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门临湖的私房菜馆，窗外是冬日光秃却别有意境的湖岸线。包房里，气氛微妙。
程安然大马金刀地坐着，面前摆满精致菜肴，眼神却像探照灯，在对面紧挨着的林杉和苏砚身上来回扫射。
林杉被看得耳根发烫，下意识往苏砚身边缩了缩。
苏砚坐姿依旧笔挺，清冷面容波澜不惊，只是桌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悄悄覆上林杉的手背，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按，无声安抚。
这小动作没逃过程安然的眼睛，她鼻腔里“哼”了一声，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
“苏砚，”程安然放下杯子，声音带着压制的“平静”，“说说吧，怎么就把我们家小山山拐跑了三天？嗯？”尾音拖长，眼神锐利。
林杉脸更红：“安然姐！吃饭呢！”
“闭嘴！没问你！”程安然一个眼刀飞过去，成功让林杉噤声，目光锁定苏砚，“我们家小山山，看着机灵，其实傻，一根筋，认准了就往里钻，掏心掏肺。她……”
程安然顿住，把“妈妈”咽了回去，“总之，心思纯粹，受不得大委屈。你，苏砚，学病理的高材生是吧？脑子应该好使。我就问一句，”她身体前倾，目光如炬，“认真的？打算怎么对杉杉？”
空气凝滞。林杉紧张地看着苏砚。
苏砚握着林杉的手紧了紧，迎向程安然的目光，声音清冽平稳：“认真的。”
眼神坦荡，“林杉很好，她的纯粹和热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光。我会尽我所能对她好，尊重她，保护她。”
她顿了顿，措辞理性直接，“虽然可能做得不够好，还在学。”
“不够好？”程安然挑眉，“具体？怎么个好法？靠你实验室那些瓶瓶罐罐保护？”
“安然姐！”林杉忍不住。
“用我这个人。”苏砚声音不高，字字清晰有力，“我的时间，承诺，行动。她需要，我在。她害怕，我护着。她开心，我陪着。用知识照顾她健康。用我的能力，为她解决问题。”
她转头看林杉，琥珀色眼眸漾开一丝罕见的柔和，“她是我的责任，也是……重要的人。”
程安然看着交握的手和苏砚眼中那份难得的真挚，紧绷的脸色缓了几分。
“啧！”她夹了块最大的糖醋排骨给林杉，“肉麻！吃饭！苏砚你也吃！别光看！”语气凶巴巴，维护却已悄然转成某种认可。
饭局气氛轻松了些。程安然发挥“查户口”本领，问了苏砚家世（“家里做些纺织生意”）、学业（“研三回德国读博”）、规划（“去美丽国或者回国，未定”）。苏砚言简意赅，态度诚恳。
饭后，程安然刚想喊“消化消化”，苏砚已拿起车钥匙：“我开车。想去哪里逛？”
走出私房菜馆，冬日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路边停着那辆线条硬朗、气势沉稳的黑色奔驰G级，哑光车身在午后阳光下泛着低调却不容忽视的光泽。
程安然挑了挑眉。林杉则神色如常——这车她已坐过，自家也非寻常，对名车并不敏感。
苏砚拉开车门，动作自然。林杉被她轻轻一带，很自然地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程安然挑了挑眉，自己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内饰是顶级的真皮与实木，弥漫着淡淡的冷杉香氛。
“去江畔壹号吧。”苏砚启动车子，引擎发出低沉悦耳的轰鸣。那是江城最顶级的奢侈品购物中心。
车还未完全驶近江畔壹号入口，便有穿着制服的保安小跑上前，恭敬地引导车辆驶入一个专属通道，直接停在了VIP入口前。
入口处，一位穿着考究、气质干练的中年男人带着两名穿着同样精致的VIP管家早已等候多时。看到苏砚下车，那男人立刻迎上前，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无比恭敬的笑容：“大小姐，您来了。”他身后的店员也齐刷刷地欠身行礼。
林杉和程安然都愣住了。这阵仗……程安然从后座探身，悄悄掐了下林杉的手腕，眼神震惊：大小姐？！
苏砚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转向林杉和程安然，语气平静：“喜欢什么，随意拿。”
程安然回过神，立刻拉着林杉冲进最近的一家超一线大牌店。林杉看中一条设计独特的手链，程安然立刻对苏砚努嘴：“这个，好看！”
苏砚点头，店员立刻会意，小心取出手链。苏砚甚至没看价格，只双指轻抠了下柜面。店员心领神会，恭敬地点头，立刻小心包装。
程安然自己看中一款最新款手袋，价格标签上的数字让她咋舌。她故意问苏砚：“苏砚，这个呢？”
苏砚的目光落在正被一件羊绒大衣吸引的林杉身上，眼神柔和了些，声音依旧清冷理性：“喜欢？”苏砚对着店员，简单打了个手势。
“林杉喜欢的东西，没有限制。你是她重要的朋友，也一样。”
一路逛下来，苏砚手上并未拿任何购物袋。每当她们看中什么，店员只需恭敬地直接打包，随后交由VIP管家提着。
无论走进哪家顶级店铺，店长或经理总会第一时间出现，提供最周到的服务，看向苏砚的眼神充满敬畏与顺从。
林杉和程安然从最初的震惊到渐渐麻木，心里对苏砚“家里做纺织生意”的定义早已粉碎，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惊叹号：这商场，这些品牌，怕不是姓苏？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黑色的G级驶离繁华的商圈，车内暖气充足，隔绝了窗外的寒冷。程安然坐在后座，看着前面副驾上依偎着苏砚的林杉，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福。
车开到碧波门，再往里就是宿舍区，外来车辆不便进入。苏砚稳稳停好车。程安然解开安全带，没有立刻下车。她看着前排的两人。
“苏砚，”程安然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带着认真，“今天，我看到了你的诚意，也看到了你对小山山的好。冷脸的人肯为她弯腰，惜字如金的人肯为她……嗯，‘拿’东西，”她顿了一下，想起刚才在商场如同逛自家仓库般的场景，“不容易。”
她话锋一转，眼神锐利，“但是，你给我听好了。小山山是我妹妹，我看着她这几年长大的。如果你敢伤她，让她掉一滴不该掉的眼泪，我程安然，不管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有多大门路，甚至这商场是不是真姓苏，我都不会放过你。我说到做到。”
苏砚没有立刻回答。她侧过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林杉，然后抬眼，透过后视镜迎向程安然的目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清冷，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笃定。
“明白。”苏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车厢里每一个角落，“不是随便。我会好好对她，尽我所能保护她，不让她受伤。这是承诺。”
程安然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评估这份承诺的重量，最终点了点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她推开车门，寒风立刻灌了进来。
林杉和苏砚也下了车。苏砚将几个精致的手提袋递给林杉和程安然——显然是商场的人刚刚送来的。
2013年1月的江城，夜晚寒气刺骨，呵气成霜。光秃的树枝在昏黄路灯下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程安然裹紧了外套，对林杉说：“走吧，送你到楼下。”
苏砚站在车旁，看着她们：“路上小心。”
林杉一步三回头，直到苏砚的身影和那辆黑色的大G融入夜色。
程安然挽起林杉的胳膊，两人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踩着冻得坚硬的路面，向宿舍走去。
寂静的校园小路上，只有靴子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