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五分钟。

张峰看了一眼表,随即紧盯着屏幕上实时传输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的青年嘴角紧绷,目光闪烁着避开地上的血,又像要掩饰紧张一样抬手遮住紧抿的唇。

就不该同意他进去!

还百分百有把握,张峰在心里又气又急地猛戳青年的脑门。所以说在外面隔着屏幕看,和真正直面血淋淋的现场根本是两回事。

张峰又看了眼表,在青年紧张的小动作里已经过去一分钟。

病房内。

“眠眠哥哥!”

看到楚眠走进来,肖然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快盛不下的雀跃。他像等到家长来接的小孩,带着手里的男人一起往楚眠的方面倾斜。

楚眠掩住唇,“坐回去。”

手正好遮住口型,从监控看只会觉得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肖然乖巧地坐下,喉咙里插着根竹签的男人也跟着松口气。

也许是误打误撞的巧合,肖然斜过上身又坐回去后,原本露出窗沿的半颗脑袋低到了窗沿下。如果张峰正和狙击手对话,收到的回复就会是射界不清晰无法瞄准。

也有可能是肖然把青年坐回去的指令执行得太彻底,有点紧绷的脊背在看到他后也软了下来。

肖然有些疑惑地眨眨眼,今天的眠眠哥哥奇奇怪怪,板着脸的模样有点像刚刚跌出去的马童。

回想着监控画面,楚眠在谭卫华的基础上做了细微的调整。细碎的小动作里透着紧张,同时又能看出来他在很努力地控制情绪。

“眠眠哥哥?”

肖然第二次叫他,楚眠有些陌生的表情和动作都让他不安。

直到视线撞上青年眼睛,灯光斜斜地照进楚眠眼底,焦糖一样的蜜色里是肖然最熟悉的温柔。

他那一丢丢不安,就像是一两滴水融化在了滚烫的焦糖里。

楚眠控制着节奏,以在张峰看来小心翼翼的速度走到窗边。他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对面,没开镜的狙击枪并不会像小说那样反光。

但两栋楼离太近,还是能在对面楼层的窗沿看到一圈黑点。

楚眠眼神沉了沉,直到蜷起的掌心传来疼痛感才缓和神色。他俯身单膝跪在肖然身前,乍一看很像电视剧里向王子效忠的骑士。

肖然又眨了眨眼,楚眠在他的允许下和肖然一起握住竹签。

门外,张峰屏住呼吸。

楚眠靠向他耳边,整张脸都隐没在监控触及不到的阴影里。横在两人间的距离更短了,肖然已经能闻到青年领口上干净的味道。

他孩子气地吸吸鼻子。

好好闻,他又吸了一口。

楚眠声音极低:“小然。”

肖然配合地凑近,“嗯?”

“可以松手了。”

“游戏还没结束呀?”

“属于你的部分结束了。”

近乎耳鬓厮磨的距离让楚眠轻软的声音像是从脑袋里响起,肖然感觉脑袋里面麻麻的,握住竹签的手随着青年的吐字松松紧紧。

两人耳语般的话,让被固定在肖然怀里的男人都听不太清。

“剩下的该换我了。”

“……”

肖然手一颤,但没松开。

他低头看向男人,可是需要打倒的恶龙还在呼哧地喘气呢。

“我不是你的骑士吗?”

“你当然是!”

“让你的骑士做点什么吧。”

“……”

“可以吗?”

肖然又低下了头,看向手里那柄已经捅进恶龙咽喉的宝剑。故事里说恶龙一身的鳞甲,唯一能杀死他的命门就是嘴里的薄弱处。

他做到了,像故事里那样。

“眠眠,我做到了。”

“嗯。”

“我找到了宝剑。”

“嗯。”

“我埋伏了恶龙。”

“嗯。”

“我就快要杀死恶龙了。”

“嗯。”

“剩下的、交给你?”

“如果相信你的骑士的话。”

肖然手指一根根松开。

掌心里终于空了,他看着那柄宝剑被青年一点点地抽出来。在只剩下最后的几厘米时,肖然突然伸出手握住沾上了血丝的竹签。

门外,张峰又呼吸一紧。

楚眠由着他握住,一双眼睛在监控拍不到的地方依旧温柔。

“眠眠哥哥。”

“嗯?”

“你也是我的王子。”

楚眠闭了下眼,笑了。

他低声道:“好。”

竹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肖然却仿佛毫无察觉一样,像是还没有从楚眠刚刚的笑容里回过神。他无数次看到过楚眠的笑,但没有一次像刚才那样好看得那么真实。

楚眠加快了语速,仿佛已经看到门外张峰准备破门的动作。他伸手撑了撑肖然的衣角,皱到已经没法看的病服稍微平整了一些。

“对不起。”

“什么?”

肖然看了看两边,像是不知道楚眠的这声道歉是在跟谁说。

“小然,对不起。”

“不道歉!不要对不起!”

“好,不道歉。”

“没有对不起!”

“好,没有对不起。”

肖然拽住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青年说他不爱听的话。楚眠依旧单膝跪在他身前,被拽住的那只手抬高到更方便肖然拽住。

“王子接下来会被人带走。”

“被坏人吗?”肖然问。

“不,只是人。”

“那眠眠哥哥呢?”

“我很快就会接你回来。”

“很快?”肖然拽拽他。

“很快很快。”

“那、我等你。”

肖然刚松开手——

“砰!”

门被从外面破开,肖然眼里的无措很快被楚眠的目光抚平。

他看着那些人隔开楚眠,任由他们把自己摁倒在地,又从地上抬起眼望着他们护送恶龙离开。

这时,刚过五分钟。

把肖然押上车后,独自回到病房的张峰没好气地看向青年。他摘掉帽子往掌心里一拍,一开口就习惯性地摆出教训徒弟的架势。

“够莽的啊。”张峰挑眉。

“果然是年轻有为!”

楚眠默默地眨眼,有点想把年轻有为四个字从字典里扣掉。

“其实肖然很好沟通。”

“……”

张峰眼角抽了抽,寻思楚眠是怎么冲着一地血讲出这话的。

门外有人叫他。

“张队!来一下!”

“来了!”张峰扭头应道。

“你先别走,等我做笔录。”

他嘱咐了一句才往外走,等他跟人说完话回到病房,就见楚眠正在弯腰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

他赶忙喊道:“别动!”

楚眠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松开手时又不小心带倒椅子。椅背直挺挺地砸到地板上,他刚想去扶起来时又想到张峰那声别动。

青年自觉犯了错,从眼睛到头发丝都无精打采地垂向地面。

见状,张峰挠挠头。

他光想着要保护好现场,也没顾上照顾楚眠的情绪。作为医生眼睁睁地看着病人被警车押走,自己还在其中充当了帮手,不用想也知道青年的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张峰清了清嗓子,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口气也太凶了点。

“那啥。”他试着安慰。

“这些都是证物,别乱动。”

“对不起。”青年低下眼。

“……”

好像更失落了。

张峰赶忙补救道:“我是怕这些证物的位置乱了后影响断案。”

青年默默往后退,看样子恨不能双脚悬空直接飞到病房外。

这次头都不抬了,张峰看着青年垂在腿边的手蜷起又松开,隐约能看到压红了的虎口,还有掌心里被指甲掐出来的一圈小月牙。

张峰:“……”

靠,我凶他干啥!

他抹了把脸,“做笔录吧。”

早做完早送走。

做完笔录后已经是半夜,张峰亲自把楚眠送到电梯,又被电梯间里神出鬼没的顾衍吓了一跳。他在心里无声地大吵大闹,面上则是沉稳地和顾衍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峰:来了啊。

顾衍:做笔录也磨磨唧唧。

两人用眼神鸡同鸭讲。

和张峰说完再见,两人刚进电梯就远远听到谭卫华的声音。

“楚医生!”

顾衍摁下关门键。

“哥。”

“啧。”

电梯门重新打开,赶过来的谭卫华没等门完全开就挤进来。

楚眠问:“您也下楼?”

谭卫华:“……”

“我、我送送你们。”

“您笔录做完了?”

“还没。”

“那您先去做笔录吧。”

电梯门刚关上又打开了,像在配合楚眠说的话一样,敞开的电梯门仿佛是在催着谭卫华出去。

谭卫华心里有一些意外,不是因为顾衍摁下开门键,而是意外楚眠居然会有这么明显的情绪。他经常把楚眠形容成纸牌,每揭开一张牌面后就会发现一张新的牌。

他想问楚眠为什么生气,最后还是把问题咽了回去,他不应该把楚眠当作需要被分析的课题。

至少今晚,不应该。

“今天辛苦你了。”

“您也是。”

“……”

“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谢谢你。”这声道谢并没有因为他的年长而不情不愿。

楚眠沉默得太久,久到谭卫华都不清楚要不要再道谢一次。电梯门敞开的时间也太久,电梯里响起让人忍不住皱起眉的哔哔声。

“为谁道谢?”

“什么?”谭卫华没听清。

“您为谁向我道谢。”

“为我自己,还有肖然。”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像是让楚眠突然有了聊天的兴趣,两个人顶着头顶刺耳的哔哔声一问一答。

“您知道有狙击手吗?”

“什么?!”

谭卫华是真的吃惊。

张峰在他被拽出来的那五分钟里也顾不上和他说话,等肖然被控制住后更是没必要提起这点。至于他在病房的那段时间,还没拿准注意的张峰也暂时压下没有提。

“我真不知道有狙击手。”

“没事,都过去了。”

“我、谢谢!”

谭卫华都不敢想,如果楚眠没能安抚住肖然会是什么结局。

“不用谢。”楚眠的口气让这句话比起客套更像直白的本意。

“您去做笔录吧。”

“我——”

“早做完早点休息。”

“你也是,好好休息。”

“好,周六见。”

“周六见。”这一声形式化的再见谭卫华说得一点都不勉强。

电梯门慢慢合拢,缝隙处还能看到老者松快了一点的背影。

哔声终于停了。

电梯内。

“阿衍,摁下二楼。”

“你又想干嘛?”顾衍皱眉。

“看望朋友。”

“你有朋友?”

“你、秦晴、秦雨——”

“继续说啊,还有谁?”

“……”

“我去见一下病人。”

“呵。”

顾衍嗤笑了一声,双手环胸老僧入定似的往电梯侧壁一靠。

“阿衍,二楼。”

“自己没手?”

“我以为你喜欢按。”

楚眠站在另一侧,伸长的指尖正好离楼层按钮还差一公分。

“阿衍,够不到。”

“你脚长地上了?”

“嗯。”楚眠认真点头。

两人无声对峙。

要有人站在外面,就能发现电梯在这层停了五分钟都没动。

顾衍黑着脸按下二层。

“你果然喜欢按。”

“滚!”

二楼到了。

“阿衍,等我一下。”

“滚。”

“真凶。”

楚眠借着电梯门上的反光重新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嘴边弯起的弧度和平整的衣领一样妥帖。

二楼是女患者住的楼层,可能因为楼上发生的变故,长长的走廊里只能看到两排紧闭的房门。

出了电梯间就是护士站。

值班的护士抬起头。

“楚医生?”她意外道。

“慧姐。”

护士闻言眨眨眼,心里很是惊讶青年居然能记得她的名字。楚眠扫了眼墙上的排班表,在她眨眼的功夫就找到了合适的开场白。

“您今天不是休息吗?”

“你怎么知道的?”

“我记得您一般周六值班。”

“呀,这你都记得?”

楚眠笑笑没说话,点到为止的寒暄反而不会显得太过刻意。护士知道他刚从楼上下来,解释起来也就没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楼上不出事了嘛,原本今晚负责值班的护士也被调去帮忙。”

她指了指病房。

“这儿总得有人看着。”

“确实,就是辛苦您了。”

楚眠低缓的嗓音稍微一压就让话语有了真实的情绪,普普通通的客套也能显出一百分的真挚。

护士不自觉笑了,这一声辛苦在孤身一人的夜里格外受用。

“都是工作嘛。”她笑着说。

“快进来坐,喝点什么不?”

“我这儿有咖啡。”

她热情地招呼道,拿出杯子才尴尬地发现咖啡壶已经空了。她不信邪地晃了晃保温壶,不锈钢内胆里连一点水花的动静都没有。

“这都我喝的?!”

“也许是壶漏了。”楚眠认真的表情让她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漏到我嘴里了是吗?”

护士边笑边倒水,递给楚眠时才想起来问他过来有什么事。

“我想看一下方媛。”

“这会儿吗?”

她脸上露出难色,院长特别要求今晚暂时封闭所有住院区。但楚医生的话应该没事吧?她隔着护士服犹豫地按住兜里的钥匙串。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没事儿。”她掏出钥匙。

“尽头左手边那间就是。”

楚眠道完谢后走向病房,脚步经过的地方亮起微光,一道道亮起灯的门缝下冒出一对对脚印,像是有人正贴在门后窥探,两排紧闭的门后传出热闹又压抑的嘟囔。

楚眠停在走廊尽头。

“叩、叩、叩——”

“谁、谁呀?”

“媛媛。”

门缝下亮起灯光,一对轻巧的脚印从远至近地走到房门后。

“眠眠?”

“嗯。”

“眠眠!”

她嗓音不再颤抖,一边重复着青年的名字一边转动门把手。这份惊喜很快被着急冲淡,隔着狭窄的门缝都能看出她的手忙脚乱。

门把咔咔地乱转,打不开的门让她害怕青年下一秒就会走。

“门被锁住了……”

“眠眠,我打不开……”

“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伴随着一声闷响,门缝下的那对脚印变成一团模糊的阴影。

她话落时已经带上哭腔。方媛哭得不是打不开的门,楚眠也很清楚她哭得不是打不开的房门。

他放下拿在手里的钥匙,学着方媛的模样坐到门后,门里和门外的阴影隔着门缝重叠在一起。

“和你没关系。”

“和你没关系。”

“和你没关系。”

他低声一遍遍重复。

门开不开和你没关系。

肖然的事和你没关系。

今晚的一切——

都和你没关系。

女孩强撑的坚强,在一遍遍的没关系面前一点点溃不成军。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送给肖然的竹签会成为凶器,更想不明白肖然为什么会被押进警车里。

太多的想不明白,压得刚过完十三岁生日的方媛喘不上气。她借着紧锁的房门做遮挡,用尽全力把心里所有的不明白都哭出来。

楚眠身后的房门微颤着,颤抖隔着门板传到他背后,他低下头看向门缝那头泣不成声的阴影。

方媛的声音断断续续。

“有的。”

“有关系的。”

如果没有那根竹签——

楚眠低声道:“没有。”

他声音压得很低,低到一整条走廊里只有方媛可以听清楚。

“糖葫芦是我给你的。”

“不是糖葫芦,是竹签!”

“竹签是我策划的。”

“可是小然——”

“肖然就是我的目标。”

方媛停下了哭泣,但楚眠身后的门板并没有因为停止颤抖。

沉默在黑暗中拉长。

“那、那我呢?”

“你被我利用了。”

楚眠像是生怕她听不懂,把残忍的话说得这样直白,也用一句话回答了方媛所有的想不明白。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大概五分钟,门缝另一侧的那团阴影又变成一对脚印。方媛好像站得离门远了些,原本和楚眠重叠在一起的阴影也变小了。

楚眠缓缓站起身,平静的表情仿佛在坦白前就料定了结果。低血糖让他不得不撑住墙,等到眼前的画面恢复了一些亮度才站直。

真是糟糕的一晚,多此一举的实话还有差点被爆头的目标。

他正要离开。

“眠眠。”

“嗯?”

“那、我帮到你了吗?”

“……”

楚眠眼神颤了一下。

“帮到了。”

“我没有坏事?”

“没有。”

“真的吗?”

“真的。”

“那、小然呢?”

“他会回来的,很快。”

门缝下的脚印重新走近,仿佛刚刚离开只是不自信,在获得肯定的答复后再次靠坐到了门后。

“眠眠。”方媛小声道。

“嗯?”

“你是因为小然才来的吗?”

“是。”

“那你、你还会来吗?”

“会。”

“还是周六?”

“嗯,但不会是每周。”

楚眠也坐在门外,像累了似的将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门上。

“那这周呢?”

“会来。”

“下、不,下下周呢?”

“也会来。”

“够了、够了。”

三周的时间已经足够长。

方媛捏了捏虎口,孩子气的计划等三周后再问同样的问题,也许可以约定下一个三周,一直到她能走出医院自己去找眠眠为止。

“眠眠,给我讲故事吧。”

“什么故事?”

“听了不会做噩梦的故事。”

“从前有……”

“咦,好土的开头哦。”

“那我换一个?”

“不要,从前有什么?”

“从前有一只狐狸——”

女孩蜷缩的身体在听到小狐狸去偷玫瑰花时舒展开,沉甸甸的心在老套的情节里卸下了重量。

门后的呼吸声逐渐均匀,楚眠把故事停在了花丛里,将整整一夜的好梦作为利用女孩的赔礼。

晚安。

护士接过钥匙串,也注意到了楚眠根本就没用上这串钥匙。想着青年是不是怕她为难,才只是在病房外说了会儿句话就回来了。

“怎么没进屋里看看?”

“女孩子,不方便。”

闻言,护士不禁一愣。

在精神病院里工作久了,对患者渐渐没了性别之分,还有一些花疯子每天在走廊里躶體跑酷。

至于**的概念,在穿上病服后就变成了不必要的奢侈品。

楚眠离开前还不忘拜托自己帮忙把女孩抱到床上睡,护士忍不住暗叹楚医生实在是太温柔了。在收到外卖送来的咖啡后,她越发能理解病人在面对楚眠时的态度。

在将病人归纳总结成一份份评估报告的精神病院里,楚眠的温柔有着足够让人成瘾的吸引力。

***

越野车驶出病院。

车内。

楚眠从衬衫袖口取出一枚形似啤酒瓶瓶盖的监听器,监听器的颜色和肖然病房里的木桌一样。

“呵。”顾衍冷笑道。

“你再墨迹一点,就可以直接把这破玩意留给张峰当证物了。”

“阿衍。”楚眠格外认真。

“你听过鼓励教育吗?”

“……”

“我要是长歪了,哥你得好好反省自己是不是平常没鼓励我。”

顾衍:这都啥玩意?

他没好气道:“忙完了?”

楚眠警惕地眯起眼。

“怎么了?”

顾衍不理他,兀自踩油门。

谢谢大家的液液和留评(猛虎飞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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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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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人院在逃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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