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中心医院。
明颜语站在ICU探视窗前，玻璃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
病床上，张翠芬被束缚带捆住手腕，枯槁的手背上插满输液管，嘴里反复嘶吼着不成调的诅咒：“白眼狼…下地狱…我的两万块…”
床头诊断书刺目地写着：F44.89 分离性身份障碍（急性发作）。
“病人受强烈刺激导致精神崩溃。”
医生翻着病历，“送医时她满嘴嚼着树叶和纸屑，胃液检出植物碱残留。”
明颜语目光扫过诊断书下压着的半片枫叶残骸——叶脉上暗红的“四”字刻痕被胃酸腐蚀得模糊不清。
“病因？”她声音干涩。
“长期情绪高压叠加重大打击。”
医生叹息，“家属要做好持久战准备。”
明颜语攥紧拳头。
玻璃窗上张翠芬癫狂的倒影与西餐厅里歇斯底里的妇人重叠，最终坍缩成病床上这具空洞的躯壳。
“智创未来”实验室的冷光下，郑枢白将硬盘接入分析台。数据流瀑布般冲刷屏幕：
【证据链确认】
1. 论坛删帖后台日志（含王鹏程操作指纹）
2. 榕城传媒向张翠芬转账记录
3. 境外服务器租赁合同（签署方：王鹏程）
【司法区块链存证完成】
【哈希值：0x9a2d...fc71】
“足够送他坐十年牢。”郑枢白敲下回车。
屏幕上突然弹出数十个新闻窗口：《孝女还是恶魔？母亲精神崩溃住院，女儿现身科技公司》
配图是明颜语步入“智创未来”的偷拍照，脸部特写被P上蛇瞳。
《起底XX教育明星家教：借维权之名行炒作之实》文章将仓库火灾歪曲为她自导自演的闹剧。
“舆情熔断程序启动。”郑枢白声音骤冷。防御系统界面飙红：
[警告] 全网关键词污染：明颜语/精神控制/弑母 [来源] ‘众声’新闻客户端（流量占比37.6%）
他调出股权穿透图：“众声新闻”大股东是榕城传媒，王鹏程母亲控股的公司。
“物理证据失效时，就用虚拟污水淹死你。”
明颜语看着屏幕上扭曲的标题，突然笑了。
那笑意未达眼底。
“那就用他们的规则玩。”
她抓过键盘，登录法律援助后台，十指翻飞：
1. 《关于张翠芬女士医疗费支付的律师函》要求榕城传媒承担肇事赔偿责任）
2. 《刑事自诉状：王鹏程涉嫌诽谤罪、非法经营罪》（附区块链存证哈希）
3. 《致众声新闻的告知函》（限时撤稿否则起诉名誉侵权）
三份文件加盖电子章，同步群发至所有关联方邮箱。
郑枢白同时启动“熔断程序V3.0”自动抓取诽谤报道，在评论区生成法律条文解析 证据链缩略图，精准@网信办及网警官方账号。
城中村废墟堆满搬家遗弃的杂物。
哑叔在碎玻璃中翻找，枯手抓起半张撕裂的传单：「不孝女明颜语弑母未遂！」。
他浑浊的眼珠倒映着油墨污渍，突然将传单塞进嘴里狠狠撕咬。
纸屑混着血沫从嘴角溢出，他掏出怀里染血的宪法册子，将沾血的纸片用力摁在第四十条：“禁止用任何方法对公民进行侮辱、诽谤…” 铅字被血渍漫漶成一片暗红。
老式收音机突然滋滋作响，昨夜那个油腻男声再次串频：
“…老教堂地下二层…滋滋…冷冻服务器…证据清零…”
哑叔瞳孔骤缩，染血的手指在册子扉页残存的枫叶刻痕上反复描摹，猛地撕下写有“榕城天主堂1890”的借书证存根，那是他清扫教堂时捡到的旧物。
太平间阴冷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
明颜语在停尸房外签字，指尖冰凉。
张翠芬的遗体即将移交殡仪馆，账单金额刺眼￥38,720。工作人员递来表格：“直系亲属确认下。”
明颜语笔尖悬在“关系”栏。
母亲？债主？加害者？
无数标签翻涌又褪去。她最终写下：
「法律关系：法定赡养义务人（附《民法典》第1067条说明）」
落笔干脆利落，像切断最后一根脐带。
手机震动，郑枢白的消息弹出：
「王鹏程在机场被捕。众声新闻撤稿致歉。」
「硬盘原始数据恢复成功，国际专利案胜诉率升至92%。」
「新委托：跨国集团‘创世科技’技术文档翻译，预付金30万。」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明颜语抬头，看见郑枢白站在光影交界处，左手腕的平安结穗子微微晃动。
他没说话，只是将一份文件递给她——封面印着《反网络暴力专项法律援助基金设立方案》。
“赡养费我替你付。”他看向停尸房方向，声音低沉，“用创世科技的预付金。”
明颜语攥紧基金方案，纸张边缘硌进掌心。
太平间惨白的灯光在她细框眼镜上折射出冷冽的十字光斑。
远处传来晚祷的钟声，惊飞一群栖息的乌鸦，如泼墨般融进榕城天主堂尖顶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