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东林摩挲着他抓着衣服的手,低头笑着对他说:“走了这么久,饿了吗?包里有吃的,你一边吃,我一边对你们讲。”
看着方文镜吃了一些东西,他才接着说:“我或许有走出去的办法,不过是否可行,还是要试一试才能知道。”
方文镜刚听这话,心里直犯嘀咕:怎么走出去,挑出一个人给鬼当压寨夫人吗?
他看了孔东林一眼,又接着想:就阿林这种长相,啧啧,压寨夫君...
还没等他的思维发散完呢,就听孔东林接着说:
“阿镜所说的鬼打墙,与彭罗斯阶梯很相似,二者都是空间的循环,困在其中的人,明明走的是直线,实际上并非如此,我猜想这可能是四维空间在三维空间的投影造成的。”
“这种投影造成了空间的扭曲,我们想要回到三维世界,就需要找出扭曲的边界,而这只靠人眼是不能够完成的,所以我们需要借助手机。”
然后他教大家怎么操作--
将四部手机屏幕朝外,围成一圈,固定后打开前置摄像头,四个人分别盯住一部手机,当四部手机显示的景象,都是呈直线型的,而不是弯曲的,那就代表大家回到了三维空间,只不过这需要反复尝试...
听完这些,方文镜瞅孔东林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啧啧,自己这儿还一口一个压寨夫君呢,再看看人家,一顿操作猛如虎,可真...可真不愧是我养大的兄弟!
方文镜欣慰的想着...
按照孔东林的方法,大家尝试了很久,才终于回到原本的山洞中。
可是还没走出几步路,就被兜头泼了一桶冷水--
前面堵着一群人,他们罩着白布,从头到脚都裹着严严实实的,像是待出售房屋中的家具,为了防止落灰,而罩上白布一样。
不知道他们的身体哪面是正面,哪面是反面,他们的手臂都齐齐地抬起来,指向山洞的深处...
妈的,方文镜的汗毛又要开始工作了,他可真是对这些装神弄鬼东西,又恨又怕,他这边正脸色扭曲的磨牙呢。
就看见那帮混账玩意儿,开始一步一步的逼近他们,就这样呢,这些东西竟然步调整齐,队形都不带变的,手臂纹丝不动,仿佛他们是飘过来的...
飘过来的?想到这,大家都狠狠打了一个寒噤。
没办法,大家只能慢慢的往后退,周围静的吓人,那些东西根本不发出一丝的声音,只有队员们沉重的呼吸声。
等退到一个拐弯处时,那些东西就不再前进了,方文镜暗骂:敢情这是送到地方了,他都快哭出来了,这是捅了鬼窝了吗?
没办法,这就是赶鸭子上架,谁也没把握那些东西不会伤人,只能换一个方向继续寻找出口--当然,希望这里不止一个出口。
众人只能硬着头皮往山洞深处走,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似乎有光源,应该就是出口,但大家还是颤颤巍巍的,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都有些不安。
苏佳仪苦涩的笑道:“前面是出口吗?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孟新华握紧了她的手,安抚性的对她说:“后路被堵住,咱们只能往前走了,大家在一起不要走散,先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况...”
走出洞口后,一阵热浪向大家袭来,山洞外万里晴空,对比洞内的阴冷潮湿,像是两个世界。
方文镜简直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前面好像有一座泥筑的城池,耳边还传来很多人的吟唱声,和器乐的击打声,但这些声音很是难以形容:
就像是有人塞了满嘴的食物,然后想要张开嘴唱歌,发出的却是“呜噜呜噜”的声音,乐器的声音也很空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给人一种...就是...怎么说呢?
--一种失调感和亵渎感。
众人边往前走,边观察周围的景象,方文镜抖着声音问孔东林:
“这次的时空是不是又扭曲了?这次是几维空间?五维?八维?手机还能管用吗?妈的,这是原始社会吗?前面不会真的是城池吧?看着有点像刚出土的文物,就...就那个遗址什么的,孔东林,我真...我真的...我想回家!”
方文镜真心觉得,自己的排尿系统就要失去控制了,他甚至希望来个野人什么的,赶紧给他来个痛快的,再这么不阴不阳的吓唬人,还不如直接原地晕倒呢。
孔东林听完方文镜的话,示意大家先停下来,然后让方文镜把背包里的东西匀给他一半,又摸了摸他的头,示意大家先到旁边的一处高地,落脚后一边眺望,一边对大家说:
“你们看,前面的确是一座城池,看结构,应该有内城、外城、和皇城台,但这并不是一座空城,刚刚大家都听见了礼乐声音,里面可能在举行祭祀活动。”
“并且由于城池规模很大,这次的情况可能比时空扭曲还要复杂,我们又不能冒险走回头路,所以只能进城寻找线索,大家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补充体力,然后再继续前进。”
“当然,可能有人觉得这样做很危险,我建议是,无论是怎样选择路线,大家最好是共同进退,不要分散。”
说完,他让方文镜枕着他的腿躺下,给他按摩脑袋上的穴位,让他的神经别那么紧绷,然后垂下头对他说:
“阿镜,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恐惧来源于未知,无论一件事的发生是否符合常理,都有它独特的规律,只要摸清根源,让未知变成已知,恐惧就不复存在。”
“并且,你之前不是总想跟我一起去旅游吗?你权当这是一次旅游,见一见不同的景致,好吗?”
方文镜享受着他的按摩,孔东林的话,像是一湾清冽的溪流从脑中流过,让他逐渐放松下来。
话不醉人人自醉,正当他沉浸在孔东林的安抚中,感到有些微醺时,孔东林的一句“你之前不是总想跟我一起去旅游吗?”,让他浑身一僵--
他记的很清楚,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方文镜不敢与孔东林对视,和他讲话时,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甚至对他隐瞒是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是如此的不受控制。
因为每当他想像从前一样,与孔东林坦诚相见时,本能和直觉都会让他选择逃离。
这很古怪,也很没道理,他找不出原因,只能逃避,谁让他擅长做缩头乌龟呢?
众人最终还是选择进城,外城和内城都空无一人,等走到大约城中心的位置时,一座三层阶梯的祭坛,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上面摆放着各种造型奇特的面具,一座泥像立于祭坛的中央,它的身上穿着花纹繁复的白袍,五官比例夸张,双臂高举,两只手没有五指,而是将手掌的部位延伸,再弯折回来,形状有点像一个倾斜的数字零。
祭坛的周围,围着一圈圈不着寸缕的人,他们都大张着嘴,吟唱着祭乐,每个人都手舞足蹈,状若癫狂。
等察觉到方文镜一伙人的存在时,都纷纷回头,大家来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看见刚刚还万里无云的晴空,瞬间暗了下来,天空中黑云涌动,像是昭示着某种不详。
大家都牙齿打颤,发出“咯咯”的声音,想要奔跑的**无比的强烈,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像是定在了原地。
奇怪的是,那些人的视线不是落在他们的身上,而是身后。
众人顺着他们的视线回头看,只见一个身着暗红色衣袍、戴着银色的月形冠圈和流苏面罩的男人,被两个人押送着走向祭坛。
那个男人在路过他们的一瞬间,侧过头与方文镜对视,短暂的一瞬间,却是如此的漫长。
他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仿佛又听到了车祸落水时的歌声,像是再一次坠入了深海。
他从那个男人的眼中,感受到了深重的悲凉,而这种悲凉,正在慢慢地将他淹没...
淹没...
忽然,他感觉有人将他抱紧,他抬头,原来是孔东林,孔东林无声的注视着他,好像在对着他说:“不要哭...”
他转头看到天空中有一轮巨大的圆月,像是挂在了祭坛上,那个男人就站在上面,在月色的光辉中翩然起舞...
接着,那座高大的泥像动了起来,和那个男人一起共舞,周围的人开始尖叫,在地上爬行...
歌声也越来越哀伤了...
在如昼的月光下,方文镜看见那个泥像伏在男人身上,起伏、耸动...
夺走那个男人的一切,最终将他的歌声也夺走...
当歌声停止时,乌云不见了,月亮也消失了,又是晴空万里--
大家发现,那个泥像不见了,祭坛上,只剩下了那个男人,长长的黑发披散在祭坛上,暗红色的衣袍被褪下,露出瘦削的身体,冠圈、面罩散落在身旁,他侧过头,看向方文镜所在的地方,无声的落泪...
在阳光的照耀下,方文镜只觉得寒意刺骨,如堕冰窟--他看见,周围的人拿着弯刀拾阶而上,走向那个男人,将他围成一圈,想要分而食之...
方文镜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想要冲上祭坛,想要摧毁这一切,却忽然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然后不断坠落...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