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上的牙印还烧得慌，青桃拽着我往案前跑时。
我还没站稳，就被她按在凳子上，硬木凳硌得屁股生疼，但眼睛先瞟到了案上的东西 ，堆得老高的文书里，最上面那本赈灾账册敞着，红笔圈的错处密密麻麻，正是我昨天（哦不，是原主）没改完的那本。
“还愣着！赈灾账册上官舍人今早就要看，你昨天改到半夜才画了几个红圈，再拖就真要挨罚了！” 青桃把砚台往我面前推了推，“还有这《新字范本》，昨天你说‘圀’字练熟了就能当范本。”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主不是菜鸟，是真在麟台干活的书手，昨天还在改账册、练新字，是我穿越过来断了片，把人家的进度全忘了。
我抓起账册翻了翻，里面的数字是用毛笔写的大写，“壹贰叁肆”，但红笔标注的错处很清楚：“三月粮数与库房记录差五石”“赈灾户名漏填三户”。
奇怪的是，手指摸着纸页时，脑子里居然能冒出 “该去库房对入库记录” 的念头，像是原主的记忆在冒头。
“这账册…… 我昨天查到哪了？” 我含糊着问，不敢说自己全忘了。
青桃一边帮我理散在桌上的账页，一边念叨：“查到三月的粮账不对，你说要去甲库找库房的入库底册核对，结果抄《新字范本》抄到后半夜，说今天一早改。”
我抓起毛笔，刚碰到笔杆，手指就自动捏成了握笔的姿势，稳得很，甚至手腕还微微抬起，是写毛笔字的标准架势。
可笔尖刚要碰到账册，脑子里突然跳出来 Excel 表格的格子，想着 “这里该标个颜色提醒”，手一抖，墨点 “啪” 地掉在 “伍石” 两个字上。
“哎呀！你这是干啥！” 青桃急得抢过账册，“这账册是要呈给上官舍人的，弄脏了怎么交差？”
她用布擦了半天，墨渍还是留了个印子，“昨天你还说‘做事得有章法，账册要改得明明白白’，今天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主不仅会写字算账，还懂 “章法”？
看来不是个普通书手，是我这穿越过来的灵魂太慌张，把人家的本事给搅乱了。
我深吸一口气，试着让身体自己动，手指握着笔，顺着原主的记忆往纸上写，果然，“叁” 字的横画挺直，
竖画收得利落，比我刚才瞎写的强十倍。可写到核对批注时，脑子里又冒出来 “该列个核对清单” 的念头，想说 “标个优先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怕青桃觉得我奇怪。
“你倒是改啊！” 青桃往窗外看了一眼。“上官舍人卯时三刻就要查账册，现在改不完，别说留麟台（秘书厅机构），扫地都没人要！” 春桃一边磨墨一边催。
“咱们麟台分三档：最顶层是上官舍人（麟台侍郎）掌管制诰，中间是苏主事他们管文书审核，像你我这样的底层书手，连给陛下递文书的资格都没有……”
“什么上官舍人？什么陛下？” 我手一抖，毛笔掉了个墨点在纸上。
青桃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连上官舍人都不知道？当今大周陛下跟前最红人！写字好看得要命，连大臣都得让她三分！”
“上官婉儿，武则天？”我脑袋一下就懵了，妈呀，我穿越到了唐朝，上官婉儿居然是我上司，难到我还能见到武则天，拍个照合个影？一千多年前呀，这也太狗血了？这青桃也穿过来了？可感觉不对呀，我说的她都听不懂，失忆了？
最要命的是，官婉儿在她手下干活，这班怕是比 996 还难混，说不定哪天就给拉出去杖毙了，我得妈呀！赶快来个雷把我劈死得了！我不想活了！
青桃她见我写得慢，干脆把库房底册递给我，“你昨天圈的这几处错，底册编号都在这上面。”
上面的字是原主写的，娟秀工整，旁边还画了小勾。
我心里一松，身体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哪个账册放哪排架子，底册编号怎么对应，甚至青桃刚才说的 “甲库西角第三排”，我脑子里居然能冒出具体的位置画面。
“我好像…… 想起来点了。” 我拿起索引，笔在账册上圈出 “三月粮数错漏”，旁边写了个 “甲库底册 17 卷”，动作顺得像做过千百遍。
青桃松了口气：“总算醒过神了！赶紧的，改完账册还得把《新字范本》补完，上官舍人最看重‘字正’‘账清’，这两样过了，咱们书手的日子才好过。”
我埋头改账，毛笔在手里越来越顺，原主的记忆像泉水似的冒出来，怎么核对数字不容易错，怎么标错漏最清楚，甚至写 “圀” 字时，手腕会自动转个小圈，把国字框收得方方正正。
可改到一半，脑子里还是忍不住冒现代职场的念头：这要是有个 Excel 表格，筛选一下就知道哪错了；要是有个黑板，画个流程图给青桃讲，她肯定学得更快……
正想得走神，青桃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子，声音发颤：“别想了！来了！上官舍人的脚步声！”
我手上的毛笔差点掉桌上。抬头往门口看，回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玉佩的叮当声，干脆利落。
手里的账册改了一半，《新字范本》还摊在那，我深吸一口气，原主的本事在身，现代的思路在脑，这古代职场第一关，总不能栽在自己人手里。
赶紧把账册上的错漏标完，至少先把原主的进度接上再说。
我握着笔改账册，笔尖在纸上划过的瞬间，原主的记忆突然更清晰了：三月那笔粮账错漏，是因为库房入库时把 “粟米” 和 “糙米” 的数量记混了，原主昨天核对时已经圈出了只是没来得及去找底册比对。
手指顺着记忆很快找到 “甲库壹拾柒卷?三月杂粮入库明细”，旁边还有原主用小字写的批注：“核对时需注意鸿胪寺借调记录，恐有重复记账”。
“原来昨天查到这了！” 我心里一松，笔尖跟着加速，在账册上补写 “待核：粟米 / 糙米品类混淆，参照甲库壹拾柒卷及鸿胪寺借调档”。
写完发现，原主的字是真不错，连批注都写得整整齐齐，比我穿越前签报销单的字好看十倍。
青桃凑过来看，眼睛亮了：“对！就是这个！昨天你说这处最容易错，还教我‘查账要像梳头发，得顺着根儿捋’，今天总算没忘！”
她见我改得顺，手脚麻利地把散落的账页按日期排好，“你看，按你昨天说的‘先排日期，再标错漏’，这堆账册是不是清楚多了？”
我低头一看，还真是 ，刚才乱成一团的账页，被青桃按月份分了三摞，每摞上面都压着原主写的小纸条：“正月已核”“贰月待核叁处”“叁月待核伍处”。
这不就是最原始的 “进度管理” 吗？原主简直是古代职场小达人！我忍不住笑：“你这排得比我电脑文件夹还清楚。”
“啥夹？” 青桃没听懂，但见我笑了，也松了口气，“快改吧，刚才听见回廊上...
我拿起 “叁月待核” 的账册，笔尖刚碰到纸，突然想起个事，原主昨天改账时，总爱在错漏旁边画小符号：三角代表 “需核对底册”，圆圈代表 “计算错误”，叉号代表 “字迹模糊需重抄”。
我试着画了个三角在 “粟米糙米混淆” 旁边，青桃立马说：“对！就是这个！昨天你说画符号比写字快，查的时候一眼就能看清哪类错。”
我心里更有底了，顺着符号往下改，果然速度快了不少。
改到 “赈灾户名漏填” 那页时，账册边缘有个浅浅的指甲印，青桃凑过来说：“昨天你改到这儿犯困，用指甲掐了下纸提神，说‘漏填户名最容易被上官舍人看出来，得一个一个对着名册核’。”
我翻出名册，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用毛笔核起来特费劲，眼睛都看花了。
脑子里忍不住冒现代想法：这要是能做个 Excel 表格，用 “查找重复项” 功能，分分钟就能搞定，哪用得着一个个瞪着眼瞅？
“你咋又停了？” 青桃见我皱眉，递过来一块薄荷膏，“昨天你核名册核到头疼，涂了这个就精神了。
上官舍人说过，‘做事得有耐心，户名漏填看似小事，但若漏了一户赈灾粮，就是误了人命’，你当时还说‘得记在心上’呢。”
我把薄荷膏涂在太阳穴上，凉丝丝的劲儿一下窜到天灵盖，脑子清醒多了。
看来原主不仅能干，还把上官婉儿的话记在心里，难怪能在麟台当书手。
我深吸一口气，学着原主的样子，用毛笔在名册上勾出账册漏填的名字，勾到第三个时，突然发现规律 ，漏填的全是姓李的，像是抄的时候不小心跳了行。
“找到了！” 我指着名册，“你看，这几户都在同一行，可能是原本书手抄的时候没注意，漏了一整行。”
青桃凑过来看，拍了下手：“对哦！我说怎么看着眼熟，这行纸有点破，估计是翻页的时候没看清。你这眼睛真尖，跟昨天一样厉害！”
我心里偷着乐，哪是我眼睛尖，是现代找规律的思维帮了忙。
改完户名漏填，账册上的红圈总算少了大半，只剩下 “粟米糙米数量对不上” 这处大错。
我在旁边写 “待查甲库壹拾柒卷”，刚放下笔，就听见青桃 “嘘” 了一声，往门口指了指。
回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是小太监那种轻手轻脚的，是带着沉稳劲儿的步子，每一步都踩在青砖缝上，“笃、笃” 的声儿，像敲在人心上。
更要命的是，还夹杂着玉佩碰撞的脆响，一声比一声清，听得人心里发紧。
“是上官舍人！” 青桃的声音压得极低，手都开始抖了，“她今天好像来得比平时早，账册改完了吗？《新字范本》还没补呢！”
我赶紧把改好的账册拢在一起，数了数，急查的五处错漏改完了四处，就剩最后一处等查完底册再补。《新字范本》上的 “圀” 字练了两个。
“差不多了，先应付过去再说。” 我把账册和范本摆得整整齐齐，心里默念：原主的本事借我用用，现代的思路别掉链子，千万别露馅……
脚步声停在门口了。门帘没掀，但能感觉到外面有人站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场顺着门缝飘进来。
青桃已经低着头站好了，后背挺得笔直，手紧紧贴在裤缝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我也赶紧站起来，手心有点冒汗，眼睛盯着脚尖，不怕是假的，但是有点激动，毕竟马上要见到历史上的大佬了。
古代职场第一关：账册错漏 上司突袭，林姑娘：还好原主留了“进度管理小纸条”救命！（上官舍人：脚步声都听见了，账改完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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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麟台核单 账册初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