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风扬喝着咖啡,吃着三明治,用质问的眼神看着对面的人。
“说吧,来干什么?”
凯文挠挠头,又喝了口咖啡:“来玩。”
“啪——”
慕风扬猛地一拍桌子,把凯文吓得一抖。
骆尘骁也没料到慕风扬会突然发火,他看着爱人,没打算插手管。
“你把我这儿当什么地方?幼儿园啊?你跟你妈闹别扭,玩离家出走,跑来给我添堵?安的什么心啊?”
凯文心虚没敢回怼,低声嘀咕了一句:“不也是你妈啊!”
“问你话呢!”慕风扬加大声音质问。
凯文低着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我就是趁放假来中国旅游的,听说外婆和你生活在长海,就打算过来看看。我没你电话,在网上搜索你名字查到了一些信息,知道你是风扬集团总裁,后来又查到了这个别墅地址,就来碰碰运气。”
听到外婆两个字,慕风扬多少心软了一些,他把脾气收了收,鼻子里轻哼一声:“真是难为你了,居然还记得外婆。”
凯文玩着手腕上的绳子,声音低低的:“其实外婆过世的时候我也想回来,不过当时在准备考试,妈就不让我回。我长这么大,除了爸爸和妈妈,我没见过其他亲人。我知道我有个外婆,还有个哥哥,外婆只在视频里见过,哥哥……只见过照片。”
慕风扬留意到,凯文手腕上的绳子都褪色了,好像是很长时间没有取下来过,他应该是很在意这东西,也很在意……送腕绳的人。
“妈不让我多问关于外婆和你的事,我也不敢问。每次问的时候她都不开心,我怕她不开心。我在家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什么活都得自已干。爸妈在加拿大的生活其实挺不容易的,工作不是那么顺利,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思照顾我。”
凯文搅着咖啡,眼神有些落寞。
“我一直想像在中国的外婆和哥哥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像我一样?”说到这里,凯文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们一定觉得我很矫情是吧?跟哥哥相比,我毕竟是在完整的家庭里长大的,吃得饱、穿得暖、有书读、有钱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但其实,我这个美满幸福的家也是你们的想像的,我虽然有父母陪着,但他们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压力经常吵架,不管我的时候多了去了,我要是不想挨饿,就得自已煮。有时候他们吵得我烦了,我就去同学家住,后来就干脆住校。这些年下来,也跟没爸妈差不多。”
慕风扬看着眼前的孩子,确实跟慕歆瑜不一样,不像是那种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凯文,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一直没说话的骆尘骁开口了。
凯文对上他的视线,表示愿闻其祥。
骆尘骁:“你来旅游,为什么随身带着棒球棍?”
“这是我的lucky thing。”凯文举起手晃了晃那条腕绳:“跟这个一样。”
慕风扬听到这话的时候看了凯文一眼,内心有些震动,但一直没说话。
“学校里有一些排华的同学,总是有意无意地给我找麻烦。为了不被欺负,我总是带着这根棒球棍,有时候打球,有时候打人。有一次把一个同学打到脑震荡,害我爸妈赔了一大笔钱,我也差一点被退学。收获就是,从那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还有人管我叫madman(疯子)。”
慕风扬愣住了,骆尘骁则掩嘴笑了一下。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骆尘骁还在偷笑,看到慕风扬警告的目光投了过来,他赶紧就恢复正色了。
慕风扬:“你差不多行了啊,我可没兴趣听你的光辉历史,你是不是madman跟我没关系。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来我这儿,你爸妈知道吗?你要是真的离家出走,到时候家人报警,我就成了嫌疑犯。”
凯文一瘪嘴:“至于吗?我成年了,自已的人生自已做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们管不着。”
“叶君佑——!”慕风扬忍不住吼了一句:“你爱上哪儿上哪儿,我也管不着,你能不能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这儿一堆麻烦,自身难保,可没时间应付你爸妈。”
凯文立起身子,一副来了精神的样子:“哥,你那仇家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呗!”
“管谁叫哥呢?刚刚是谁在厨房里说没有哥哥的?”慕风扬故意没给他好脸色。
小样儿,哥记着仇呢!
骆尘骁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凯文,赶紧跟你哥道歉。”
凯文偷瞄了慕风扬一眼,不情不愿地开口:“我当时是……随口瞎说的。对不起,哥。”
“说什么呢?听不见!”
凯文牙一咬,心一横,大声道:“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不认你。”
说多了就觉得肉麻了!不过慕风扬心里还是小小得瑟了一下。
“哥,我在国内没朋友,也没地方去,你就好心收留我吧!我可以做饭抵房租。”凯文整个人卸下了防备,态度软了下来,叫哥也叫得又甜又顺口了。
慕风扬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对“哥”这个称呼没有抵抗力?不管叫他哥的人是骆尘骁还是慕歆瑜,还是眼前这个头一次见面的所谓的弟弟。
慕风扬的手指敲击着桌面,仿佛在考虑要不要这么轻易就妥协。凯文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哥,在等他的答案。
思虑之后,慕风扬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
凯文一听,脸色立马就尴尬了。骆尘骁赶紧出来打圆场:“凯文,你哥不是不愿意你来住。主要是因为他最近……有点儿忙,可能没有时间好好照顾你,招待你。所以你可以先去别的地方玩一玩,等过段时间你哥忙完了再回来住。”
“我不用照顾,我可以照顾自已。”凯文急忙说了一句。
“我说不行!”慕风扬态度坚定。
先是明雪,然后是慕歆瑜,现在呆在他身边的人都不安全。姓萧的那个王八蛋还没被抓到,谁都不知道他还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来,慕风扬不能在这种时候让凯文留在自已身边。
气氛一度尴尬,三个人都没再说话了。
凯文觉得憋屈,但他知道自已没有立场要求慕风扬同意自已留下来。当年的事他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多少能从父母的争吵中知道一些信息。
是妈妈离婚后抛弃了这个儿子,跟着爸爸去了加拿大,然后生下了他。
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他剥夺了哥哥生活在妈妈身边的权利。
慕风扬是狠下心来说的“不行”两个字,再要他说其他狠心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了。
骆尘骁看了看两人,再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拉着慕风扬温柔地亲吻了一下:“你该去公司了。凯文交给我,放心。”
为了避免尴尬,慕风扬没多说什么,换衣服出门去公司了。
看到来接自已的人是苏荷跟司机,慕风扬还奇怪了一下:“那只跟屁虫呢?”
苏荷反应了一下猜测他说的人应该是连亦,于是乖巧应道:“他昨天晚上没怎么睡,现在在休息。”
慕风扬露出看八卦的眼神,难以置信地盯着苏荷。
苏小荷同学被看毛了,很快反应过来,忙摆手道:“BOSS,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我是早上接到连亦的电话,他自已说的,跟我没关系啦!”
“不用跟我解释。”慕风扬勾着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戴上墨镜酷酷地上了车。
苏荷内心崩溃的边哭边爬向慕风扬的大腿:BOSS,我是个纯洁的好姑娘,你不能这样误会我!
慕风扬按下车窗:“喂,苏大姐,您摆造型啊?”
被BOSS大人吼回现实的苏荷赶紧上了车。
别墅里,骆尘骁隔着大窗户看到慕风扬的车开走后,举起手机:“连亦,你可以过来了。”
连亦大概是在十五分钟后到了别墅,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凯文拖着自已的行李箱准备离开。
昨天晚上见这孩子的时候并没有太看清他的长相,而现在再看见他,连亦几乎一眼就确定了他的身份。而他昨晚回去后也让徐武他们查了凯文的身份背景,确认了他就是慕风扬同母异父的弟弟——叶君佑。
下午的时候,慕风扬的座驾到了慕晏成夫妻俩入住的酒店。慕风扬没下车,连亦提着两只黑皮箱进去了。
房间里,慕晏成和阎敏感激涕淋地看着连亦,左一声谢谢右一声谢谢。
“慕先生,这五百万是慕总交待我拿来的。如果绑匪再打电话来,就说钱凑齐了,让他准备放人。”
慕晏成流着泪点着头,已经无法言语。
“记住,交赎金前一定要求看到歆瑜,确定她还好好的。”
“会的、会的。”阎敏赶紧点头。
连亦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被慕晏成拉住了。
“连先生,你来之前,绑匪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慕晏成看着连亦犹豫了一下,接着说:“绑匪说让你和我一起去交赎金。”
连亦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阎敏乞求地看着连亦:“连先生,我们还没报警的,这绑匪的话我们也不敢不听啊!能不能麻烦你去一趟?”
连亦思索着整件事,心里也在猜测着种种可能性。
慕晏成:“我们知道这样挺……强人所难的。既然钱都准备好了,那我还是自已去吧,就不麻烦连先生了。”
连亦看着慕晏成的脸又憔悴又疲惫的样子,应该是一晚上没睡。再看到他颤抖的手,连亦估计自已大概是需要亲自跑一趟了。
让连亦去交赎金的目的很简单:把他从慕风扬身边支开。
“好,如果绑匪再打电话,就答应他。”
连亦回到车上并没有跟慕风扬说这件事,他估计慕风扬也不会答应让他跑这一趟。
一天后,慕晏成在惶惶不安中接到了绑匪打来的电话。
“没报警吧?”对方问。
“没、没有。钱我准备好了,怎么给你?”
慕晏成今年也快六十了,斑白的两鬓显示着他已然苍老的事实,几十年的平静人生头一遭遇到这么疯狂的事,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打电话给连亦,要他拿着钱去地铁3号线城北路口站,到了之后我会再联络你。”
“我女儿呢?我要听她的声音。”慕晏成没有忘记重要的事。
阎敏一直贴在慕晏成身边,努力想听到有关女儿的一点点动静。
对方没出声,三秒钟后,慕歆瑜哭着传出声音:“爸、妈、哥……你们在哪儿啊?我想回家。”
“歆瑜,不怕啊,爸爸妈妈都在,你哥把钱准备好了,马上就能回家了啊,歆瑜。”
慕晏成哭着安慰女儿,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阎敏一把抢了过去,她捧着手机大声喊:“歆瑜,我的女儿啊……”
绑匪的声音打断了阎敏:“听到声音了,放心,人好好的,一根手指都没少。想要她平安回来,就按我说的做。”
慕晏成抢回手机,焦急地询问:“你们拿了钱,真的会放我女儿吗?”
“啰嗦什么?记住了,我给你半个小时,到了地铁站我会再打你电话的。”
慕晏成还想说话,对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收了钱自然会放人,如果敢耍花样,我可不保证你女儿还能完好无缺的回来。”
“知道。我、我马上打电话。”
慕晏成慌慌张张地给连亦打了电话,把绑匪的要求告诉了他。连亦心里大概有了判断,嘱咐了慕晏成两句,让他带着箱子去指定地点,自已也会尽快去跟他会合。
慕晏成提着箱子出门的时候,阎敏还哭着嘱咐:“晏成,小心啊!一定……一定要把歆瑜带回来。”
慕晏成没说话,只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就走了。
连亦是从风扬集团偷偷溜出来的,没开平时那辆车,太扎眼了。他借了秘书室一位男同事的车去了指定地铁站,刚停好车就看到慕晏成远远地提着箱子站在地铁口焦急地张望。
“慕叔叔。”连亦小跑着靠近慕晏成。
“连先生。”慕晏成像见到救星一样看着连亦。
连亦接过慕晏成手里的箱子:“绑匪来电话了吗?”
慕晏成:“五分钟前来过,说让我们坐地铁到九曲街站下车。”
连亦看了看手表估计着时间:“那我们走吧!”
与此同时,慕风扬刚签署完一个文件,看了看时间,决定去一个商务宴会。结果叫连亦没见着,叫苏荷也没见着,转了一圈,发现秘书室都空了。
慕风扬摸着头纳闷:“什么情况这是?我梦游了?”
再一看时间:明明是下午四点,还没下班啊!
慕风扬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找人,下一秒眼前一黑,一个黑色布袋毫无征兆地套住了慕风扬的头。
“谁啊?干什么?”慕风扬想挣扎的时候,双手也被反剪到身后,整个人被拉到一张椅子上,有人开始绑他的手和脚。
一个慕风扬很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慕总,你现在被绑架了。请你配合,不要抵抗。我们不想伤害你。”
慕风扬被套在袋子里一脸懵逼。
“我操!萧应聪让你们来的?绑架我?直接一枪崩了我不简单些吗?折腾个什么劲!”
“我老板说,一枪解决你太便宜了。还是绑着你划算。”那个声音继续说。
慕风扬:“这栋楼里里外外都是监控,你们敢堂而皇之闯进我的办公室,以为自已跑得掉吗?”
“我们敢来,敢绑你,你觉得会怕监控吗?”
慕风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光线透进来。他努力转着头,想听到更多的声音,获取更多的信息。但是可惜……
“带走——”
连亦和慕晏成听到地铁报了九曲街站,赶紧下了车,不过一分钟时间,电话立马打了过来。
“喂,我、我到了,你在哪儿呢?”慕晏成举着手机四处看。
绑匪:“你不用管我在哪儿,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现在,你们俩提着箱子从7号口出站,然后过马路去对面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然后呢?喂、喂?”慕晏成再想多问的时候,对方挂断了电话。
连亦看着慕晏成,用目光询问。
“让我们去对面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连亦没有丝毫犹豫:“走吧!”
两人拿着箱子,按绑匪的要求出了地铁站,进了对面大厦的地下停车场。他俩从负一楼走到负二楼,在一台台车辆之间穿梭。绑匪打过来两个电话,一下子要他们往东走,一下子要他们往北走。
十分钟后,连亦一脸警觉地四处观察着。慕晏成累得气喘吁吁的,快要扛不住的时候,绑匪的电话又来了。
“往前再走十米,有一台黑色丰田,车窗没关,你们把箱子扔进去,然后人离开。”
慕晏成看了连亦一眼,连亦点头示意他照做。两人走到黑色丰田车旁边,把两个箱子从打开的车窗放了进去。
连亦观察了一下车身,也记住了车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拉了拉慕晏成:“叔叔我们走吧!”
他们走回负一楼的时候,电话再响起,慕晏成迫不及待地接听:“喂,钱都给你了,什么时候放我女儿?”
那人不急不慢道:“放心吧,我很守信用的,收到钱了一定会放你女儿。回家等着吧!”
此时,一台黑色商务车正停在大厦的停车场出口处,车箱里坐满了人,监视器画面显示着地下停车场里的情况,画面一直在移动,锁定了那台黑色丰田轿车后,看到两只黑色箱子被丢进车窗。
画面扫了一圈后,对准了车牌,没过多久,画面继续移动,走向出口。
这个摄像头是藏在连亦身上的。
一名特警拿起对讲机:“猛虎4号,是否到达指定位置?”
很快回复传来:“猛虎4号已到达,长A45T69黑色丰田正驶离停车场,我跟着。”
黑色商务车里的特警指挥官康成看着屏幕上传来了新的画面,再度发出指示:“猛虎4号,出停车场后脱离,猛虎2号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