

“……”

李浮白哼唧了一声:“也不是不行,但你要把前情提要先给我讲一遍。”

两天之后,余朗拎着空箱子敲了门。

柳菀素面朝天,开门时像朵刚开的芙蓉花,简简单单一身家居服,依旧把余朗晃了一下。默念“这是老板娘这是老板娘”,余朗换鞋进了房间,看着和之前没区别的主卧有点愣神。

“我,我来收拾吗?”余朗指指自己,问。

“不然呢。”柳菀反问:“难道我来?”

柳菀过于理直气壮,搞得余朗有点恍惚:“我以为你已经都整理好了,我装一下就行呢。”

“这都是你老板的私人衣物,我不好收拾。”柳菀丢下一句话回房间了:“你自己弄吧,弄好叫我。”

不是姐,这些私人衣物不都是你买的吗,现在怎么又不好收拾了。

余朗不得不打开衣柜。

严靖之衣服不多,20分钟衣柜就干干净净了。余朗坐在箱子上想了半天,敲门跟柳菀道别。

“我走了啊小柳,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吗?”余朗探头探脑:“过两天我跟老板出差。”

“钥匙和门卡放玄关就行。”柳菀在噼里啪啦打字,头都没抬:“一路平安。”

“废物。”

李浮白是看着余朗拖着箱子进大楼的,在中间截停了余秘书后,他逼问了一下中间的过程,给出如下评价:“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进去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跟小柳说最近老板休息得不好,睡得很差,吃得也不好,公司事情还多——这些话哪儿去了?你吃了?”

“我真没机会李哥。”余朗自己也在复盘:“小柳她看着很不开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也不能自顾自尬聊啊,她不理我我多尴尬。”

平时柳菀一直是一副笑模样,一旦挂脸还是挺唬人的。

严靖之都得掂量掂量再开口。

“……”

李浮白思索了一下:“门卡钥匙你都还回去了?”

“这个没有。”

余朗还是完成了一点任务的:“我按李哥你给的说法说了,人情往来送收礼物不方便,所以门卡钥匙还是备一份在我这儿。”

“算你小子还有点脑子。”

李浮白总算肯定了一下这个后辈:“你这样,过些日子中秋节礼该陆陆续续送来了。你多弄点那种生鲜啊、水果啊之类的送小柳那儿去。”

“小柳一个人又吃不完那些,她也不会做饭……”余朗眼睛慢慢亮起来:“——哦哦哦!我懂了李哥!收到!”

柳菀不会做饭,严靖之会做啊!

一大堆东西放在家里,终归要请厨子来的嘛!

解决了压在心头上的巨石,余朗干活儿都快乐了很多,哪怕宋菘一直被总办的姐妹们宠爱也无所谓了。宋菘那边,这些日子一直无所事事,每天就是跟姐妹们聊天八卦。

当然,话题的中心还是不爽的严靖之。

总有人去问宋菘严靖之为什么不高兴。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装傻。”宋菘跑上来跟柳菀吐槽,顺便偷十个严总手作的羊肉烧麦:“难道我说是因为他被赶出家门居无定所吗?”

“他是自己搬走的,不是被赶出家门。”柳菀洗了京白梨:“来一个吗。”

“这玩意是不是假爹之前给你订的。”宋菘眯着眼认了一下:“咋一点都不关心一下假爹呢,你还吃着人家的梨呢。”

“他是自己搬走的。”柳菀正色:“他要做什么,没人拦得了他。”

“哎我就说说,你别生气。”宋菘慌了:“我不说了。”

柳菀的确是有点生气的。

如果说高考后就跟严靖之告白的确是她年轻不懂事,那大学毕业后严靖之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实在是伤到了她的自尊。这些天,柳菀经常盯着毕业证发呆,洗澡的时候也会直视自己赤··裸的身体,反复确认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别人总说她容貌出众,她也觉得是这样。

别人也说她婀娜娉婷,她同样觉得是这样。

小学的时候,她身边就一堆接一堆揪头发拉书包想要吸引她注意力的男孩子了;中学时,好学生和黄毛也在她身边来了又去。

作为最聪明的学生,柳菀不是不知道情窦初开的感觉的。

她只对一个人怦然心动。

“白菜,我其实想过的,他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

柳菀咬了一口梨子,甜甜的汁水漫进口中:“所以我等了四年,又试了一次。现在我知道了,他心里其实很清楚,我对他是有吸引力的。但他不想要,他也不接受。”

对她,严靖之还是心软的。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声色俱厉地训斥她,而是尽量平和地说话了——像对待一个体面的熟人一样。他不把话点破,无论有没有外人在场,都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和底线。

“白菜,我从小到大,见过好多女人往他身上扑,但他都拒绝了。他一直说,他对结婚成家和对女人都没兴趣。”

柳菀想起往事:“每次看到她们不甘心的表情,我就很得意。因为我觉得,我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多年之后,那股得意化作了一枚子弹,正正击中了她自己。

“都是一样的,白菜。”柳菀咽下梨子:“我也没什么不一样。”

她真是,尝不出一点味道。

“还是不一样的,假爹还是很关心你的嘛。”宋菘举例:“他还特意跑过来问我你在彩南的工作啊什么的——他还巴巴跑过去接你呢——他这么接过谁啊?”

“因为他在我大伯大伯母的墓碑前发过誓,他要照顾我的。”

柳菀扯扯嘴角:“好了,别安慰我了。不安慰我我一会儿就好,安慰我我反而更难受了。”

宋菘于是不说话了,只能萎靡地坐着,看好朋友独自伤心。

这之前,无论什么事,宋菘都用点模子来解决,一个不行就两个。柳菀总是被这种无厘头搞破功,一笑起来就不纠结了。

这次不一样。

假爹的事情模子还是解决不了的。

柳菀手机在此刻震动了一下。

耿直模子哥:【新闻链接】

耿直模子哥:【这是你吗小姐姐?】

耿直模子哥:【原来你真是个正经人啊?】

柳菀:……

差点把他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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