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长生观

渭水,位于酆都城外一百多里,流经凤翔府,是颁洲的临界河流汇入处。

一行三人步履蹒跚的来到茶棚,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峦,也不知道是谁哀叹了一声。

“这些山连绵不绝,且地形复杂,要找到何年马月才能找到……”

上茶的伙计闻言凑了过来,露出讨好的笑容。

“几位客官,是来此处寻什么?不如说出来,我虽不是什么万事通,但好歹在此处住了几年,也算是熟悉,说不定能帮上一把。”

其中一直埋头啃胡饼子的圆脸年轻人抬起脑袋,嘴角沾满了芝麻碎渣子,未语泪先流,哽咽道:

“家里有人病了,起不来身,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后来听一个游方的道士说,渭水河畔有一道观,灵验无比,只要潜心跪拜,就能平安除疾。”

茶摊伙计听的一愣一愣的,他本想着顺口问上一嘴,却不曾想到遇见这等悲惨之事,一时间竟有些接不上嘴。

柳雨见状忙打着圆场:

“渭水长阔,附近山峦起伏连绵,这一路走来我们也瞧见了不少道观,打听了不少人,却没一个是如游方道士所说的道观。还劳烦您仔细想想,附近的道观里有没有个叫四方的道人?”

伙计一愣,指尖不自觉的挠了挠眉头。

正如柳雨所说,渭水河畔河道宽阔,两旁山峦叠嶂,百姓依水而生,故而村庄交错纵横,人多的地方,道观自然也多,若真一一数过去,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这厢,伙计正在为难之际,旁边桌子坐着的一个老翁开了口。

“你们说的,莫不是长生道观叫什么方的道人?”

马大燕一听有门道,饼子也不再吃了,立马凑了过去:“您知道四方道人?”

老翁被她吓了一跳,身子后仰,差点儿跌落下去,身后一双手臂稳稳的拖住了他,回头一看是三人中的一位年轻小伙,长得清秀却寡言,衣衫包裹下是有力强健的躯体。

马大燕探着头不依不饶:“快说快说!”

老翁无奈,只要开口:

“我也只是听说,在白水村附近有一座长生道观,不过这道观并不出名,也没传出过什么灵验的名声。之前我也从未听闻过,不过是前些日子说是来了伙儿山匪,他们穷凶极恶,把半山腰一户富贵人家的庄园仆从全都掳杀了…….”

老翁说着,也不由得遍体发凉:

“听说血腥味浓的很,等到了第二日山脚下的村民还能闻见。也不知这群山匪怎么上去的,明明上山的桥已经断了…….连带着长生道观也糟了殃,你口中的那位叫什么方的道长,也受了伤。”

马大燕一惊:

“死了?”

老翁摇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他能在山匪手中活下来,也算是有大运道了,如此,长生道观才算有了些名气。”

一壶茶水下了肚,马大燕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歇,心里边已经拿定了主意。

等店伙计再来添茶水的时候,只见几枚铜钱放在桌上,三人早已经没了踪迹。

……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之处的阴暗山阴中,长生观灯火通明,从上山的石阶一直到观中大殿,灼灼灯影橘红璀璨。

香客零零散散的朝着山下走去,直到送走最后一批人,看守门院的小道士打了个哈欠,恹恹的插上门拴。

不免对着身边人抱怨了几句:

“四方师叔这一伤,倒是给咱们这小观带来了些香火。就是苦了咱们,本来整日清闲,如今倒好,陪笑脸的忙来忙去,银钱与清闲时一样,分文未涨…….”

他正喋喋不休的说着,便听身后传来清晰的扣门声,同时还有男子的轻声问询。

“四方道人在吗?”

守门的道士一脸无奈的摊开手,神色已经不耐,又是奔着四方道人来的。

“天黑了,明日再来吧。”

他不想理会,只想快快把人打发走。

忽而,门外传来一道娇柔的女声:“道人,您行行好,我们不远万里来此,就是为了见四方道人一面,求您发发慈悲,把门打开,为我们通传一声吧。”

这声音还带着丝丝哽咽,后来竟抽泣了起来,另一个小道士不忍,扯了扯他的衣袖。

守门的道士无奈,只好憋着火气,‘腾’地一声把门打开,一照面便瞧见一张圆盘大的脸贴近自己,吓得他一个后仰摔倒在地。

嘴里还不断的乱喊:“盘子成精了,盘子精!”

柳雨憋着笑,上前两步将马大燕的身影挡在身后,一脸的和善老实:

“道长,四方道人可在?我们是旧相识,还请劳烦通传一声。”

被打扰清梦的四方皱着眉头,朝着客房而去,他脸上的青紫伤痕散开,大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连带着脖子上那处差点儿要了他命的伤,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到底是我的哪位故交?竟然这么晚来寻我?”

他说话间牵扯了伤口,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同时暗骂那个姓沈的女人阴险毒辣,竟然把他们当傻子一般耍弄,害自己丢了好大的脸。

他人踏入客房,便瞧见一个盘子精满脸笑颜朝着自己奔来,他先是一愣,显然还未反应过来。

“四方道长这么快就忘了我?还记得江陵府的娘娘庙会吗?”马大燕提醒着。

“原是小娘子,你竟真不远千里来到长生观寻贫道?”四方想了起来,对他们突然的出现心中难免震惊迟疑。

马大燕将其神色看在眼中,哀叹一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那日见了道长,当夜我便做了一场梦,梦见道人笑而不语,手指家里西宅的方向。我从梦中惊醒,这才发觉外面竟下了大雨,我遵循道人指示、将家人唤醒,全都移至西厢,谁料才安顿好不过半刻钟,东厢的房屋便坍塌倒轰。”

马大燕声情并茂的说着,望向四方的神色满脸崇敬,眸中敬仰之情溢满而出。

“阿父听闻我当日与道长的奇遇,笃定道长是三清尊神点派下凡助我全家,救苦救难的仙人。故而翌日,便让我与两个兄长启程,特意来感念道人。”

这套说辞,不止四方听闻呆愣,就连两个守门的弟子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马大燕还在继续:

“本以为道人不过随口一说,却不曾想到,一到渭水河畔,道人英勇武战山匪的事迹已然无人不知,这才让我们兄妹三人顺利寻到道长,这可真是缘分。”

四方听着她口中字句接连不断,满是夸赞敬佩,不由得飘飘然也,自认找到了知己 ,先是谦虚了几句,而后又与之谈经论道,直至后半夜才散去。

马大燕一行三人被安置在道观后院的客房中,柳雨煮着茶,递给口干舌燥的马大燕。

没一会儿的功夫,云亭带着一身夜深露重的凉气,从窗口一跃而进。

“我去看过了,道观不远处的半山腰的确有一处荒废无人的庄园,里面半个人都没有,显然是被特意清理过,但石逢边角仍有些残留风干的血迹存在。”

他一边说着一边惴惴不安的看向马大燕:“沈娘子会不会已经被他们…..”

马大燕摇摇头,语气肯定:

“不会,凭我师妹莲藕一样的心眼儿,她绝不可能死在这种蠢货手里。说不定,那蠢货身上的伤还是我师妹干的呢。”

孤灯之下,火光忽明忽暗,暗影灼灼。

柳雨指尖沾着茶水在桌上涂涂画画,自言自语:

“庄园里一定死了很多人,这个做不了假,如果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那么多人,没必要拿山匪做筏子,他们肯定一伙儿的!”

对于这种手段,柳雨再清楚不过,当初柳桥州他们一行人的遭遇,也是推托到山匪身上,套路如出一辙。

“真是招不在新,管用就行。若是有朝一日大酆朝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也全都赖在山匪头上好了。”

柳雨到底有些文人血骨,说到此时,忍不住激愤。

云亭默了默:

“桥断了,可后山还有一条极其隐蔽的小路,我去探了探,发觉被清理干净了,可见背后人谨慎小心。”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二人的视线皆落在了马大燕身上,等着她拿主意。

“四方肯定与那群人是一伙儿的,而那群人先前杀了柳桥州,眼下又绑走了我师妹,很明显我们招惹不得,但人又不得不救……既然如此,那就算一卦吧!!”

纵然了解她的脾气秉性,柳雨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你你……你不是很久行骗了嘛?难道这招数你不仅糊弄别人,还用来糊弄自己人?”

马大燕白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三枚铜板,向上一抛:

“骗人是骗人,但人生之事万万千千,遇事不决,无非就是内心摇摆,越是起卦占卜之人,心中犹疑就越大,多算就越多疑。但偶尔算一回之人,做事果断,非为难之际,绝不轻易卜算,但往往这样的人、算出来的最准!”

铜钱落在桌面上,马大燕的脸色难得凝重。

“怎么样?”柳雨和云亭凑了上去。

马大燕啧啧两声:“卦象显示说以我们的能力,救不出师妹,但….峰回路转,只要留下来,就能探清背后人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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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阴阳客
连载中耳刀东 /