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纸门,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我跪坐在廊下,有些笨拙地尝试着缝补一件训练时刮破的里衣。针脚依旧歪歪扭扭,比起不死川实弥那条蜈蚣般的补丁,似乎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不死川盘腿坐在不远处,正埋头保养他的日轮刀。雪亮的刀身映出他专注而凶戾的眉眼,擦拭刀锋的动作熟练而细致,带着一种对待挚友般的郑重。房间里只有布帛摩擦和刀油涂抹的细微声响,一种古怪却已习惯的宁静在弥漫。
我放下针线,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套深色、毫无款式可言的女式队服上。宽大,硬邦邦,活动起来倒是方便,但……总让人觉得沉闷。记忆里那个世界轻便漂亮的短裙和T恤,像是上辈子一样遥远。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带着一点久违的、对于“正常生活”的微弱渴望。
“那个……”我小声开口,打破了宁静。
不死川实弥擦刀的动作一顿,没抬头,从鼻子里哼出一个不耐烦的单音:“嗯?”
“我……我想……”我捏着衣角,鼓起勇气,“能不能……请裁缝来做几件衣服?普通的……裙子之类的?”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含在嘴里。
他猛地抬起头,紫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你这蠢货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愕然和烦躁。
“裙子?”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眉头死死拧紧,“你穿这身不是挺好?结实耐砍!要那些轻飘飘累赘的东西干什么?!招鬼吗?!”
果然是这样。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坚持着小声辩解:“……训练的时候是方便,但是平时……太闷了……而且,有点热……”最后一句几乎是嘟囔出来的。
“热就少穿点!”他极其粗暴地驳回,眼神凶恶,“老子没闲钱给你弄那些没用的东西!”
谈话似乎就要以他的独断专行告终。他重新低下头,用力擦拭着刀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在宣泄不满。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指和身上灰扑扑的衣服,那点微弱的渴望像被踩灭的小火星,心里有点发闷,却没再说什么。
然而,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对着庭院里那棵半枯的树发呆,门外却传来了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不死川实弥恰好不在。我迟疑了一下,想起他的警告,没敢开门,只是隔着门板小声问:“谁?”
“是、是隐部队的!”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紧张的声音,“奉不死川先生之命,带、带裁缝过来……”
我愣住了。
迟疑地拉开门闩,打开一条缝。外面果然站着一名低着头的隐成员,他身后跟着一位抱着布尺和样布、看起来同样有些紧张的中年女性裁缝。
隐成员飞快地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声音压得极低:“不死川大人吩咐的……说、说让她挑……挑点……‘凉快又不碍事’的……”复述这句话似乎让他耗尽了勇气,头垂得更低了。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酸酸麻麻的情绪涌上来。
裁缝战战兢兢地量完尺寸,拿出一些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相对素净保守的布料样子给我看。我犹豫了很久,手指最终划过一匹染着细碎紫藤花图案的、质地稍柔软的布料,又比划了一个比当下流行长度要短上一截的样式——大概到膝盖上面一点。
裁缝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脸上写满了“这不合规矩”的惊愕和为难。
“……不行吗?”我小声问,有些失望。
裁缝张了张嘴,似乎想劝说什么,但看了眼旁边那个低眉顺眼、却明显代表着风柱意志的隐成员,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我尽量想想办法……”
裁缝和隐成员离开后没多久,不死川实弥就回来了。他像往常一样,把采购的食物粗鲁地放进厨房,看也没看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吃晚饭时,他才像是极其不经意地,用筷子尖戳着碗里焦黑的鱼块,硬邦邦地开口,视线飘向天花板:“……裁缝来了?”
“……嗯。”我小声应道。
“量了?”
“……嗯。”
“啧。”他发出一个烦躁的音节,不再说话,埋头狠狠扒饭,耳根却有点红。
又过了几天,新衣服送来了。用柔软的棉布制成,清爽的淡紫色底,上面洒着细碎的白色紫藤花,样式确实是我要求的短裙,长度在膝盖上方,搭配了一件同色系的上衣。在这个时代看来,确实有些大胆,但对我来说,却熟悉得差点掉下眼泪。
我换上之后,有些别扭地走出房间。布料轻柔地贴着皮肤,久违的凉爽和轻便感让我忍不住轻轻转了转圈。
不死川实弥正靠在廊下,听到动静,漫不经心地瞥过来。
下一秒,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呛到了,爆发出剧烈的咳嗽,整张脸都涨红了。
“你……你穿的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好不容易顺过气,立刻瞪圆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伤风败俗、无法理解的景象,手指颤抖地指着我,“腿、腿露那么多!像什么样子?!不行!换了!”
他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暴躁。
但我看着他那张涨得通红、写满了“岂有此理”的脸,不知哪来的勇气,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顺从地躲回房间。
我只是站在原地,揪着裙摆,小声却清晰地说:“……很凉快。而且,活动……也挺方便的。”
他像是被我的反驳惊到了,一时竟噎住了,只是瞪着我,胸口剧烈起伏,那眼神像是要在我的新裙子上烧出两个洞来。
“而且……”我低下头,声音更小了,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惊讶的坚持,“……你说……可以挑‘凉快’的……”
不死川实弥彻底哑火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咆哮,想骂人,想强行命令我换掉,但那些话堵在喉咙口,最终化作一声极其挫败和烦躁的低吼。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我,后颈却红得厉害。
“随你的便!”他恶声恶气地丢下一句,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大步走向院子,抄起木刀,把所有的怒火和无处发泄的别扭都狠狠砸向了空气,挥刀的动作比平时更凶猛了十倍,带起的风声呼呼作响。
我站在廊下,看着他几乎要拆了院子的背影,手指轻轻抚过裙子上柔软的紫藤花图案。
阳光暖暖地照在光裸的小腿上。
微风拂过,带来久违的、自由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