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剑文直起了腰，从不远处的笔筒里抽了一只钢笔，翻开黑色笔记本，准备在上面写些什么。
如今也没有必要对叶文心隐瞒些什么了，那姑娘一向伶俐，再瞒下去只会激发更大的争执，引起更大的矛盾。
这是他所不愿见到的。
但是真要他写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感觉有些无从下手。
他望着眼前颇具纪念意义的本子，有些踌躇。
应该写些有意义的东西，他想。
那应该怎么写呢？
* * * * *
叶文心在房间里不安地踱着步。
她清楚地意识到当时自己对父亲的无礼与荒诞，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人可以有秘密，有**，但不可以事事隐瞒。
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分歧与隔阂是最要不得的。
怀着一丝惭愧与纠结，叶文心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再次来到书房，敲响了门。
“进。”房间里传来了简明扼要的声音。
叶文心走进了房间，看见了端坐在椅子上的父亲。
“我想去蓝天医院看看。”
“我要去蓝天医院看看，你......”
父女俩同时开口说道。
叶剑文很惊讶。
“你说什么？”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想和你一起去。”叶文心呆愣了一瞬后，认真说道。
“胡闹。”叶剑文不悦道。
“我没有胡闹，”叶文心回答，“既然您不愿意告诉我，或者因为某些原因不可以告诉我，我也不强求。与其逼迫别人做不愿意的事，不如我自己来。”
“好一个‘您’，”叶剑文笑了笑，“请问你打算怎么去？全面封锁的蓝天医院可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有什么计划吗？”
叶文心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叶剑文一顿。
过了一会，叶剑文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女儿：“你不会想让我带你去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叶文心坦荡道，“正巧，我们志同道合。”
“开玩笑！”叶剑文严肃道，“你和我一起去，只会拖累我的行动。”
“我会尽全力配合你。”
“配合？”叶剑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短促地笑了一声，“你一个小姑娘，一点经验都没有，跟我去干什么，送人头吗？”
“你知道这件事的风险有多大吗？”他身体前倾，隔着书桌紧紧地盯着他的女儿，“连我都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全须全尾地出来，你又有什么底气，认为我会带你上去？”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不想看到无谓的牺牲。”
叶文心保持着沉默，她低下头，神色不明。
当叶剑文以为她想通了的时候，叶文心终于给出了回应。
声音有些低落，带着些许沮丧。
“可是现在妈妈的情况不明，我不能再失去爸爸了。”
叶剑文莫名喉头一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有些失魂落魄的女儿，把即将说出来的话默默咽回了肚子里。
“我这是为了你好。”隔了一会儿，他有些无力地说道。
“而且不要这么悲观嘛，你爸还是有点本事的。”叶剑文从椅子上站起来，踱步到叶文心的面前，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把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像小时候一样缓缓揉了揉她柔顺的黑发。
“我两年前就开始联系你妈妈同事们的家人和朋友，幸运的是他们之中有的人并没有被高额的抚慰金和冠冕堂皇的理由所迷惑，通过一段时间的交流，我发现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是和我一样，持怀疑态度，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我持一样态度的人逐渐增加，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早已经准备配合我去一趟蓝天医院了。你看，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而且他们之中也不乏精英骨干，有他们参与，风险会小很多。”
“话是这么说，”叶文心此时也冷静下来，“你怎么确定他们是团结一心的？就不怕有什么内鬼?”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叶剑文耸了耸肩，“除了他们，我又有什么人可以利用呢？”
叶文心静静地看着他。
“也不差我一个吧？”她有些迟疑地问。
“我得保证你的安全。”叶剑文冷了脸色，“你妈妈说了，要好好照顾你。”
面前的女孩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些什么。
“听话，乖孩子。”叶剑文未等她说出什么，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等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你吧。”
叶文心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便不再追问了，闷闷地走出了房间。
叶剑文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
“叶剑文，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脑袋里回想起赵雅心的声音。
终究还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冒风险啊，还是不要把她带进这件事里了。
叶剑文捞起那本黑色笔记本，想了想，最后把它塞进书桌上混乱的书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