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苋旧,下辈子,我们还要遇见。”孙之忻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宋苋旧耳边时,她的呼吸彻底停了下来。
窗外的阳光刚好照进来,落在宋苋旧苍白的脸上,那缕银白色的发丝贴在颊边,竟像是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凌乱。
孙之忻没有哭,只是静静地握着那只渐渐变冷的手,直到护士走进来,轻声提醒她该离开了。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像是要把那张脸刻进骨子里。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就惊艳了她的容颜,到最后,却连一句完整的告别都没能等到。
走出精神病院时,天正在下雨,和她第一次遇见宋苋旧那天一样。
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孙之忻才终于忍不住蹲在路边,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路过的行人匆匆走过,没人知道这个穿着普通外套的女人,刚刚失去了她生命里唯一的光。
后来的日子,孙之忻辞掉了超市的工作,离开了这座让她欢喜又让她心碎的城市。
她去了一个南方的小镇,租了一间带院子的小房子,院子里种满了草莓,那是宋苋旧最喜欢吃的水果。
她偶尔会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拿着那个旧手机翻看里面的照片,照片不多,大多是她和宋苋旧在小公寓里的日常:宋苋旧穿着她的卫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人一起吃青菜面时沾了酱汁的嘴角,宋苋旧靠在她肩上睡着时的侧脸……每一张都模糊不清,却足够让她看上好几个小时。
有人问过她,后悔吗?后悔认识宋苋旧,后悔为了她放弃演艺生涯,后悔把自己的人生搅得一团糟。
孙之忻总是笑着摇头,她说:“不后悔,至少我陪她走过了一段最温暖的日子,至少她在梦里,有过一个家。”
而在宋苋旧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确实回到了那个梦里。
梦里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公寓,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空气中飘着青菜面的香味。
孙之忻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两碗面,笑着喊她:“苋旧,吃饭啦!”
宋苋旧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孙之忻给她的旧手机,屏幕上是她刚学会发的表情包一个比着剪刀手的小猫。
她抬起头,看着孙之忻的身影,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之忻,”她轻声喊,“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孙之忻把面放在茶几上,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然啦,我们说好要一起过日子的,还要一起去旅游,一起看遍所有好看的风景。”
宋苋旧笑着点头,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还是熟悉的味道,有点咸,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她看着孙之忻叽叽喳喳地说着明天要去买新衣服,说要给她买一条酒红色的裙子,说她穿红色肯定好看,心里满是欢喜。
可就在这时,画面突然开始模糊。
孙之忻的声音越来越远,小公寓的墙壁开始剥落,阳光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宋苋旧慌了,她伸手去抓孙之忻的手,却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之忻!别走!”她尖叫着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地下室的水泥地上。
头顶的灯泡忽明忽暗,霉味和潮湿感扑面而来,手腕和脚踝上还残留着麻绳勒过的痕迹。
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场梦。
她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地下室,从来没有遇见那个会给她吹头发、会说“你是我的人”的孙之忻,从来没有过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那些温暖的日常,那些欢喜的瞬间,不过是她在黑暗中昏睡时,编造出来的幻影。
谢凝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碗刚热好的粥,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叹了口气:“小姐醒了就吃点东西吧,别又昏过去了。”
宋苋旧没有动,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她想起梦里孙之忻的笑容,想起梦里草莓的甜味,想起梦里那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姑姑,”她轻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孙之忻这个人吗?”
谢凝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口中疑惑的问道:“孙之忻?这人是谁?”
谢凝走后,地下室又恢复了寂静。
宋苋旧慢慢坐起来,拿起那碗冷掉的粥,一口一口地吃着。
粥很难吃,没有一点味道,可她还是吃了个精光。
她想活着,哪怕活在黑暗里,哪怕只有一个虚假的梦可以回忆,她也想活着。
她蜷缩在墙角,闭上眼睛,试图再次回到那个梦里。
可这一次,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再也没有梦见孙之忻。梦里只剩下一片漆黑,和无边无际的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地下室的灯泡突然“砰”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点声音。宋苋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嘴角却缓缓扬起了一抹微笑。
没关系,就算没有梦也没关系。至少她在梦里,曾经拥有过全世界最好的孙之忻,曾经拥有过一段最温暖的时光。
那些幻影里的余温,足够支撑她,在这无尽的黑暗里,走完剩下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